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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回 陈长策闲游遇奇士 王老太哭祷得良医(4)


  姓王的已跳了起来问道:“怎么的,已经伤了么?”陈长策一颠一跛的走近椅子坐下,脱了袜子看时,却是作怪,不但不曾破皮流血,并一点儿伤痕没有;抚摸了几下之后,便丝毫不觉痛了。这才心悦诚服的立起身来,对姓王的一躬到地说道:“内家功夫,果是神妙,使我的手脚一点儿不能施展,真是连三五岁小孩都赶不上。我枉费了六七年的苦功夫,今日既遇着先生,无论如何得求先生把内家功夫传给我。”说时双膝跪了下去,捣蒜也似的叩了几个头。慌得姓王的回礼不迭。

  姓王的将陈长策搀扶起来说道:“我在各处游行,固是要访求名师益友,然遇着资质好可以传授的人,也想替敝老师多收几个徒弟。不过我这功夫,学的时候,比外家功夫容易得多,练起来却是为难,你此刻已娶了亲没有?”陈长策把已有一妻一妾的话说了。姓王的摇头道:“这就很难,凡练我这功夫的,第一要戒绝房事。”陈长策问道:“一生要戒绝呢,还是有个期限呢?”姓王的道:“只要在三年之中完全戒绝,以后便无妨碍了。因为三年练成之后,泄与不泄,皆能自主。第二是要有恒,练外家功夫的,偶然停止几天不练,也不要紧。我这功夫就一天也不能停止,并得物色一对童男女,每日帮同锻炼,三年方可成功。”

  陈长策道:“要练这种难得的大功夫,休说只戒绝三年房事,便再长久些,也能做到。不过先生方才说,想替贵老师多收几个徒弟,这话怎么说?贵老师现在何处?我看先生的谈吐举动,不是山野粗俗之人,何至没有名字?初见面时不肯说出,此刻我既要求拜列门墙,想必可以说给我听了。”姓王的道:“拜列门墙的话不敢当。敝老师订下的规矩,在他老人家未圆寂以前,不许我等公然收徒弟,只能以师兄弟的资格传授。你既决心要练我这功夫,我不妨将我的履历,略略说给你听。”

  原来这姓王的名润章字德全,是梁山县的巨富。他母亲二十几岁守节,三房就共着润章这一个儿子。润章还不到二十岁,三房就替他娶了一个老婆,各人都希望生儿子,三个老婆轮流值宿,一夜也不得空间。如此不到两年工夫,儿子一个不曾生得,王润章的身体却弄得枯瘦如柴,终日腰酸背痛,腿软筋疲;一到夜深,更觉骨子里发烧,白天又不断的咳嗽,俨然成了肺痨病的神气。他母亲看了,只急得什么似的,忙不迭的延医服药。梁山县所有的名骼,都延请遍了。服下去的药,如水投石,不但丝毫没有效验,反见病症一天一天的加重了。他母亲急得无可奈何,见人治不好,便一心一意的求神。

  梁山城外有个净土庵,平日香火极盛,一般人传说庵里的药签很灵。他母亲就去那庵里,伏在阿弥陀佛的神座下面,虔诚祷祝,想到伤心的时候,不由得痛哭起来。求了药方回家给王润章服了,仍是不见有效。然这王老太太的心理,认定唯一的生路,便是求神,不问有效与否,每逢初一十五,必去庵里痛哭流涕的祷祝一番。

  这庵里的住持和尚空法大师,见他每逢初一十五便来拜佛,拜下去必痛哭失声,料知必有重大的心事。这次王老太太痛哭祷祝完了,空法大师即上前合掌说道:“贫僧见女菩萨每次来烧香,必痛哭一阵,不知有什么为难的事?贫僧出家人本不应问,不过见女菩萨来哭的次数太多了,实在觉得可怜。若是可以说给贫僧听的话,或者也能替女菩萨帮帮忙。”王老太太见问,含着一副眼泪将润章承继三房,尚无子嗣,及现在害着痨病,医药无效的话说了。

  空法大师当下问了一会润章的病情说道:“贫僧也略知医理,只可惜不曾见着少爷的面,不能悬揣还有救无救。女菩萨何妨把少爷带到这里来,给贫僧诊视一番。寻常医生治不好的,不见得便是不治之症。”王老太太连忙称谢。次日就带了王润章到庵里来。空法大师仔细诊了脉,问了病情说道:“这病已是非常沉重了,平常草根树皮的药饵,不问吃多少是治不好这病的。”王老太太听到这里,已忍不住放声哭起来。空法连连摇手笑道:“贫僧的话还没有说完,草根树皮治不好,贫僧却还有能治的方法,女菩萨不要性急,请听贫僧慢慢说来。”王老太太一听说还有能治的方法,不由得立时转悲为喜。

  空法道:“这病尚有一线生机,但是贫僧得先问女菩萨能舍不能舍?”王老太太问怎么叫做能舍不能舍?空法道:“你这少爷的病,本来已到不可救药的时候了;如果再住在家中,不能静养,便是活菩萨临凡,也惟有束手叹息。于今要你少爷的病好,得把他舍给贫僧,就在这庵里住着,听凭贫僧如何施治,不能过问。至少三年之中,他夫妻不许见面。须待病好了,身体强壮了,方可回家。能这么办,贫僧包可治好。”王老太太道:“小儿的病已如此沉重,一旦死了,怎由得我不舍?此刻蒙大师父的恩典,只要舍三年,病好后仍许回家,那有不能舍之理。”说罢即拉着润章一同向空法叩头道谢。空法搀起润章说道:“既是决定了住在这庵里治病,从今日起就用不着回家去。现在也用不着旁的东西,被褥床帐,这里都有,将来要什么,再打发人去府上携取,是很便当的。”

  王润章这病是因为年轻身体发育不曾健全,禁不起三个老婆包围着他下总攻击,房劳过度,便成了这个痼疾。大凡害痨瘵的青年,越是病的厉害,越喜和妇人交接,直到把性命送掉,方肯罢休。空法和尚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不肯放润章回家。润章这时一则碍着空法的面子,二则也要顾到自己性命,只得应允就在庵里住下来。他母亲独自回去,润章初住在庵里的时候,空法并不向他提起治病的话,每日三餐都吃的是素菜。天方破晓的时分,空法就起来邀润章到附近草木茂盛的山林里去游逛,游得觉得肚中饥了,才回庵早餐。

  是这般过了两个月,润章自觉精神好多了,空法便传他静坐的方法。他这种静坐,一不调息,二不守窍,只须盘膝坐着,断绝思虑。于是又过了四个月,不但所有的病象完全退去,身体比未病以前更壮实了。空法说道:“若但求治病,则你此刻已可算是无病之人了。不过你有三房家眷,各房都望你生育小儿,承接宗嗣;倘就这么回去,不到一年,又要成痨病了。我看你的根基还好,可以练得内家功夫;我打发人到你家去,叫你老太太雇两个清秀的童男女来,好帮助你练习。”润章听说肯传他内家功夫,喜得连忙叩头拜师。

  从这日起,空法就教润章把静坐的方法改变了,在静坐的时候,须存想丹田,吸时得在丹田略停,方始呼出。是这么做了一个月功夫,始将童男女雇到。空法每日要润章袒衣仰卧,教童男女用掌轻轻在腹部脐眼顺摸。润章的心思跟随着摸处团转;腹部摸了两月之后,渐渐推到胸膛,推到两肋。又用布缝成一尺二三寸长,二寸对径的小口袋,用那种养水仙花的小圆石子,将口袋装满。装和捣衣的木杵一样,给童男女拿着;一面推摸,一面搥打。煞是古怪!并不借助旁的力量,就这么每日锻炼,周身摸遍,周身搥遍;装石子的搥过之后,改用装铁砂的再搥。

  在初练的时候,不觉得怎样,练成了才知道浑身可以任人搥打,不觉痛苦,便是遇着会擒拿手及会点穴的人,也不怕被人将穴道点闭。并且就这么练习,两膀能练成数百斤的活力;下阴能自由提上去,自由放出来。身上功夫练成了,继续不断的做坐功,肌肤筋骨都好像改换了一般,九天能赤膊睡在冰雪中,不觉寒冷;伏天能披裘行赤日中,不觉炎热。十天半月不吃一点儿东西,不觉嫌饿;一次吃一斗米的饭,也不觉饱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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