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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克远征布杰约维策(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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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雀无声。过一会儿分队长下令:“把我们的老太婆叫来。” “你听着,老太婆,”分队长对贝兹莱尔卡老婆婆说,两眼严厉地盯着她的脸,“你去找个耶稣受难像拿到我这儿来。” 分队长对着贝兹莱尔卡那疑惑不解的目光吼了起来:“快,快!你还发什么愣?快去拿来!” 分队长从写字台里拿出两枝蜡烛,上面还留有封过公文的火漆印痕迹。等到贝兹莱尔卡老婆婆终于颤颤巍巍把耶稣受难像拿来后,分队长把十字架放在桌子边缘上的两枝蜡烛中间,他点燃蜡烛,郑重其事地说:“坐下,老太婆。” 吓得发抖的贝兹莱尔卡老婆婆心不在焉地坐到沙发椅上,惊慌地望着分队长。蜡烛和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像。她吓得丧魂失魄,双手打颤,看得出来,两个膝盖也在发抖。 分队长又严肃地走到她跟前,庄严地说:“昨天晚上你成了重大事件的见证人,老太婆,可能,你这副笨脑筋也理解不了这些。那个士兵是个间谍。特务。明白吗,老太婆!” “圣母马利亚啊!”贝兹莱尔卡惊叫了起来。 “安静!老太婆!为了从他口里弄到一点东西,就得说各种各样的话,说你昨天听到过的一些离奇古怪的话。你听到我们说的那些古怪话了吗?” “听见了,”贝兹莱尔卡用发抖的声音回答说。 “老太婆,这些话都是为了让他如实招供,让他相信我们才说的。我们这一手也成功了。我们从他嘴里套出了一切,我们抓到这小子的把柄了。” 分队长突然停止了谈话,把点完的蜡烛芯弹掉,然后两眼严厉地盯着贝兹莱尔卡,郑重地说:“老婆子,你当时在场,知道其中的一切秘密。这是国家机密,你对谁也不许吭一声。就是临终的时候也不能说,要不然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圣母马利亚,约瑟夫呀!”贝兹莱尔卡呼叫着。“我真倒楣,怎么走进这个门啦!” “别嚎!老婆子,起来,到十字架跟前去,举起右手,把两个指头伸出来,对我发誓。我说一句,你跟着说一句。” 贝兹莱尔卡向桌前走去,嘴里抱怨着:“圣母马利亚,我为什么刚好跨进了这道门槛啊!” 十字架上耶稣受难的脸直盯着她,蜡烛冒着黑烟,贝兹莱尔卡老婆婆觉得,这一切都显得象地狱里一样可怕。她已吓得魂不附体,四肢不停地哆嗦。 她伸出两个指头,举起手臂。宪兵分队长隆重地。铿锵有劲地领着她念:“我向万能的上帝,还有您,分队长先生,发誓:我在这儿所见所闻的一切,至死不往外传,即使受到审讯也绝对不说。求主保佑我。” “现在,吻十字架,老婆子!”在老婆婆抽噎着发了誓,虔诚地画了十字之后,分队长命令说。 “好了,现在你从哪儿借来的十字架,还把它还到哪儿去。就说我在审讯时用了一下。” 悲伤的贝兹莱尔卡老婆婆抱着耶稣受难像,踮着脚尖走出了房间。从窗口可以看见,一路上她老回头顾盼宪兵分队,似乎想断定自己并非做梦,而在不久之前,她确乎度过了一生中最可怕的一段时刻。 分队长这时重新抄写他的呈文,因为头天晚上在手稿上洒了一摊墨水,经他一舔,纸上象是抹上了一层果酱。 如今已完全加工妥当了,随后又想起还有一件事得问帅克。他下令把帅克带了来,问道:“你会照像吗?” “会!” “那你怎么不随身带架照像机呢?” “因为我没有照像机,”帅克的回答干脆而明确。 “假如你有照像机的话,那一定会照的吧?”分队长问道。 “可惜没有啊,”帅克坦然地回答说,一边平静地迎接分队长审视的目光。分队长这时又感到头痛难当,他唯一能想出来的问题是: “拍车站的照片难吗?” “比拍别的还容易,”帅克回答说,“因为车站不动晃,老杵在一个地方。用不着对它说:‘表情放快活一点。’” 现在分队长又可以为他的呈文写补充材料:“Zu dem Be-richt,No 2172,melde ich……”(德语:谨对卑职第2172号呈文作如下补充……) 分队长随心所欲地写道: 经卑职进行交错审问,该犯尚供称:彼善照像,尤喜拍摄车站。职虽未于其身上搜得照像机,但可推测,彼为避人耳目,已将其隐匿他处,而未随身携带。该犯供认:如携带像机,必拍照无疑,足证卑职之推测并非向壁虚构。 宪兵分队长由于昨天酗酒,还头昏脑涨,这关于拍照一事在他的呈文里越扯越乱。他接着写道: 据该犯亲口供称:彼仅因未随身携带像机,故无法拍摄车站建筑乃至一般有战略意义之要地。职深信:倘彼当时携有所需之摄影器材,定当拍摄无疑,该项器材彼不过隐藏它处,故职未能于其身上搜得照片,仅由于彼未带像机而已。 “这已经够了,”分队长说罢,在呈文上签了个字。 他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得意洋洋地给宪兵班长念了一遍。 “写得不坏,”他对班长说,“呈文就是这么个写法。一切情节都得写进去。老弟,审问犯人可不那么简单,要紧的是把呈文写好,让上级审讯机关看了佩服得五体投地。把那小子给我带来,该结案了。” “如今班长先生要把你送到皮塞克县宪兵大队那儿去,”他板着面孔对帅克说。“照规矩本应给你戴上手铐,可是我考虑到你是个懂得体面的人,手铐就不给你戴了。想必你不至于在半路上跑掉。” 分队长显然是被帅克那张憨厚的脸所感动了,又说道:“也希望你不要怨我。好,你把他带走吧,班长先生,呈文在这里。” “那就再见了,”帅克温和地说。“分队长先生,谢谢您为我费心。有机会我会给您写信。我若是打这儿附近经过,一定过来看望您。” 帅克和班长上了公路。每一个行人见到他们谈得这么亲热,都以为他们是老朋友,偶然在路上碰见了,便结伴进城,比方说一道儿上教堂去。 “我怎么也没想到,”帅克说,“到布杰约维策去的路这么难走。这使我想起科比利斯城的屠户霍乌拉遇到的一桩事。他有一回夜里走到摩拉尼的巴拉茨基纪念像那儿,围着它一直走到天亮,以为是沿着一堵墙往前走,可是那堵墙没个尽头。他陷入了绝望的境地,到了早上,他已经累得不行了,便嚷了一声‘救命啦!警察跑来时,他就问他们回科比利斯去怎么个走法,还说他沿着一道什么墙足足走了五个小时,这道墙老也没个完。警察把他带走了,他把牢房里的一切砸了个稀巴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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