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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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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的!”泰伊番先生答道,“那一次,我是去过。” “您弄错人了,这是个好人。”我的女邻座回到我身边对我说。 “好吧!”我喊道,“在晚会结束前,我将把凶手从他藏身的污泥中驱赶出来!” 有一种精神现象每天都在我们眼皮底下发生,这种现象惊人的深刻,却又太简单以至于无人理会。倘若两人在客厅相遇,而其中一人或因知道对方一件肮脏的隐私,或因某种秘密状况,甚至因为将要施于一方的报复,而有权鄙视或憎恨另一人,这两个人会互相猜出并预感到隔开、或将要隔开他们的鸿沟。他们不知不觉地观察着对方,留神着自己;他们的目光、手势,难以言传地流露出他们的思想;他们之间有一块磁石。我不知道什么东西吸引力最强,是复仇还是罪行,是憎恶还是侮辱。正象教士见魔鬼在场时无法奉献圣体一样,两个人都感到局促、警觉;一个彬彬有礼,另一个忧郁阴沉,哪一个都一样;一个脸红或苍白起来,另一个浑身发抖。复仇者往往和被害者同样怯懦。极少有人有勇气伤害别人,即使确有必要;许多人由于不愿声张或是害怕悲剧的结局而一声不吭或宽恕了对方。这种灵魂和感情的相互渗透造成了我同供应商之间的神秘暗斗。自从我在赫尔曼先生讲故事时第一次问他话以来,他就回避着我的目光,但也许他也回避所有客人的目光。他与银行家的女儿、不谙世故的芳妮交谈,无疑是由于和所有罪人一样,感到有与清白的人接近的需要,以求在她身上找到安宁。然而我虽离他很远却一直听着他说话,我锐利的目光吸引着他的眼睛。当他以为可以不受惩罚地窥视我时,我们却目光相遇了。他立即垂下眼皮。泰伊番被折磨得筋疲力尽,急于中止这种刑罚,便坐下打牌。我过去把注下在他的对手方面,并希望输掉这笔赌注,结果如愿以偿。我接替了那个下台的牌客,和凶手面对面地坐着…… “先生,”当他发牌给我时,我对他说,“能否请您扣除得分呢?” 他相当匆忙地将筹码从左手移到右手。我的女邻座已来到我身边,我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 “您是不是弗雷德里克·泰伊番先生,”我对供应商说,“我很熟悉这位先生在博韦的家族。” “是的,先生。”他答道。 他的牌掉了下来,脸色发白,双手捧住头。他请一位在他那一方下注的客人接替他,站起身来。 “这儿太热了,”他叫道,“我怕……” 他没说完话,脸上突然显出极为痛苦的神情,蓦地走了出去。主人陪着泰伊番,似乎对他的状况极为关切。我和我的女邻座相互看了一眼,我发现她的眉宇间充满一种无名的悲苦神色。 “您的行为是否十分慈悲呢?”当我输了牌离开桌子时,她把我拉到一个窗台那里问我道,“您想获得审阅人们灵魂的能力吗?为什么不听凭人间和天上的法庭去制裁罪人呢?我们即使逃过前者也决计逃不过后者!高等法院院长的特权难道这么值得羡慕吗?您几乎已经在行使刽子手的职权了。” “您分享并鼓励了我的好奇心,却又来对我说教!” “因为您叫我深思了。”她回答我。 “那么,与恶棍讲和,向受害者开战,并且对金钱顶礼膜拜吧!”我又笑道,“现在不谈这些了。请看那位走进客厅来的年轻姑娘。” “那又怎样?” “三天前,我在那不勒斯大使的舞会上见过她,我已经热烈地爱上她了。行行好,把她的名字告诉我。还没有人能够……” “她就是维克托莉·泰伊番小姐!” 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她继母不久前才把她从修道院接回来,”我的女邻座说,我几乎没听见她说什么,“她在修道院很晚才结束学业,因为她父亲许久没肯认她。她是第一次来这里。她十分美貌,十分富有。” 说着,她嘲讽地微微一笑。这时我们听见一阵猛烈而抑制住的叫声,叫声似乎来自隔壁的一个房间,并在花园里微弱地回荡。 “这不是泰伊番先生的声音吗?”我嚷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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