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吴伟业 > 吴伟业文集 | 上页 下页 |
秦母于太夫人七十序 |
|
梁溪秦留仙馆丈以侍从积劳之三年,上恩许赐洗沐,而王母于太夫人以明年正月为览揆之辰,于时封公以新先生春秋甫强仕也。先是天子开南苑亲试天下士,而梁溪两榜克勤公由南宫第一赐上第,于留仙则再从祖,以同日被遇,已而迁除休浣,又同时入里门。其当太夫人之寿也,先生緌缨束带爵,偕介弟西向立候,夫人纚笄绡衣侈袂,偕介妇东向立,诸孙从子之次,稍退负墙,其少者剑而侍,孙妇从妇之次,退亦如之。太夫人出于房,皆接武上堂,北面再拜,诸姑伯姊率子姓弥甥各以次肃拜。宗人之长者先以其属由阼阶上,俟于屏内。宗礼毕,盛服致贺,其尊者太夫人答拜,卑幼则颔之。庭实维旅,枣栗腶脩,重锦加璧,乐作盥洗,扬觯前为寿,终宴无一人偝立逾言者。乡之人观礼焉。 秦与于,江南巨姓也。秦望于梁溪,于望于金沙。梁溪之秦,自大司马端敏公始大,其别有中丞,以才力开济,誉重谏垣,笃生赠公,为之爱子,以光启于来裔;金沙之于,自都御史公始大,其后有宪副,以理学醇正,绩著外台,爰及再世,乃诞淑女,以作嫔于高门。太夫人实宪副之子太学褒甫女也。当神宗皇帝时,褒甫之从兄中甫,以钩党摧抑为海内表的,诸君子过金沙者,无不与其兄弟定交,矜然诺,重节概。而褒甫则能刻画为新诗,家世贵盛,自以高才不遇,益跌荡极意于声酒,园池歌舞之乐,江南莫及。而秦氏夙以俭朴传家,中丞捐馆舍,门户寝落,赠公善病早殁,太夫人辛勤荼苦,以玉三子于成。《诗》曰:“何有何亡,黾勉求之。”太夫人生长豪门,而能自修持以敬俭,人止知今兹福泽之非常,而不知其中更孔艰,保啬调护之不易也。夫为人子孙而能事其王父母,幸矣;为人子孙能以富贵事其王父母,此人伦所难,即古纯孝者以为不可幸致。留仙之乞言于余也,叙其在襁褓之中,为太夫人所钟爱,推干就湿,恩勤备至。吾因留仙之言,而喟然有感于余祖母汤淑人也。衰门贫约,吾母操作勤苦,以营舅姑滫氵髓蠙之养。汤淑人怜其多子,代为鞠育。余自少多病,由衣服饮食,保抱提携,唯祖母之力是赖。忆自早岁通籍,祖母年七十有三,及以南都恩貤封三世,汤淑人期届九袠,笄珈白首,视听不衰,里人至今以为太息。虽以余今日之潦倒,万不足以追陪留仙,而回思往事,三世一堂,庄强悦豫,何其有类于太夫人也乎! 吾母朱淑人精心事佛,尝于邓尉山中创构杰阁,虔奉一大藏教,而于太夫人实有同心,信施重叠,像设庄严,俾愿力克有所成就。夫人子事亲,身则思其所安,性则思其所嗜,牲牢酒醴之奉,珠玉纂组之华,虽吾力所不能致而亲好焉,计犹且图之也,若二母之清净澹漠,摆落秽浊,其所需者固已少矣,而余之贫,至使吾母伊蒲之供,出于损衣节食之所存,乃太夫人独可以充然而无憾。迄今两山之间,钟鱼浩浩,皆诵太夫人之福德,而又能以其余力甓桥梁、赈茕独,留仙父子竭其力以悦亲心者至矣,而余则不能,其能无愧色矣乎! 余友周子俶为留仙所知,实请余言以寿太夫人。夫子俶知吾两家之深者也。乃就两家祖孙父子之际质言之,称其礼,言乎长幼有序也;称其俭,言乎盛满不溢也;称其善而好施,言乎仁慈有恩也。古之孝子,事友人之母犹吾母。余之寿太夫人也,无谀辞,无剿说,庶几有合于朋友之道焉。子俶善其言,遂书之,以为升堂之献。 |
梦远书城(guxuo.com)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