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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豪特万到加里西亚边境(2)


  卢卡什上尉不由自主地对他那什么“兰”笑了,帅克却接着往下说:“报告,上尉先生,咱们那位上校只有您的一半高,还象罗布柯维兹公爵一样留了一脸大胡子,一句话,象只猴子。他一发起脾气来,蹦得比他自己身高还高一倍。所以我们叫他‘橡皮老爹,。事情正好出在五一节那天。我们作好了充分的战斗准备。他在头一天晚上把我们集合到院子里训了一大通话,说我们明天都得呆在兵营里,不许外出,让我们听候最高命令,必要时,把所有社会主义匪帮统统毙掉。所以凡是这一天超过时间,拖到第二天才回到营房来的士兵,都算是叛徒,因为等到放排枪时,这样的酒鬼是一个也打不中的,还会往天上放空枪。志愿兵日莱兹尼回到房间说:‘橡皮老爹的主意倒不错。实际上真是这么回事。明天谁也不让回兵营,那么最好是根本就不回来。’报告,上尉先生,他也这么干脆地干了。可是那位弗利勒上校,也真是个数一数二的大混蛋,上帝保佑。他第二天在布拉格满街乱窜,寻找我们团是否有人胆敢离开兵营,在布拉什门楼哪个地方有幸遇上了那个日莱兹尼。他马上冲他大发雷霆:‘我要给你点厉害看,我要教训教训你,我要加倍地让你吃吃苦头!上校还说了许多别的话,然后把他揪回兵营里去。一路上讲了些又难听。又吓唬人的话,他还一个劲儿地问他叫什么名字;’日莱兹尼,姓铁的(日莱兹尼,意译为”铁的“,故上校称他为”姓铁的“。),你这醉鬼,抓到你,我真高兴,我叫你再敢过den ersten Mai(德语,五一节。)!姓铁的,姓铁的,你落到我的手里,就要把你关起来,关得严严的!姓铁的什么也不在乎,就这么走过波西奇,到了罗兹瓦希利,他一步跳到一个门洞里,在通道里转眼就不见了,把‘橡皮老爹,要把他关进禁闭室的那股高兴劲儿全弄没啦!

  “上校因为他的囚犯跑掉而气得把日莱兹尼的名字也忘了,全给弄混了。他一来到兵营,便蹦得头都碰到天花板(天花板很矮)。营部值日官奇怪这老爹怎么突然用蹩脚捷文在嚷嚷:‘把姓铜的关起来!不,不是把姓铜的关起来,把姓铅的关起来!不,把姓锡的关起来!这位老爹就这么一天天地折磨着,老问是不是已经抓到了姓铜的。姓铅的。姓锡的。他让整个团的人都走出兵营来给他查看。可人们把那大家都熟悉的日莱兹尼转移到卫生室去了(因为他是牙科技师)。直到有一次咱们团有一个人在‘布采吉,饭馆里把一个老去缠着他的女朋友的龙骑兵捅了一刀子。我们全都给叫了出来围成一个方阵,病人也不例外,都得出去,病得厉害的由两个人扶着出去。这就毫无办法。日莱兹尼也得到院子里去站着。在那儿向我们宣读了一道命令,大意是说龙骑兵也是兵,禁止对他们捅刀子,因为他们是咱们的战友。一个志愿兵翻译这道命令,上校虎视眈眈地四下探视着。起初,他从士兵队伍前走一趟,然后,又走到队伍后面,围着方队转了一圈,突然发现了日莱兹尼。那小子高得跟座山似的,这一来,上尉先生,当上校把他拽到方队里边来的时候,可就滑稽透了。志愿兵停止了翻译,咱们的上校在日莱兹尼面前蹦将起来,象只狗扑向一匹公马似的,还一边喊着:‘怎么样?你没有躲过我吧?你哪儿也跑不了,现在我又会说你叫姓铁的了。我一直说成姓铜的。姓铅的。姓锡的,他却是姓铁的。臭小子姓铁的,老子要教训你这姓铜的。姓铅的。姓锡的,你这Mistrieh(德语:脏牲口。),du Schwein(德语:你这头猪),你这姓铁的。’然后要罚他一个月禁闭。可是大约半个月之后,上校的牙齿疼起来了,他想到姓铁的是牙科技师,就叫人把他从禁闭室里带到卫生室,吩咐他拔牙。姓铁的大概给他拔了半个小时,让‘老爹,漱了三次口,可这老头儿变得驯服下来,把日莱兹尼还没坐完的十四天禁闭取消了。上尉先生,这就是长官忘掉下属姓名时发生的情况。可是,象那位上校先生对我们说的,下属任何时候也不许把上级的名字忘了。许多年以后,我们也不会忘记,我们曾经有过一位叫弗利勒的上校。这故事不算太长吗,上尉先生?”

  “你知道,帅克,”卢卡什上尉回答说,“我越听越相信你对自己的上司根本不尊敬。士兵在很多年后也只应该讲自己上司的好话。”

  “报告,上尉先生,”帅克用辩护语调打断他的话,说,“可弗利勒上校先生早已去世了呀,如果您愿意,上尉先生,我要净讲他的好话了。他,上尉先生,对士兵可真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天使,他简直跟你那位把马丁鹅分给穷人和饿汉的圣马丁(十月里圣马丁节宰食的鹅,称为马丁鹅。这里的”……你那位把马丁鹅分给穷人和饿汉的圣马丁“,是帅克弄混了。)一样仁慈。他也把从军官食堂里领来的饭菜分给他在院子里首先遇到的士兵。当我们吃果酱。发面馒头片吃腻了时,他就让食堂给我们做肉焖土豆配爆洋葱面条和猪肉。到演习的时候,他就更加大发慈悲了。当我们开到下克拉罗维采时,他下令由他请客,把整个下克拉罗维采啤酒厂喝光。要是赶上他有个什么节日或是生日,就让给全团做酸牛奶调味的兔子肉和白馒头片。他对士兵是这样地好,以至于有一次,上尉先生……”

  卢卡什上尉轻轻地在帅克的耳朵后根上拍了拍,用和善的口吻对他说:“得了,你走吧!你这鬼东西,别再管他啦!”

  “Zum Befehl,Herr Obrlajtnant!”(不准确的德语:“是,上尉先生。”)帅克说罢就回到他那节车厢里去了。这期间,在这趟军列装载电话机和电线设备的车厢里,自有另外一番光景。遵照扎格纳大尉的命令,那儿站着一个哨兵,一切都按照战场上的要求安排。考虑到电话机和电线的重要性,每节车厢的两旁都各布置了一个哨兵,并下达了问与答的口令。

  那一天的口令是“Kappe”(德语:帽子。)和“Hatvan”(德语:豪特万。)。该记住这个口令的。守在电话机旁的哨兵是一个波兰人,家在科洛米亚,他是非常偶然地到九十一团的(按九十一团是在捷克编组成立的,故云。)

  想要他知道“Kappe”是什么意思,一点儿希望也没有。只因为他有一种天生的速记本领,所以他至少记住了口令的头一个字母“K”,于是当这一天的营值日官杜布中尉问他口令时,他毫无难色地回答了一声“Kaffee”(德语:“咖啡”。德语中的“帽子”与“咖啡”都是以“K”打头,哨兵把前者说成后者了。)。那也难怪,因为从科洛米亚来的波兰人还一直在想着他在布鲁克营房里早晚喝的咖啡。

  波兰人又嚷了几声“Kaffee”,杜布中尉越来越逼近他。这时,哨兵想起自己的誓言和坚守岗位的职责,用威胁的口吻喊了一声:“Halt!”(德语:“站住!”)当杜布中尉又朝他走了两步,老想让他回答口令时,他端起枪来对着杜布中尉,由于德语说得不地道,便用波兰话掺和着的德语喊出了一句怪话:“Bene ajsn,bene sajsm.”(波兰兵的德语说不准,把“我要开枪了!”说成了“我要拉屎了!”)

  杜布中尉明白了,开始往回退,并且喊道:“Wachkomaodant,Wachkomandant!”(德语:“我是哨兵指挥官,哨兵指挥官!”)

  排长耶林内克来了,把波兰兵带到哨所。他,后来还有杜布中尉,亲自问他口令。科洛米亚城的倒楣的波兰人大声回答说:“咖啡!咖啡!”他的喊声传遍了车站。士兵们一个个从各个车厢跳了下来。腾起了一片混乱,直到把那个解除了武装的老实士兵带到禁闭车厢去后,混乱才告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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