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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克在基拉利希达的奇遇(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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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着咖啡馆所有的顾客大声读道: 尊敬的编辑部: 我曾经提醒过:贵刊使用一些不习惯和没根据的术语。忽视捷克语言的纯洁性,臆造种种动物。我已经指出,贵刊编辑不用自古以来普遍使用的‘松鸦,一词,而以’核鸦,取代。‘松鸦,这个名称乃是从德文Eichelhher译过来的。 “‘松鸦’,杂志经理跟着我沮丧地重复了一遍。 “我接着泰然地往下读: 此后我还接到一封你们《动物世界》的编辑寄来的信,这封信写得极为粗鲁,对我进行人身攻击。信里称我为不学无术的畜生。这样的侮辱,是应该遭到惩罚的。正派人对待科学性质的责备是不能这样作答的。我倒想知道,我们两人之间究竟谁是更大的畜生。也许,不错,我不该用公开信的方式表示我的反对意见,而应该写封非公开的信。只是因为工作太忙,忽视了这类区区小事。然而现在,在受到你们《动物世界》编辑的横蛮无礼的抨击之后,只得对他进行公开谴责。 贵刊编辑先生认为我是个连什么鸟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的。没教养的畜生,这是大错特错了。我多年从事鸟类学研究,且绝不是死啃书本,而是在大自然里进行研究,我鸟笼子里喂养的鸟比贵刊那位常年关在布拉格的酒馆饭店里的编辑先生有生以来所见到的鸟还要多。 其次一点是,假如你们的《动物世界》编辑在下笔攻击别人之前就搞清楚被他骂做畜生的人是谁,想必没有坏处。鄙人就住在摩拉维亚的米斯德克附近的弗利特朗特,直到登了这篇文章为止他还一直在订阅贵刊。 这不是与哪个神经病进行个人争论的问题,而是一个恢复事物真实面目的问题。因此我要再重复一遍:既然我们已经有了众所周知。适合本国叫法的称呼‘松鸦,,在名称的翻译上再来瞎编乱造那是不可饶恕的。 “’喂,松鸦,,我的老板用更加悲伤的声调说。 “我平静地接着往下读,不让人家打断: 事情出自一个门外汉和粗鲁人之手,简直鄙卑无耻。什么时候有人把松鸦叫过核鸦?在《我国鸟类》一书第一百四十八页上有个拉丁字:Ganulusglandarius B.A,这就是我那只鸟……松鸦。 贵刊编辑该承认,我对鸟类学比一个门外汉要更了解嘛。根据巴耶尔博士的说法,核鸦叫做里mucifraga cary catectes B.而这个拉丁文的B并不象贵刊编辑给我写的是‘傻瓜,的头一个字母(捷语”傻瓜“的头一个字母是B。)。捷克鸟类学学者只认得松鸦而不认得贵刊编辑发明的什么核鸦。他自己才属于按照他的理论来解释的那头一个字母为B的先生哩。粗暴的人身攻击丝毫改变不了事情的本来面目。 尽管贵刊编辑在这里耍了花招,可松鸦仍然是松鸦。尽管他也极其粗暴地引证布雷姆,但这只能证明他写文章是多么轻率和不顾实际。这个下流胚写道:根据布雷姆著作第四百五十二页上的论述,松鸦属于鳄鱼类,与它相近的有乌鸦。穴鸟类。他甚至无耻到这等地步,把我也说成是跟喜鹊。乌鸦类混杂的穴鸟,属于笨蛋一大类。尽管在同一页上谈的是森林松鸦和花喜鹊…… “我的杂志老板捧着脑袋,叹了一口气说:‘森林松鸦……把报纸拿来,让我把它读完。’ “奇怪的是他读的时候嗓子也嘶哑了。 小圆蘑菇鸟或土耳其黑山鸟(这些都是作者臆造的,实际上并无这种鸟。)译成捷文也仍然是小圆蘑菇鸟,就好比大灰鸫就永远叫大灰鸫一样。 “‘大灰鸫应该叫柏鸟,经理先生!’我指出说,‘因为它们靠吃柏树叶长大。’ “伏斯克先生把报纸往桌上一扔,钻到弹子台下面,吐出他所读的最后几个字: ‘小圆蘑菇鸟。’ “他在弹子台下嚷道:‘根本不是松鸦,是核鸦。我咬定了,诸位! “好容易把他拽了出来。三天后他患流行性脑炎死去,临终前家属均在场。 “在他临终前神智清醒的一刹那间,他最后讲出了这样几句话:‘在我看来,重要的不是我个人的利益,而是整体的幸福。从这一点出发,请你们接受我本着实事求是精神作出的最后判断,这样就……,说到这里,他咽气了。” 志愿兵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颇为尖刻地对班长说: “我想通过这件事说明,每一个人都会有陷于困境的时候,每个人都会犯错误。” 班长从这一席话中弄清楚了一点,那就是:他是个犯错误的人。他又回到窗前,悲伤地望着窗外蜿蜒而去的道路。 押送兵一个个呆头傻脑地互相瞅着。帅克对这个故事的兴趣比其余的人都大。 帅克开腔了:“世界上没有不水落石出的秘密。你们不是听见了吗?连混蛋松鸦不是核鸦这件事儿到了儿也弄清楚了。有人在这种事儿上挨抓着小辫子,这的确太有趣了。想出这些动物来的确难,指出这些动物是暗想出来的那就更难了。许多年前,布拉格有一个叫麦斯特克的,发现了一条美人鱼,他把它放在维诺堡的哈夫利契科瓦大街一张围屏里面供人观看。围屏上有个洞,谁都可以从那儿看到里面有一张半明半暗的普通沙发椅,椅子上躺着一个伊什科瓦的小娘儿们。她的两条腿裹在一块绿薄纱里,这就算是她的尾巴,头发也染成绿色,两只手上戴着手套,安了个硬纸做的鱼翅,也是绿的,背脊上用一根细绳拴了个舵。十六岁以下的少年禁止入场,十六岁以上的人买一张门票就可进去。大家都喜欢这条美人鱼有个大屁股,那上面还贴了张’回头见,的字条。至于她的乳房,干瘪瘪的,跟那些老妓女的一样耷拉到肚脐眼上。到了晚上七点钟,麦斯特克把幕放下来,说:‘鱼美人,你可以回家了。’她换了衣服,到晚上十点光景就能看见她在塔博尔街上游荡,见了男人就悄悄地说:‘美男子,跟我一块儿去消遣消遣吧!她因为没有黄票(黄票是奥匈帝国统治捷克时期,由警察局发给妓女的”营业执照“。),在警察追捕时跟另一些同类的暗娼一起被逮捕了。麦斯特克的生意也就此倒了台。” 这时,神父从椅子上滚了下来,在地上继续睡着。班长茫然地望了他一眼,在大家沉默无语中把神父拽回到椅子上去。谁也懒得帮帮他的忙。看来,班长已经失去一切权威。当他用有气无力的声音说:“你们总该帮我一把”时,押送的士兵只是望望他,连脚都不抬一下。 “您该让他躺在原地打呼噜,”帅克说。“我对我那位神父就是那么办的。有一回我让他睡在厕所里,还有一回睡在我的衣柜上。他还常常睡在人家的洗衣槽里。天晓得他还在什么鬼地方打过呼噜睡过觉!” 这时班长忽然变得勇气十足,想要让人们明白,他是这儿的主宰,因此他粗声粗气地叫道:“住嘴,别胡扯啦!当勤务兵的都爱耍贫嘴。你简直象只臭虫!” “对,班长先生,您就是上帝,”帅克以一个想在全世界实现和平的哲学家的宁静风度回答了他,同时又同他展开了可怕的争论,“您就是受难的圣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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