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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母潘孺人暨金孺人墓志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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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友刑科右给事张敉庵,讳王治,以戊戌之月日,偕诸兄葬其妣潘孺人于虚宇府君讳翼之之墓,而金孺人祔焉。金孺人者,故翰林庶吉士西铭先生讳溥之生母也。虚宇公元配陆孺人无子,有子十人,唯潘孺人以继室生源与浚,而敉庵最少,三人者为嫡出,余皆少室,其前乎金孺人者有汪氏、叶氏。虚宇公之葬也,先以汪从,比玄堂之启,叶为同窆,而不得与金孺人并书。《春秋》之义,母以子贵,且以不没我西铭而推崇其所自出,礼也。先是敉庵官京师,疏请葬亲,以例格不允。比归而谋襄事,踏门来告曰:“先兄西铭成进士而葬我府君,今王治叨一命,葬我母以及先兄之母,则犹先兄之志也。先兄之门人唯有子在,其畀之一言。”呜呼!余忍不铭? 按状,孺人潘姓,家世太仓人,祖父皆儒者,有学行。孺人在震而表嘉祥,及笄而娴内训。其嫔于张也,赠君夫妇在养,而庶子之出多母者在抱,孺人专柔恭顺,奉颜色,庀甘旨,克以孝闻,其厚前室之家也如己家,字他姬之子也如己子。外而门从姻党,下而阿保傔媵,遇之皆有礼法,族蕃且大,中外无间言。府君之兄司空公夙友爱,而为左右所惎间,孺人从容告其姒妇曰:“娣之于姒以何亲?”曰:“以兄弟亲也。”“然则第奴舍客,以视兄弟诚有间矣。他人以疏亲,独不能使亲亲,此吾夫妇过也。”司空闻之泣,复欢好如初。府君以执友王公无子,命以己子子之,即敉庵也。王公殁,家以浸落,孺人迎其嫠嫂以归。在礼,异姓不得为后,其卒也,或疑其服,孺人曰:“生乎于我养,死乎于我哭,其又何疑焉!”府君晚岁不怿,思诸子以文墨自奋,孺人设家塾,宿膏火,穷日并夜,述遗语以勖勉诸孤。奇西铭之才,独怜爱之,命诸兄与之齿,曰:“若无易此子为也。”金孺人天性谨约,于流辈中素敛退,而独归心孺人,常教其子以孝,虽析箸异居,而晨昏罔间。西铭贵,宾客生徒,奉跽酒、执羔雁起居两太君者车数百辆,金孺人必推孺人先而己下之。孺人所出三子皆才,每兄弟同集,篇章竞进,辨论蜂起,西铭顾其坐客,概论天下名士,辄屈指曰:“我八兄,我九兄。”八兄谓源,九兄谓浚也。 敉庵甫龀而孤,孺人以属之西铭曰:“若善教此儿,哀此儿尤小也。”西铭横置一榻,旁庋图书,朱黄钩贯,手指而口授之,其于立身取友之道,厚期待,勤诱接,尝废卷太息曰:“我母老矣,安得吾弟之早就一第,以仰慰我母乎?”崇祯己卯,孺人亡,又三年西铭殁,金孺人伤心痛,未逾期亦至于大故。从此师友凋亡,陵谷迁改,海内人士扼腕于盛衰兴废之际,在两母之殁,恫乎有余感焉。敉庵成进士,官谏垣,酒阑灯灺,追忆西铭昔年太息之语,而孺人已不待,未尝不泣下沾襟也。 初西铭之葬府君也,张氏十子就列,而三母帷乎堂,髽而将事。今西铭无子,有嗣子曰永锡;而叶母所出二人,质先也长兄,先亡,次京应也,亦老病。以此三母之葬,皆敉庵及其同母兄主之。君子曰:“孺人之训齐异室,足比同仁;敉庵之志笃在原,可称不匮。善哉!足以为法矣。”抑吾闻之,孔子葬母于防,门人后至。夫负土执绋,亦为人弟子之道也。伟业挟策从师,升堂拜母,哲人既萎,十有九年。今者睹双碣之岿然,庶九原之可作,南瞻其子,北望其亲,在于吾师可云无憾,而门人都讲,渍酒山丘,松翙之痛方深,《蓼莪》之章久废。江都子弟,重经董相之坟;沛郡诸生,共诔桓嫠之行,能无泫然而已乎!乃因敉庵之请,为之合志,而铭之曰: 母也十子慈,子也百世师。 我刻此辞,其系后人之思者, 庶几媲美乎《鸠》之诗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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