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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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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氏瑞莲诗卷序 淞之东曰黄浦,浦之东曰横溪。溪之上,孙善之家焉,家有园池之胜。至正七年五月朔日,池上出瑞莲一茄而双花,远近闻者争睹。曰莲之层曰瑞,菡萏双而茄独者亦曰瑞。既而善之会宾友燕池上,皆举酒为善之贺,觞馀各赋诗凡若干首,裒而成卷,因予友许君如心来乞序。 余谓:“凡天地间物产之异,若人不以为怪,必以为瑞。然怪非自怪,因人而怪。瑞非自瑞,亦因人而瑞。人有怪之微,物虽瑞而瑞犹怪。人有瑞之微,物虽怪而怪犹瑞。芝巾产于商颜之隐,瑞也;见于元封虚耗之君,覆怪矣。嘉禾产于若和之时,瑞也;见于赤乌抢攘之年,覆怪矣。吾闻善之累世家风孝友;善之又倜傥有奇节,慕义而强仁,瑞莲之产,非其迈种德之验乎?德有瑞验,花有瑞符,谓莲非孙氏之瑞乎,吾不信也。善之益芸而学、益种而德,天之生祥下瑞为孙氏显章,殆未艾也。嘻!莲无一茄而双花,间有,则人称以为瑞物。人无累叶而不分,间有,则人不以为瑞人乎?《唐史》曰“天瑞五色云,人瑞郑仁表”,此瑞人说也。善之勉焉,尚有以膺此称也夫! ◇《诗史宗要》序 诗之教尚矣,虞廷载赓,君臣之道合;五子有作,兄弟之义章。《关雎》首夫妇之匹,《小弁》全父子之恩,诗之教也遂散于乡人、采于国史,而被诸歌乐,所以养人心、厚天伦、移风易俗之具,实在于是。后世风变而骚,骚变而选,流虽云远,而原尚根于是也。魏晋而下,其教遂熄矣。求诗者,类求端序于声病之末,而本诸三纲、远之五常者,遂弃弗寻,国史所资,又何采焉?及李唐之盛,士以诗命世者,殆百数家,尚有袭六代之敝者。唯老杜氏慨然起揽千载既坠之绪,陈古讽今,言诗者宗为一代诗史。下洗哇媱,上薄风雅,使海内靡然没知有《百篇》之旨,议论杜氏之功者,谓不在骚人之下。噫!比世末学,咸知诵少陵之诗矣,而弗求其旨义之所从出,则又徇末失本,与六代之弊同,余为太息者有年。 龙江殷生谒余钱唐次舍,袖出手编目曰《诗史宗要》。观其编什,首君臣,终朋友,一根极于伦理,表端分节,显要正讹,或有宗趣,炳然而日星列,沛然而江汉注,挈焉而领张,洞焉而钥启。千百五篇之大旨,博而约之于一帙之中。其忠君孝友之至情,纮鸠鹡鸰之馀韵,使习其读者油然而有感衰。得此,弗觉病怀洒然,若能言吾之所欲言者。后学小子操是,嘉量以广;品诸作,又何骚、雅之弗近,而声诗之教不还于古哉? 生重以序请,遂书其卷首如此。生名惟肖,字起岩,汝南人。尝从游于余,与海内名士李公孝光、张公天雨、段公天祐为忘年诗友云。至正十三年九月十日,在分塘之五柳园亭写。 ◇曹氏雪斋《弦歌集》序 女子诵书属文者,史称东汉曹大家氏。近代易安、淑真之流,宣徽词翰,一诗一简,类有动于人,然出于小聪狭慧,拘于气习之陋,而未适乎情性之正;比大家氏之才之行,足以师表六宫、一时文学而光父兄者,不得并议矣。 予居钱唐,闻女士有曾雪斋氏,以才谞称于人,尝持所著诗文若干篇,介为其师者丘公其见,自陈:“幼获晋于酸斋贯公、恕斋班公,而犹未及见先生也,幸先生赐一言以自励。”今年予在吴兴,复偕乳母氏访予洞庭太湖之上,为予歌诗鼓琴,以写山川荒落之悲,引《关雎》《朝雉》《琴操》以和《白雪》之章。 予然谂雪斋氏之善人伦风操,述作又其馀尔。吁!大家氏之后,不为犹有人乎?予闻诗《三百篇》,或出于妇人女子之作,其词皆可被于弦歌,圣笔录而为经,律诸后世老于文学者,有所不及,其得以飐飐女人弃之乎? 若雪斋氏之述作也,本之以天质者,而达之以学,发之于咏,而协之以声律;使生于《三百篇》之时,有不为贤笔之所录者乎?故上下删取其所作,能追古诗人之风与其琴调善发贞人壮士之趣者,为曹氏《弦歌集》。他日太史氏或有采焉,截其过而适之中,约其偏而合之正,则王道之事毕矣,岂直大家氏之后犹为有人之庆哉!至正五年十一月序。 ◇富春八景诗序 富春自严子陵耕钓后至今,一草一木与客里俱高。予观乌龙金华诸山,如奔猊渴骥夹江而下,与越之千岩万壑、吴之龙飞凤舞者会而同尽于海。其中朝潮夕一往一来,耀人耳目者,又天下之奇观。山川钟秀间世而起者,孙仲谋之称孤江左,叶中书入相本朝,他如名臣韵士仙踪梵迹,不可一二殚纪。昔柳之愚溪,僻在荒服,而见来柳子;黄之赤壁,鞠为战璟,而见赋坡公,遂皆有以表见于世。富春品题,独未表见于昔人,岂造物者之有待于后人乎? 至正乙未,余游富春,与其邑人冯正卿及予韩魏二三子相与品题时八景。先是吾里人张世昌有其大咏,其词未传。要之比兴体制,非徒求工于景物,兼欲道其人物名节之盛,必有待乎能言之士,使后日如李翰林之叹崔颢于黄鹤楼、阎都督之奇王勃于洪都府,则富春山水当与愚溪赤壁感柳、苏之遇者同一德色。品题之寄,其可苟也哉?余唱诗八首,二三子者和之,而予序之如此。 ◇铁雅先生拗律序(附) 先生尝谓:“律诗不古,不作可也。”其在钱唐时,为诸生讲律体,始作二十首,多奇对。其起兴如杜少陵,用事如李商隐,江湖陋体为之一变。然于律中又时作放体,此乃得于类然天纵,不知有四声八病之拘。其可骇愕、如垂龙震虎、排海突岳、万物飞立、辟易无地,观者当以神逸悟之,不当以雄强险厄律之也。句曲张伯雨尝曰:“无老铁力者,便堕落卢马后大虫耳。”故今裒此拗体凡若干首。先生见之,且令某评之如何。太极生顿首曰:“真色脱涂抹,天巧谢雕锼。”太初生曰:“健有排山力,工无剪水痕。”安曰:“先生拗律,自是水犀硬弩、朱屠铁捶。人见之,昂然有不可犯之色。然其中自有翕张妙法。此先生拗律体也。”先生击几赏之,以为二三子知言。 并录为序,释安谨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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