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外国文学 > 丛林中的艰苦岁月 | 上页 下页
六三


  噢,往桶里装冰雪可是一件苦事。但T先生和我尽快地干了起来。

  雪倒在顶楼的木板上,大大地控制了火势。帮忙的人越来越多了。年轻人B和S从谷仓搬来了梯子,已经砍起来屋顶着火的部分,将燃着的木料扔到厚雪中。

  “穆迪太太,你有腌肉吗?”

  “我们刚宰了一头牛,腌了肉准备过冬。”

  “好,把肉扔到雪上,我们就能用盐水了。”

  这可是个好主意。盐水泼到哪里,哪里火势就不再蔓延,慢慢缩成一小块。

  但我没时间观看房上的勇士们。由于过度激动和疲劳我已撑不住了,这时我哥哥他们几个人赶来,随他们来的还有我要好的老朋友B小姐和女仆。

  我哥哥冲过来,把我抱进屋里,从乱扔在地上的毯子中拿起一条把我包住。几分钟后我和孩子们坐上雪橇,被送往温暖又安全的地方。

  只有凯蒂饱受严寒之苦。小家伙的脚被冻坏了,幸好在她靠近火炉之前她舅舅发现了这一情况,用雪使劲擦才保住了她的脚。

  同时,留下奋力救火的人们在火烧坏墙之前成功地将火扑灭。惟一发生意外的是一条穆迪唤做斯那尔约的狗。它被从房上扔下的带火的木头击中,爬到谷仓底下死了。

  除了房子遭到毁坏,损失了土豆和两袋面粉之外,我们几乎是奇迹般地躲过了这场劫难。这一事实表明人在没有吵闹争执,互不妨碍的情况下,团结起来的力量有多大。这儿的六个人,没有水的帮助,成功地挽救了一幢乍看之下难逃劫难的房子。几年之后的一场灾难性的大火中,约有四百人在场,还有救火器械,但一切都失去了,大火烧毁了我们在世上几乎所有值钱的东西。似乎每个人都碍手碍脚。尽管火灾一发生就被发现,但除了救出几件家具外,一无所剩。

  我们家来人太多,无法安置在一个家中。T太太收留了穆迪、我和小婴儿,孩子们的舅舅则把其他三个孩子带到他好客的家中。

  穆迪修好屋顶花费了好几个星期,严寒使人无法在室外干活。

  我们遭受火灾的消息传得很快,远近都知道了。人们说我在救援到来之前抢救了大部分家庭财物简直是壮举。简单来说,我的壮举只是既简单又不出奇的事实:激动之中我拖出了正常情况下我根本搬不动的大木箱;再就是我既没有意识到寒冷也没有意识到在着火的屋顶下奔忙时所处的危险。一旦屋顶坍塌,我和孩子们将被埋入废墟。

  形势总是在真正的危险过去之后方显得更加严重。恐惧和劳累过度损害了我的健康,好几个月我没有恢复过来。我开始害怕火,它常常像恶梦般侵扰我。宁静的夜晚,只有关掉所有的炉子,用煤灰盖住余火,我才敢安然入睡。一看见房屋着火——这在这个国家的大城镇里是经常发生的事——我就感到恶心。而且在发生第二次火灾后,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那次火灾时就在痛苦的几分钟里,一个可爱的男孩因为睡着了,被烧死在着火的房内。

  我们现在的这场火引起了一连串新情况,由此穆迪认识了一位住在我哥哥家的年轻的爱尔兰绅士。约翰·E是一位特别优秀文雅的人。他的父亲是一位军队中的上尉,成家没几年即撒手西去,只留给他妻子一点抚恤金来抚养和教育家中五个孩子。美丽迷人的E太太很快改嫁,撇下可怜的孩子们自谋生路。学过神学的老大来到加拿大,希望在某所大学任教,或开办一所文科学校。他英俊,有教养,受过良好教育,只是生性懒惰——一个家庭中所有男性似乎都有的缺点;他们那柔软、光滑好看的头发,牛奶般嫩白的面容就充分显露出懒惰的缺点。老大敏锐地发现加拿大并不适合他的发展。他在我家住了一星期,我们都很喜欢他雅致的趣味和爱好。但我丈夫力劝他回故国当家庭教师。后来他采纳了这一建议,成为年轻的M勋爵的家庭教师和旅行伙伴,生活得很不错。

  跟随长兄来加拿大的约翰,因为没有回国路费而被迫留下,为S先生干活以换取食宿。他建议同穆迪合作经营我家农场;因为我们无钱雇佣工人,穆迪很高兴地接受了他的建议。在他与我们同甘共苦的那段时间里,我们对这样的安排完全满意。

  对心地高傲的我们来说,让雇工目睹我们在贫穷中挣扎,为了获取食物而被迫采取古怪的应急措施,实在是脸上无光。但约翰了解并亲自经历过所有我们遭受的磨难,愿意与我们同甘共苦。他热心、诚实、体贴周到——在言语、思想和行为上都是一个绅士——我们发现,有他同住并给予我们诚实的帮助,对我们是极大的安慰。我们古怪的饭食成了逗乐的话题。当有一个人同情我们所受的磨难,分担我们所有的辛劳时,薄荷和鼠尾草茶也好喝多了。

  很快全家人就喜欢上这个年轻的朋友了。一天劳作之后,我们就在湖边钓一小时鱼,享受其中的乐趣。约翰说,只要我们身体健康,家庭幸福并有许多鲜鱼、鲜奶和土豆,我们就没有权利抱怨。五月初,我们雇了一位爱尔兰老太太做家务,四年来事实证明她是一个非常忠实、勤劳的人。有约翰帮我丈夫经管农场,老詹妮帮我喂养孩子,管家,就算这些没有增加我们的收入,也至少给家里添了一分喜气。我们总是很高兴,有时还感到满意甚至幸福。

  新住在我们家的这个人与马尔科姆先生之间的人品差异是多么大呀!去年马尔科姆在时,整得我们不堪忍受,家境也因他雪上加霜;为了给他买一些我们做梦也想不到为自己购买的奢侈品,我家额外欠下了许多债。而约翰不但没有增加我的家务负担,相反他尽力将之减少。看见我为他熨一件衬衫,或洗极少几件衣服,他都很不安。“你已经干了太多活了,我不忍心给你再加哪怕一点点负担,”他总是这么说。他对我的持家之道和准备粗茶淡饭的方法总是表示极大的满意。他对待小孩最为亲切友好,他一进来吃饭,他们就围上去挤在他的腿旁。

  遇上雨天,因无法在户外干活,我和约翰就坐在家里干活,穆迪则吹笛或给我们大声读书。这个年轻的移民,因过早地闯荡世界,加上他自身的天赋,干针线活是一把好手。他会极细心,极整齐地缝制或缝补衬衫,而且会裁剪、制做他的帆布裤和夏天穿的宽松外套,其熟练程度不亚于一个最有经验的裁缝。他还补袜,修靴补鞋,还常常自告奋勇地帮我用当地产的粗毛线给孩子们织毛袜,用从印第安人那儿得到的鹿皮为孩子们做鞋。

  对他这样一个里里外外齐整又干净的人来说,惟一使他动气的事似乎是伐木这项脏活了。他讨厌从地里回来进屋时身上、衣上都沾满木炭烟尘。老詹妮常因他先洗脸洗手再吃饭而笑话他。

  “哟!亲爱的,你也太挑剔了。在林子里我们可没时间弄那么干净。”当他要肥皂和毛巾时她会这样说:“这是你要的肥皂吗?我给你说上次那块不在这儿。别再添乱了,这小块肥皂是太太拿来给我们和孩子们洗衣服用的,不是让你浪费在洗你那白得像女人的脸上。去,亲亲,去湖边洗吧,那盆可是够大了。”为了平息这老妇人的愤怒,约翰就笑笑到湖边去洗。约翰特别讨厌猫,甚至看我们那只叫薄荷糖的老宠猫都满目凶光,这只猫侍宠而骄,试图分享他的床和饭食。

  “如果说自家的猫我还可忍受,”他说,“那么你朋友艾米莉亚送来的那只叫汤姆的丑猫我就不能容忍。唉,你猜昨晚我发现这畜生睡哪儿了?”

  我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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