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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探药走名山故人翦径 避兵入隧道祖师断头(4)


  “‘这次统兵官是个镇台,听报已捉拿了陈广德,立时就山寨聚议厅上,亲自坐堂审讯。问老祖师:“有多少党羽?”老祖师笑道:“贫道的党羽,要多少便有多少,无人能记数目。”镇台问:“此刻都逃往那里去了呢?”老祖师答:“来没地方来,去没地方去。”镇台生气道:“胡说!怎么这么多人,没有来处,没有去处?老实供出来,免得用刑!”老祖师仍是从容笑道:“你说我的党羽是人,我说我的党羽是神。剪纸可以当马,洒豆可以当兵;要来随时可来,要去随时可去。”镇台道:“剪纸成马,洒豆成兵,不过是一种妖术,如何能说是神?”老祖师说:“若没有神来凭依,纸豆怎能听号令,冲锋打仗?”镇台道:“难道年来占据这山寨,就只你一个人?平日打家劫舍,及和官兵对垒的,都是纸马豆兵吗?”老祖师连连点头说:“正是。”镇台问:“那些纸马豆兵,此刻都到那里去了呢?你既说要来随时可来,就拿出来看看。”老祖师毫不迟疑,即刻从袍袖中抓出一把黄豆、一迭纸剪的马来,送给镇台面前,说道:“贫道的党羽,尽在这里。”镇台将黄豆纸马都细看了一遍,与寻常纸剪的马和黄豆,并无区别,只是纸上黄豆上都现出些微细的血点;教老祖师变成真兵马。老祖师只向两手中吹了两口气,随手往厅外洒去;立时有服装齐整、鞍辔鲜明的两大队兵马,威风腾腾的,杀气腾腾的,绕着聚义厅团团驰骋。

  “‘镇台看了,大惊失色;在厅上站班的官兵,也都惊得各自弓上弦、刀出鞘,准备和这些纸马豆兵厮杀,老祖师笑道:“你等不用恐惧,有贫道在此,他们不敢无礼,你们已经看过了,待贫道收拾起来。”说罢,伸两手向厅外一招,纸豆各现原形,飞入两手之中;厅外登时寂静,一个兵马的影儿也没有了。镇台这才心安神定了,问老祖师道:“你还有些甚么法术?”老祖师道:“贫道的法术最多,能呼风唤雨,驾雾腾云,五遁俱全,顷刻千里。”镇台问道:“你既能驾雾腾云,又会遁法,怎么被我手下的兵士拿住,不腾云借遁逃走呢?”老祖师笑道:“贫道要逃走,怕不是一件极容易的事。但是贫道逃走了,你们合几省的兵力,来打这一个小小的山头,若是一个人都拿不着,你们怎好回去销差呢?”

  “‘镇台大笑道:“你既是这么好存心,为甚么要占据这山头,打家劫舍,害得地方鸡犬不宁?害得几省兴师动众?那时的天良到那里去了?”老祖师道:“你们知道甚么!老夫没有闲工夫和你多说;既送给你们拿住了,听凭你们要怎生处治。请赶快些,不要耽搁老夫的正事。”镇台和各省带兵的将官,商议了好一会;大家主张遵照湖南巡抚的移文,就地正法,一面回文禀报。当时就在聚议厅上,将老祖师斩首。刀下头颅落,分明把老祖师砍得身首异处了。这种法力,真是了不得!”(编按:原书此处疑有脱文)

  “‘我和众兄弟走出地道,不敢走大路,从山岭中向南方趱赶。虽有一定的方向,却没有一定的住处。趱赶了一昼夜,就到了于今所占的这山上。只见老祖师已端坐在这山头等候,笑容满面的对我们说道:“可喜湖南的案子,已趁这回完结了。”随即将在九龙山与镇台对谈的情形,细述了一遍。

  “‘他接着说道:“老夫应遭兵解;不如此,不但不能了湖南那桩公案,不能断他们追兵之路;便是老夫自己的功行也不得圆成。此刻他们官兵,已相信占据九龙山的,都是纸马豆兵,断不至再行前来追剿。这山僻处安徽边境,四周居民稀少,你们暂时寄居此地,可以算得与人无患,与世无争。不必用心提防;只要不伤害过路客商,绝没有官兵前来捕剿。且在这里偷安些时,老夫自有可使你们安身立命之处。”我忍不住问道:“九龙山那条地道,暗通十多里,究是何人在何时凿出来的?何以老祖师直待官兵从后面逼上山了,才临时放开地道给我们逃走呢?”

  “‘老祖师道:“这地道是最初在九龙山落草的强人凿出来的,虽不知凿自何人;然至少也在二百年以上了。老夫知道所通之处不过十多里,若不待官兵围逼上山,你们怎能走出那地道?你们须知,有地道的不仅九龙山,凡是有名险峻的山头,曾经有人落过草的,无不有地道。有的还不仅一条,这就看后来的人能不能细心寻找。即如这座山,俗名小摩天岭,当明末清初的时候,数十年接连不断的有好汉在这山里落草。这条山脉,连绵有七十二个山峰,每一个山峰都有地道可通。不怕他盈千累万的官兵前来攻打;不图抗拒,只图逃生,是非常容易的。老夫费了几十年的工夫,东南各省所有高山峻岭,无不走遍。已经废塞不通,与尚可通行的地道,虽不能说完全知道,大概也知道十之七八了。此山并有一处地下的石室,正合老夫修真之用。你们可就山中采取木料,择树木深密之地,造起暂避风雨的房屋来。每日分派精干的兄弟,下山去数十里外做生意,不可惊扰近处的人民。”

  “‘老祖师如此吩咐了,我等就遵着一面造房屋;一面派兄弟下山做那不用本钱的买卖。混下来,倒很相安。四方豪杰之士,闻名前来,要求合伙的,年来也不在少数。郑五爷也是仰慕我们这小摩天岭的声势,不远千里而来。初来时还向我们众兄弟,显了许多惊人的本领。我们求他入伙,自愿让他当首领;他却谦逊,只肯当一名头目。’

  “李旷滔滔不绝的说到这里,郑五爷已接声,向我笑道:‘兄弟今日有幸得拜识成大哥,只是不明白成大哥何以在山下说时姓耳东陈呢?我那时心里很疑惑老祖师的谕帖不验,不敢直说;若知道果是成大哥,有意将真姓名隐瞒,我还得说出些话来,使成大哥大吃一惊呢!’我尚不曾回答,李旷已笑着说道:‘五爷顽皮的性子总是如此,你不知道我们成大哥素来是个极诚实的人,拿言语去惊吓他,真是罪过。’

  “我遂接着说道:‘罢了,罢了!我初上山听得张四一叫唤,及见诸位多是旧相识,已是又吃惊又惭愧,简直无地自容了;还禁得起你郑五爷的存心惊吓吗?于今话已说了这么久了,别后的情形,也谈过一个大概了,老祖师近在咫尺,我应当早去请安才是。’李旷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是时候了,可以前去了!他老人家照例非过了正午,不许有人去惊扰。我引大哥去罢!’我当时整理了身上衣服,跟随李旷离了众兄弟,从树林中穿过了几处山坡山坳;走到一处石壁之下。李旷忽停步不走了。”不知当时李旷看见了甚么,忽然住足?须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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