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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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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阿兰老先生刚才的话使他意识到这份文件与德·拉尚特里夫人的关系,这使他绞尽脑汁对这种可怕的联系加以补充发挥。显然,勒尚特尔是德·拉尚特里家族姓氏的一部分,大概在共和国时期和帝政时期,人们砍掉了他们姓氏中表示贵族身分的部分,只剩下了勒尚特尔这个姓。 他仿佛见到发生那出悲剧的地点和景物。那些从犯的面容也历历如在眼前。至于里福埃尔,他构想出一个杜·维萨尔骑士,一个近乎瓦尔特·司各特笔下的弗格斯①的青年,一个法国的雅各党徒②。他把一位少女的爱情发挥成一部小说,她受到一个卑鄙无耻的丈夫粗暴的欺骗(当时的流行小说都是如此),她爱上一位反抗皇帝的年轻首领,并象迪安娜·韦尔侬③一样献身于一个密谋,她满腔热情,一旦走向这个危险的泥潭便一发而不可收。她是否一直滑到了断头台呢? ①共有三个弗格斯(苏格兰王),此处显然指最后一位(764—767在位),见英国作家瓦尔特·司各特(1771—1832)的《苏格兰史话》。 ②雅各党,亦称托利党,一六八八年“光荣革命”后的保王派。 ③迪安娜·韦尔侬,瓦尔特·司各特的《罗伯·罗伊》中的人物。 戈德弗鲁瓦见到了一大群人。他在诺曼底的树林里游荡;看见篱笆后面那位布列塔尼骑士和布里永夫人;他住在古老的圣萨万城堡;他想象到那位公证人、那位商人,以及所有那些舒昂党的无畏的首领;仿佛目睹诱惑了这众多人物的不同场面。他猜想到,那个地区几乎普遍给予他们援助。在那个地区,有关大名鼎鼎的“土行者”、博旺伯爵一家和龙吉的历次征战,有关维伏蒂埃尔大屠杀,有关蒙托朗侯爵之死的记忆依然活在人们心中。德·拉尚特里夫人已经对他讲述过他的业绩。 他这种对于事件、人物、地点的幻觉转眼间又消失了。戈德弗鲁瓦一想到此事关系到那位令人敬畏的、高贵而虔诚的老夫人——她的美德影响所及竟使他脱胎换骨——,便又不安地拿起阿兰先生给他的第二份文件。那份文件的标题是: 德·亨利埃特·布里永·德·图尔-米尼耶夫人 (娘家姓勒尚特尔·德·拉尚特里)拟呈皇帝陛下书 “毫无疑义了!”戈德弗鲁瓦想道。 文件内容如下: 我们被判刑而且是罪有应得。但是,圣上在类似本案的情状下,不是也曾恩准恰如其分地使用过赦免权吗? 此事关系到一位年轻妇女,她宣布已有身孕,却被处以死刑。 在牢狱的门口,面对等待着她的断头台,这位妇女将陈述事实。 事实将为她辩护,她将由于事实澄清而获赦免。 由阿朗松刑事法庭审理的本案,正如一切有大量被告牵连进一个因党派之见鼓动起来的阴谋案,其中量刑的轻重是极为不明的。 皇帝兼国王陛下的司法部知道绰号“商人”的神秘人物是何许人,在辩论过程中,公安部也没有否认他曾在奥恩省,然而检察院却认为不宣传他到庭受审,而被告方面则既无权传他到庭,也无权找他了解情况。 正如检察院、省政府、巴黎警察局和皇帝兼国王陛下的司法部所知,此人便是贝尔纳-波利多尔·布里永·德·图尔-米尼耶先生。他自一七九四年以来,便是利尔伯爵的信使,在国外以德·图尔-米尼耶男爵闻名,在巴黎警方的大事记中则称其为孔唐松。 这是个少有的人物,虽然年轻而且有贵族身分,却恶习很深、贪得无厌,思想品质极不道德,不走正路,恶贯满盈,若非他善于脚踩两只船、左右逢源(他的双重身分由他的两个名字就可以看出),他的无耻生命定将了结于断头台上。但他日益受情欲和无止无休的需要支配,终将堕落,自甘下流,充当最下等的角色,尽管他具有不可否认的才能和出众的智慧。 在利尔伯爵洞悉其奸,不再允许布里永动用外国资金之后,布里永即打算退出血腥的政治舞台,他进入这个舞台也是出于自己的私欲。 难道这种职业不再有利可图?难道是悔恨和羞耻使他重返故乡?他的产业早在他离开家乡以前就已抵押借债,不能为他施展才能提供什么资金。因此上述假设是不可置信的,更合乎情理的倒是假设他在那些依然埋藏着内战时期若干火种的省份负有某种使命。 他有曾为英国和里尔伯爵的阴谋无耻效劳的经历,使他在当地那些亲近被不朽的天才皇帝所战胜的政党的家庭赢得信赖。他在对当地的探察中遇到一个前叛党首领。在基伯龙战役以及共和七年叛乱分子最后一次暴动时,他曾作为国外特派员与之有过联系。他鼓起了那个煽动叛乱分子的希望,后者现已因阴谋叛国而被处以板刑。布里永因之得以了解那个不可救药的政党的核心机密,那个政党既无视拿破仑一世皇帝陛下的英名,也无视由皇帝陛下集中体现的国家真正利益。 此人在三十五岁那年,装出最真诚的虔敬,大肆宣扬自己对利尔伯爵的忠心耿耿和对西部地区战死的叛乱分子的无限崇敬,巧妙地文饰其青春耗尽的病残之躯,加以外表颇有几分风度,使债主们守口如瓶。当地所有贵族名门又极为关照,全都竭力予以庇护。这个地道的伪君子被冠以一大堆令人肃然起敬的称号和头衔,介绍给勒尚特尔夫人,他们以为她有一大笔财产。 他们企图让勒尚特尔夫人的独生女、年轻的亨利埃特,嫁给这个贵旅社会的宠儿。 教士、前贵族、债主出于各自不同的利害关系,正当的、贪鄙的、多数是盲目的,全都为撮合贝尔纳·布里永与亨利埃特·勒尚特尔的婚事而密谋策划。 负责勒尚特尔夫人事务的公证人合乎常理的安排,也许还是出于某种戒心的安排,却成为断送那位姑娘的原因。阿朗松的公证人谢内尔先生把未来的新娘唯一的财产——圣萨万那块地产,置于奁产制下,仅为其母保留居住权和一笔菲薄的年金。 债主们原来见勒尚特尔夫人持家并井有条而又十分省俭,以为她拥有大笔财产,但他们的希望成为泡影。他们又以为她吝啬,于是提出起诉,使布里永窘困的经济状况暴露无遗。 于是新婚夫妇之间发生严重分歧,使那位少妇认识到与自己命运无可挽回地联结在一起的那个男人生活上的糜烂作风、宗教和政治上的无神论,甚至是如此卑鄙无耻。布里永不得不让妻子与闻反对帝国政府的丑恶阴谋,并把他的住宅给里福埃尔·杜·维萨尔作为藏身之所。 里福埃尔喜欢冒险、勇敢、慷慨,这种性格对于和他接近的人极具魅力,由三个特别刑事法庭审理的若干案件中不乏这方面的例证。 他对一位身陷绝境的少妇取得了不可抗拒的影响和绝对的权威,这在那场祸事里十分显而易见,正是由于对那场祸事的恐惧,使她俯伏乞求皇上的恩典。皇帝兼国王陛下的司法部可以轻而易举地查实,正是布里永非但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为一个可怜的受骗的母亲托付予他的少女充当向导和顾问,反而无耻地有意纵容年轻的亨利埃特和那个叛乱首领关系日益亲密。 这个可憎的人物以藐视一切为荣,对一切事物的观点都以满足自己私欲为准绳,而把世俗的和宗教的通德感情视为庸俗的障碍,他的计划如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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