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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敕(6)


  ◇问断事官敕

  五常之道重,莫重于君臣、父子。然而夫妇之道犹为甚焉。

  迩来关中、汉中民人告失妻于妻家,数告,有司不理。其夫亲捕奸夫。今有司止将奸夫作私茶为由解赴京师,不以略人妻女为重。朕特命尔理,今不见来闻,果何询焉?敕至,晚朝来奏。

  ◇命方常职御史敕

  朕闻昔人怀才满腹,抱道衷盈,一时志不能伸,致是窘于衣食,困于羇旅。一遇君者用之,竭忠报效,务公无私,终世不忘其恩,特致君称仁于海内,固为贤者矣。

  尔方常自云窘于生理,来朝,今命尔为守院御史,出纳一道之务,深察幽微,敷奏毋隐。

  ◇谕祭酒乐韶凤敕

  文庙之设,是尊先师也,因之而国学焉。所以历代以之而训君嗣,教公子也。观斯所以,不为不重。故哲王必选名儒以导学者。

  今朕法前代,命尔乐韶凤承是师范,阐扬博通,使幼者记,壮者解,毋怠寸阴之工。不但称此职任,甚有补于朕政。若此,必后贤之济济焉。汝往,钦哉。

  ◇谕国学师徒

  古今贤能,首以学为本,次特以操持辅弼其所学。斯二事既行,则善名于两间矣。

  然以今言之,则学有先后,人有灵愚,所以曩之学者为今之所习者师。惟师者,模范其志,竭胸中之所有,发世之良能,不隐毫厘以训所习者,未闻物不一于规矩而如式,人不律师教而良能。以斯论之,人之循理,物之如式,必规矩而教之者矣。若师隐知晦善,罔尽师理,则罪怒人神。若学者非究心宵昼,必欲至知而后已,又将艰为人于世者也。

  朕所谓师必尽师者之礼,学必尽学者之诚,敕后否此,责有归焉。所以学者学其所至善,操者操其所不齐,持者持其所真诚。三者备矣,奚愚顽者耶?

  昔仲尼入周庙,阅西阶有金人焉,三缄其口,斯所以戒慎妄言者,如或理道之词,未尝拘禁。今去古既远,失其所传,反以此而助奸愚,愚愈觉修道之教不明也。

  且以李思迪、马懿言之职,当谆谆切切而训者也,而乖理纵非,果诚相信乎?斯不但非理,而又甚不知忠义而报人者也。日召同游,朕所慕者,慕其所学,望其时忽有言,使朕得闻嘉言善行,不亦乐乎!而乃非有所问,终日缄黙,有时遣侍东宫,暂游时刻,朕欲彼时发先圣之幽德,以资后嗣,及其至所在,亦缄黙不语,但瞠目视之而已。或傍有言书者,则因而问及,不过就他人之所言以答,毕后,未尝效诚补其未知者也。此深其所学,秘其所操耶?抑持其所能,务独善其身耶?其怀奸伏诈,朕所不知。因是故敕师徒必达操持之所以然良能矣。

  ◇谕幼儒敕

  洪武十二年春正月,朕于暇中观幼儒,权官人皆空度光阴,略不见志出于群者。且诸人年俱未满三十,所读之书,不解旨义,其于字也,少知运用,束手闲目,一日一日而已。

  呜呼惜哉!孰不知光阴不待人之逸也,所以自幼渐壮,自壮渐老,自老渐衰,自衰至于殁,终无立行名身之道,而乃同于常民耳。可不嗟乎!

  于是命内官给纸笔,令其各日进先儒古文一章,特以习熟,期将来之善作,或四书一章,使诣前而讲,以观利钝,导迪理道也。

  明日,人皆以文书来进。其文多韩柳,书皆孔孟。朕听观之间,展转艰问,其幼儒多寻行数墨者有之,粗知大意者有之,细察寻行数墨者,岂不同于愚夫者也!其粗知大意,不究其精者,是同于无志也。何以见?盖于马退山茅亭记,见柳子厚之文无益也。而幼学却乃将至,且智人于世,动以规模,则为世之用,非规模于人而遗之于世,亦何益哉!

  其柳子厚之兄司牧邕州,构亭于马退山之巅,朝夕妨务而逸乐,斯逸乐也,见之于柳子赞美也,其文既赞美于亭,此其所以无益也。夫土木之工兴也,非劳人而弗成,既成而无益于民,是害民也。柳子之文,略不规谏其兄,使问民瘼之何如,却乃咏亭之美,乃曰:“因山之高为基,无雕椽斵栋、五彩图梁,以青山为屏障。”斯虽无益,文尚有实,其于白云为藩篱,此果虚耶?实耶?纵使山之势突然而倚天,酋然而插渊,横亘其南北,落魄其东西,岩深谷迥,翠蕤之色缤纷,朝莺啼而暮猿啸,水潺潺而洞白云,岚光杂蕊,旭日飞霞,果真仙之幻化,衣紫云之衣,著赤霞之裳,超出尘外。不过一身而已。又于民何有之哉?何利之哉?其于柳子之文,见马退山之茅亭,是为无益也。其幼儒无知,空逾日月,甚谓不可。戒之哉,戒之哉!

  ◇谕群臣务公去私

  朕观孟子对尚志,所谓志者,谓人处世同民,随群逐队,斯常民也,故超出之。所以超出者,去诸不善而行众所善,然而尚为寻常之善,若于志所由来,必为无上之善,斯乃志之尽矣。所以古重务本而去逐末。汉令商贾技艺不衣锦绣、乘马,特存斯贵,以重有志君子也。

  朕自即位以来,十有二年,设官分职,各务所司,终未见人,但见身受重名,怀私在职,或忘理众务,心在贪商,或贿赂公行,不知身名之重,俸禄之优,以致杀身。书不云乎:“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斯圣人授心法之要,贤人悯愚顽,特纪册以教后人。至今顽者不行,愚者不悟,虽有聪明者,怠无尚志,泯于崇功广业,愚顽每被杀身。

  古人之尚志,在务功名,匡君之政,济人利物,今之人不然,惟在怠尚志,务易利,专速达,此所以人心也,启之未尝,善行之必殁身,以其利之易厚,不知害也。

  道之说,日行月纪,终身不忘,兼善之德,务欲超出,建崇功,累广业,行斯数,事身名世,家厚禄,其德似薄,其达似迟,斯小人之见若是也。昔圣人以为无上之道,故行之。是以孟子专尚志,小人难之。

  今之官吏,有不才者,巧以舞文,奸以弄法,紊乱条章,是致身不名世,家不丰荣,殁身而后已。其立心尚志,有何艰哉!故兹敇谕。

  ◇谕举到人材

  天之所以命人主者,为蒸民之重,所以命者,命其必治者也。若以天人量之,则天道远,人事迩,以此言之天,何命人主者,不贰其命而能成之,何也?此所以天道幽微,下察无遗,其神妙鉴观,必非一朝夕而辨是非也。

  今朕菲材,承上天之命,法古之道统,育黔黎,宵昼自思,人心之险,奸顽者众,数制弗改,将焉奈何!故敕有司访贞士,授之以官,使职守所在,为民加福。何期授官任事者,忘修福民之德,务在循私残害其民。当犯之日,殊古制法,纵之以宽,若非生成志人君子,其学道慕贤者,莫不从而肆欲以由之,所以谨法如古,犯者律如条章。然虽如是,其作聪明之徒及愚蠢之辈,终莫可禁。此令谕之不明耶?抑实有司所举之不当耶?

  迩者中原、江西各布政司,皆以贞士至期,已有日矣朕。不暇亲问,特敕问之。彼贞士人皆庶民,岁受官役,朝廷得失,有司利病,莫不周知。若既知朝廷得失,有司利病,朕授尔以官,当匡朕之失,去有司之病,则彼为官非贤者谁?诸贞士听之,永其志而职焉。为朕福民,乃受命之利也。

  ◇谕恋阙臣僚敕

  朕闻古之为士者,志在匡君济民,立身扬名,崇父母、彰祖宗,必欲为世之杰者也。然亘古至于宋元,若此者书载不多,但见不才者众,其于忠孝者甚寡,可见今古得人为难,若或得人为易,其识人尤难。

  朕自开国以来,九有之邑,笃遵列圣之所稽,罔敢更置。其设官分职,损益不同,代代有之。朕前数年间,敕诸有司,访求民间俊秀,入学教养,以备将来。其有司如敕,连年贡到民人子弟,出入不等,约计千人。

  自洪武八年间,朕观年长者许出学,权行历事,幼者考课作养。至洪武十三年春,丞相胡惟庸谋逆事觉,朕亲阅诸生,命赍丹符出验四方,取勘事迹,至三月将终,验先归者何如,验间,内有多诈,不诚者甚广。因是点选,欲将俊秀聪敏者职于近侍,年长者职于部台。及其点选之际,人各以故来陈,内有真故,十去其六七,有等无志之士,非故而托故,又一二而往。

  朕静坐,忽思若是,蓦然兴叹,不觉出于丹衷,自以谓空眼略无至志之士。少顷,众中有数人,身心恋阙,意不忍行,故归告朕,仍复原职,侍朕左右。

  尝闻古有贤士,忠不舍君,意不欲离,虽死不忘,所以谓之忠也。有等误遭责灾君,不能释其忠臣之志也,犹不嗟怨。正所谓“君子交绝,不出恶声;忠臣去国,不洁其名”者也。古之佳贞之士,有若是耶?今朕千数人中得此数人,非上天之将欲备辅嗣君者何?因是有感,夜卧不寐,由去留而发焉。特加赏劳,以表恋阙忠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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