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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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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勇敢的战士,登上那边的瞭望塔, 看看田野上的情形,把战况告诉我。 ——席勒:《奥尔良的姑娘》① -------- ①席勒的剧本,描写英法百年战争时期,法国女英雄贞德抗击英军的故事。 危险的时刻往往也是胸怀磊落、真诚相待的时刻。心情的焦急不安使我们丢开顾虑,流露真实的感情,可是在较为平静的时期,谨慎的心理虽然不致完全扼杀它们,至少也会隐瞒它们。丽贝卡又来到了艾文荷的病榻旁边,发现自己竟会这么高兴,尽管他们的处境即使不能说绝望,也是危机四伏,这使她觉得诧异,不能理解。她给他诊脉和询问病情时,态度和口气显得那么温柔,包含着一种她自己也不愿坦率承认的亲切感情。她讲话吞吞吐吐,手有些发抖,只是艾文荷那句冷冷的问话。“这是你吗,好心的姑娘?”才唤醒了她,使她想起,她意识到的那种感情不是,也不可能是他们彼此共同的。她发出了一声叹息,但轻得几乎听不见;她询问他的病情时,声调变得平静了,只是友谊的表现。艾文荷匆匆回答说,从健康状况看,他觉得很好,甚至比他预期的更好,最后说道:“谢谢你、亲爱的丽贝卡,你的医术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他叫我亲爱的丽贝卡,”姑娘在心里琢磨,“但口气又那么冷淡和漫不经心,与那个称呼并不协调。在他眼中,他的战马,他的猎犬,比一个下贱的犹太姑娘是更可爱的。” “好心的姑娘,”艾文荷继续道,“现在我受不了的主要是心情烦躁,不是身体上的疼痛。从刚才看守我的两个人的谈话中,我知道我成了一个俘虏;如果我判断得不错,那么把他们派去打仗的声音嘶哑的大嗓门家伙,便是牛面将军,我是关在他的城堡内。如果这样,后果会怎样,我又怎么能保护罗文娜和我的父亲呢?” “他没有想到犹太人或犹太姑娘,”丽贝卡又在心中嚼咕道,“对他说来我们算得了什么,我却老是惦记着他,这真是罪孽,老天爷对我的惩罚!”对自己作了这简单的谴责之后,她便向艾文荷谈了她所知道的一些情况,这无非是:圣殿骑士布里恩·布瓦吉贝尔和牛面将军在城堡内指挥战斗,它遭到了围攻,但围攻的是什么人,她不知道。接着她又说,城堡内来了一个基督教神父,他可能知道得比较清楚。 “一个基督教神父!”骑士说,非常兴奋。“丽贝卡,请你想想办法,把他找来。你就对他说,有一个病人需要他作安魂祈祷——随你怎么说都可以,必须把他带来;有些事我应当做,或者早作安排,但不知道外面的情形,我怎么决定呢?” 丽贝卡顺从了艾文荷的要求,便去找塞德里克,想带他到伤员屋里来;我们已经看到,这事她没办成,她遭到了厄弗利德的阻挠,后者也在寻找机会,想拦住那位假神父。丽贝卡只得回到艾文荷身边,告诉他使命没有完成。 打听消息失败之后,他们没有时间感到遗憾,或者另想别法,因为城堡内为了准备防御,嘈杂声一直持续不断,现在更变得响了十倍,似乎大家都在忙碌张罗,奔走叫喊。军人沉重而匆忙的脚步声,在城楼上来来去去,也在通向各个碉堡和防御点的狭窄曲折的过道中,或楼梯上回旋震荡;还有骑士们催促部下或指挥布防的吆喝声,但他们的命令往往湮没在销甲的碰撞声,或者接受命令的那些人的叫嚷声中。这各种各样的吵闹声由于预示着可怕的事件,更显得惊心动魄,然而它也包含着一种庄严的情调,这是丽贝卡那高昂的心灵,哪怕在这恐怖的时刻也能感受到的。她的脸颊虽然失去了血色,眼睛却那么明亮,她既害怕,又为这个庄严的时刻而激动不已,反复念诵着经书中的句子,既像哺哺自语,又像在小声念给她的同伴听:“箭袋刷刷出声……长枪和盾牌闪闪发亮……首领在吆喝和呐喊!” 艾文荷也像这段庄严的经文中的战马,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烦躁不安,恨不得立即投身到这些声浪所预告的战斗中去。“要是我能走动,”他说,“能到那扇窗口去,我就可以看到这场勇敢的搏斗可能怎么进行了!要是我能拿起弓来射一枝箭,或者举起战斧挥舞一下,为我们的得救出一把力,那就好了!可是这都是痴心妄想——我既没有力气,也没有武器!” “不要折磨自己,尊贵的骑士,”丽贝卡答道。“叫喊声突然停止了,也许他们不打啦。” “你根本不懂,”威尔弗莱德焦躁地说,“这沉寂只是显示大家已在城墙上各就各位,等待着进攻随时开始。我们听到的只是风暴在远处的呼啸,但它立刻可能来临,变成一场狂风暴雨。我真想到那边窗口看看!” “你这么做只能害你自己,尊贵的骑士,”他的护士答道。看到他焦急万分,她又坚定地说道:“还是让我站在格子窗前,把外面发生的情形告诉你吧。” “不能这么做——千万不能!”艾文荷喊道。“每个窗口,每个窟窿,很快就会成为弓箭手射击的目标;一支流矢也可能……” “我不怕!”丽贝卡嘟哝道,马上迈着坚定的步子,向他们所说的那扇格子窗走去,跨上了两三级石阶。 “丽贝卡——亲爱的丽贝卡!”艾文荷喊道,“这不是小姑娘玩的游戏;不要冒险,这可能造成伤亡,万一发生什么,我会终生遗憾的;至少用那个旧盾牌挡一下,尽量使自己不致暴露在格子窗前面。” 丽贝卡以出奇的敏捷,按照艾文荷的指导,把一面巨大的旧盾牌遮住窗口的下半部,这样她既可以用它保护自己,又可以躲在它后面,窥察城堡外面的活动,向艾文荷报告攻城部队进行的各种部署。确实,她这时所处的位置对这目的是特别有利的,因为这时她与主楼构成的角度,使她不仅可以看到城堡周围的区域,而且那个可能成为第一个进攻目标的外围工事,也在她的视线之内。 这个外部碉楼并不太高,也不太大,它的作用只是保护城堡的边门,也就是最近牛面将军送走塞德里克的那个门。这类碉楼由城堡的壕沟与主堡隔开,万一它被攻占,随时可以曳起临时吊桥,切断它与主要建筑的交通。碉楼有一个出击口,与城堡的边门处在一直线上,整个小楼周围筑有一道坚固的木栅。从驻守这个据点的人数上,丽贝卡不难发现,守城部队对它的安全比较担心;进攻者几乎就集结在与工事遥遥相对的地方,从这点看,很清楚,它已被选定为进攻的突破口。 这些现象,她迅速通知了艾文荷,并且告诉他:“树林的边缘地带布置了弓箭手,尽管露出在树荫外的人不多。” “打着什么旗子?”艾文荷问。 “我没有看到什么旗子,”丽贝卡回答。 “简直是咄咄怪事,”骑士咕哝道,“要进攻这么一个城堡,却没有一面军旗,不打旗号!你看到指挥这行动的人吗?” “那是一个骑士,穿一身黑盔黑甲,十分明显,”犹太姑娘说。“只有他从头到脚全副武装,由此可见,整个行动是他指挥的。” “他的盾牌上画的什么纹章?”艾文荷问。 “好像在黑色的盾牌上画着一根铁条,还有一把蓝色的挂锁。”① -------- ①见作者附注五。——原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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