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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每十年减少一次人口的布尔日也害着这种社会病。那些大城市都变得毫无生气。当然错处是在行政当局。政府本应该发现政治集团的缺陷,派些精明干练的人到有病的地方去补救。可是当局非但不这么办,反而把死气沉沉的局面当做天下太平,暗暗庆幸。再说,政府也没法派新的行政官或是能干的司法人员。今日之下,谁愿意埋没在省府中做一些没有光辉的事业?即使偶尔送去几个有雄心的外乡人,不久也被麻痹的力量征服,和可怕的外省生活打成一片。便是拿破仑吧,到了伊苏屯也难保不意志消沉。由于这种特殊情形,一八二二年代伊苏屯一府的行政长官都落在清一色的贝里人手里。官厅有等于无,或者毫无力量,除非遇到某些极难得的情形,事情太严重了,司法当局才有所行动。王家检察官穆伊隆先生跟每个人都是老表,他的助理也是本地人。法院院长在没有攀登院长宝座之前说过一句话,从此出了名,那句话的性质使说的人在外省一辈子被称为糊涂蛋。他经办一桩刑事案子,罪名可以判到死刑,预审完毕,他对被告说:“可怜的皮埃尔,案子摆明在这里,你脑袋是保不住的了。希望能给你一个教训!”警察局局长从王政复辟起一直做到现在,在本府境内到处都有亲戚。宗教在地方上非但没有影响,连本堂神甫也不受尊敬。一般布尔乔亚在政治上是立宪派,没有知识,只会挖苦人,讲着神甫和他老妈子之间的可笑故事。可是孩子们照样学《教理问答》,照样经过初领圣餐的仪式;城里照样有所中学;教堂里照样做弥撒,庆祝节日;大家照章纳税,巴黎对外省的要求不过是这一点;市长也照例接受巴黎的命令;但这些社会生活都是奉行故事而已。懦怯无能的行政管理,同本地的精神气氛和知识水平非常合拍。我们这部小说有些情节要描写到那种局面所产生的后果,而那也不象大家意想中的特殊。法国许多城市,尤其在南方,都和伊苏屯不相上下。布尔乔亚的胜利在这个首府中造成的局势,将来全法国都会遭遇到,连巴黎在内,只要我国对内对外的政策继续由布尔乔亚作主。

  现在再说一说地形。伊苏屯自北而南坐落在一带丘陵上,丘陵向通往沙托鲁的大路带着迂回之势。当初城市兴旺的时代,为了工业的需要或者灌溉城壕之故,高地之下利用泰奥勒斯河的水源开了一条运河,现在称为“人工河”。过了罗马城关,人工河回入泰奥勒斯河;图尔讷米讷河和别的几条水也在那里会合。面积相当辽阔的草原全靠这些小溪和两条大河灌溉,草原四周到处矗立着黄的白的山岗,上面布满一个个黑点。一年之中七个月,伊苏屯葡萄园的景色都是这样。种葡萄的年年截去葡萄藤的枝干,低地上只留一段不用支柱的难看的根。从维耶尔宗,瓦当或沙托鲁来的人,路上对这些景色单调的平原看厌了,一望到伊苏屯的草场不由得喜出望外。伊苏屯可以说是这一带贝里地区的绿洲,四周几十里内的蔬菜都由伊苏屯供应。罗马城关下面,广阔的沼泽地分做上下两部,叫做上巴塘和下巴塘,全部种着蔬菜。城外有一条又长又阔的林荫道,两边白杨树底下还有两条小路,穿过草原一直到从前的弗拉佩斯勒修道院;那儿的英国式园林在一府之中是绝无仅有的,地方上给它取着一个气概不凡的名字,叫做蒂沃利。①一对对的情侣星期日都上那边谈心。当然,细心的人自会看出伊苏屯全盛时代的遗迹,最显着的是市区的分划。古堡连同四周的城墙,城壕,以前就是一个独立的城,如今也自成一区,保持古城的风貌:进去要走古老的城门,出来要过三座桥,桥下是两条大河的支流。有些地方,城垣露出坚固厚实的墙基,现在上面都盖了屋子。塔的地位比古堡还要高,等于守卫古堡的炮台。城市环绕在这两个要塞四周,所以要做伊苏屯的主人,塔和古堡必须一齐占领,光是拿下古堡还控制不了塔。

  圣帕泰尔讷城关从塔的另外一边伸展出去,直到草原中间,形状象画家的调色板;只要看城关的范围之大,可见古时必是伊苏屯城的原址。从中世纪起,伊苏屯象巴黎一样翻过丘陵,向塔和古堡的那一边发展。这个意见在一八二二年还有实物为证,就是建筑优美的圣帕泰尔讷教堂。大革命时期那教堂由政府卖给私人,最近被他的后代拆毁了。那是法国一个最美的罗马式教堂的标本,大门还十分完整,可惜没有把图案描下来就毁掉了。当时只有一个人出来呼吁,②要求保存古迹,但无论在本城或本省都无人响应。伊苏屯的古堡,连同周围狭小的街道和古老的房屋,的确还保持古城的特色;但伊苏屯城本身,在历史上经过好几次兵燹和火灾,尤其在十七世纪投石党内战时期,全城化为灰烬①以后,完全是近代面目了。街道比别的城市开阔,房屋也盖得坚固,和古堡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使伊苏屯在某些地理书上赢得一个风景秀丽的称号。

  ①蒂沃利是罗马附近的古城,以风景优美着称。

  ②大概就是阿芒·佩雷梅。——原编者注。

  ①指一六五一年九月二十一日的一场浩劫:六百所房屋遭毁,六十人丧命。——原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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