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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19.告别丛林

  别了!——别了,颤抖的嘴唇不愿
  宣布这令人心痛的告别。
  心中只觉这一走定然失去
  长期相濡以沫的朋友。

  手儿紧握不愿离分,叹息声里,
  泪纵横,时有低低话语。
  短短祈祷包含所有的祝福,
  愿上帝保佑我们关心的人——
  别了!

  英国孩子们盼望春天紫罗兰和报春花初次开放绝没有我幼小的孩子们日日期盼第一场雪花的飘落这般急切难耐。因为一下雪,他们就可以上路去见他们的父亲了。

  “今年冬天是不打算来了,不会再下雪了!”

  圣诞节那天我的长子从窗边转过头喊到,那曾经迎候过太阳万道霞光的脸上神情极为沮丧。那天天气温暖如春,窗前的小湖在柏树林的衬托下银镜般闪闪发光。

  我也等雪等得心焦,甚至想它不像往常那般早下只是为了让我们失望。但我把这想法埋在心里,对期待已久的孩子们,还是一遍一遍地安慰,说明日肯定下雪。

  明日来又逝去,许多个明日里天气依然温暖无霜。旧年的最后一天风雪大作,我们木屋的椽木在肆虐的狂风中抖动。狂风从湖面吹来,像狮子咆哮着冲向猎物;将雪花从那许多裂开的缝隙中灌进屋内,使地板同外面的地面一样铺满白雪。

  “唉,多可怕的夜晚!”我们发抖地挤在破旧的火炉旁叫道,”今晚呆在屋外林子里的人会冻僵的。血肉之躯不能长时间地忍受住这吹人生疼的大风。”

  “这使我想起了一个有趣的小调,”我对同我们呆在一起的朋友,年轻的C说道,“是我丈夫在加拿大度过的第一个严冬之夜谱写的。”

  啊,加拿大的严寒无人知晓,

  炉火烧着了鞋子却暧不热脚。

  啊,亲爱的,我们该怎么做?

  毯子单薄,冻青了鼻子,

  冻青了鼻子,毯子单薄,

  屋外结冰,屋内寒冷难熬。

  (合唱)——啊,亲爱的,我们该怎么做?

  “不过,说正经的,亲爱的,我们应感谢没有在今晚去B地。”

  “不过明天,”我长子从我膝上抬起他那满是卷发的头说,“明天会好起来的,我们又能见到亲爱的爸爸了。”

  带着这份憧憬,他躺在他地板上的小床上安然入睡。或许他会梦见那期待已久的旅程并梦见与他挚爱的父亲重逢。

  我却睁着眼,毫无睡意。外面暴风雪一阵紧似一阵,我真怕屋顶会被狂风掀翻,或烟囱会起火。老詹妮和我上床休息时已近天亮了。

  我儿子的预言应验了,那是我在丛林区度过的最后一晚——在我所爱的森林家园中。尽管从在丛林区搭帐的第一天起我们就经受了许多挫折,我依然爱这个森林家园。它是我三个儿子的出生地。是一所教我们如何冷静地面对生活中的不幸并成功地战胜它的学校,它培养我们果断坚毅,做事机敏。我流着遗憾的泪水离开了那儿,又一次进入一个我由于长久的隐居生活而全然陌生的世界,今后是荣是辱我已全不在意了。

  天亮的时候,整个森林覆盖在一层耀眼的白雪下熠熠闪光,太阳光芒四射,天空一片湛蓝。酷寒冻伤了全部食物,将它们一一解冻才能供应早餐。我们昨夜盖的毯子也因呼出的寒气冻住而僵硬无比。“我希望今天雪橇不要来,”我说,“那么长的路程我们会冻僵的。”

  中午时分两驾雪橇驶进了我们屋前的空地。老詹妮尖叫着跑进房间:“老爷终于派人接我们来了!雪橇来了,漂亮的大雪橇,精心挑选的马匹。啊,今天离开丛林,小不点们会受冻的。”

  B地区在一周前就下雪了,我丈夫当即派雪橇来接我们。孩子们兴奋地大笑着四处乱跑。老詹妮不知该笑该哭,帮我尽快地用冻僵的手捆箱子和包床上用品。

  混乱之中,我哥哥像一尊善神赶来帮忙,宣布他决定用他的大木雪橇亲自送我们去B地区。这真是个好消息。不到三小时他已将东西装在了租来的雪橇上,我们站在空无一物的房间里,试着在熄灭的炉火余烬上暖热双手。

  屋里的每样东西看上去多么冷清凄凉啊!半边被雪堵塞的小窗口,透入了一丝落日的余辉,以它的恬静使我们不罕消沉。几个好友不顾天寒雪厚前来送行,壮帝保佑你们!——再见”;一群印第安人默默地站在一起,看着我们忙乱。他们脸上的诚挚说明他们并非对此场景无动于衷。当我们走向雪橇时,他们走上前来,默默地伸出手。印第安妇女流着泪,一一亲吻我和孩子们。在我们生活极度贫困时,他们真正把我们当做朋友。我衷心感谢他们这无声的送别。

  S先生跳上雪橇,我们还缺一人。“詹妮!”我哥哥高声叫道,“天太冷了,你的主妇和小孩子们不能再等了。”

  “噢,当然,我就来!”她答应着从屋里跑出来。

  她的出现引起了人们的一阵大笑。我决不会忘记在那值得纪念的一天她的模样。我哥哥将缰绳套在马颈上,大声吆喝起来。詹妮打算戴三顶帽子坐在雪橇前面开始她的行程。是为了御寒吗?噢,不。詹妮可不怕冷,她能在冰山的阴面吃早餐,即使在加拿大冬天最寒冷的时期她都不穿鞋。她这样做只是为了防止这些贵重的东西受到损害。

  我们的邻居W太太送给詹妮一顶天蓝色、压有丝线的无边小圆软帽作为离别的祝福。因为在詹妮一生中从未有过像丝帽这样的奢侈品,她将它专门放在一顶粗糙的印花布帽上,这顶印花布帽用洗得不成样的家用材料做成花边,紧挨着头戴。在它上边是级别略低的一顶晒得发白的草帽,系着褪色的粉红色丝带,帽沿已经破损,饰边也很俗气。最上面是一顶真正实用的灰褐色海狸皮做的帽子,高高耸立在帽塔上,就像在斯威夫特的《一只澡盆的故事》中彼得兄弟描绘的那个著名的皇冠,这顶曾经属于我的帽子被她用来保护其他帽子。

  “哎呀,老詹妮,你成心打扮成这个样子跟我们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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