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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下兑上)

  革。巳日乃孚,元亨利贞,悔亡。(巳读如辰巳之巳。)

  “革”者,治皮之事,渍诸泽而加之火上,内去其膜,外治其毛,使坚韧而成用。此卦内《离》外《兑》,既有其义,《离》之中虚,有炉灶之象;四、五二阳,皮之坚韧者也,覆于灶上,而阳为文,阴为质,上六减其文而昭其质。皆革象也。其义为改也,变也。兽之有皮,已成乎固然之文质,而当其既杀而皮欲敝坏,乃治之而变其故,质虽存而文异,物之不用其已然而以改革为用者也。故曰“革故”也。卦自《离》而变,明至再而已衰,故《离》五有泣涕戚嗟之忧。《革》阳自外而易主于中,以刚健胜欲息之明,五阴出而居外,寄于无位以作宾,故殷周革命有其象焉。然惟其在下也,有文明顺正之德,而刚之来为主也,阳道相孚,故卒成乎《兑》,而天下悦之。商、周之革命也,非但易位而已,文质之损益俱不相沿,天之正朔,人之典礼,物之声色臭味,皆惩其敝而易其用,俾可久而成数百年之大法。若其大本之昭垂者,百王同道,则亦皮虽治而仍其故之理,所易者外,而内无改也。革者,非常之事,一代之必废,而后一代以兴;前王之法已敝,而后更为制作。非其德之夙明者,不敢革也,故难言其孚,而悔未易亡也。道之大明,待将盛之时以升中,于时为巳。日在禺中而将午,前明方盛,天下乃仰望其光辉而深信之,六二当之。故三阳协合,以戴九五于天位,而受命摈阴,改其典物,故曰“巳日乃孚”,非如日之加巳,未足以孚,言时之难也。“元亨利贞”,《乾》之四德,自三至五,《乾》道已成,然后虎变,而小人莫不悦顺,悔乃可亡,德之难也。有其德,乘其时,以居其位,而后可革。非大明于内,众正相孚,德合于天,而欲遽革,王莽篡而乱旧章,众叛亲离,虽悔何及乎?先言“悔”而后言“亡”,固有悔而能亡之,亦所谓有惭德也。

  《彖》曰:革,水火相息,二女同居,其志不相得,曰革。

  变泽言“水”者,泽非能息火,泽中之水乃息之也。然两间固有之水火,日流行而不相悖害,惟泽之所潴,□之以息火,而火之所熯乾之水,亦人所挹于泽之水也。二女之志不同与《睽》同,但《睽》止相背,《革》则相争,以少加长,故不但睽而必争。“不相得”者,争也。争则有不两存之势,非但桀、纣之惎汤、武;逢、比欲存夏、殷而伊、吕欲亡之亦不相得之甚矣。有道者胜焉,则革。

  “巳日乃孚”,革而信之。

  天下信之,惟其大明之德已盛于内也。

  文明以说,大亨以正。革而当,其悔乃亡。(说,弋雪反。)

  “文明”者,其德也。“说”者,人信而说之,时可革也。“大亨以正”,不言利者,正而固者必合义之利,故《彖传》每统利于正。备天地之全,道可革也。如是而革,则当矣。“乃”者,其难之辞。

  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革之时大矣哉!

  四时之将改,则必有疾风大雨居其间,而后寒暑温凉之候定。元亨利贞,化之相禅者然也。汤、武体天之道,尽长人、合礼、利物、贞干之道以顺天,文明著而人皆说以应乎人,乃革前王之命。当《革》之时,行《革》之事,非甚盛德,谁能当此乎!

  《象》曰:泽中有火,革,君子以治历明时。

  “泽”,因自然之高下,濬治其条理,而后疏通不滞。“火”,以烛乎幽暗者也。泽通而火照之,知其敝而改之,不恃成法也。治历者因历元而下推,若川之就下,理四时之轨度,幽微未易测者,而显著其定候。天之有岁差,七政之有疾徐盈缩,不百年而必改,此不可不革者,非妄乱旧章以强天从己也。君子当治平之代,非创制之时,而可用《革》者,唯此。

  初九,巩用黄牛之革。

  “巩”,固守也,固守其素而不革也。“黄”,中色;“牛”,顺物;《离》之德也,六二以之。初九之德未著,且宜固守“为下不悖”之义,以坚贞定志,待六二顺天应人之道,文明已著,而后革之。其“巩”也,乃所以革也。有文王之服侍,而后武王可兴。修德以俟命,无容心焉。

  《象》曰“巩用黄牛”,不可以有为也。

  时未可为,虽盛德,能亟于求革乎?

  六二,巳日乃革之,征吉无咎。

  二为《离》明之主,虽未登乎天位,而已宅中当位,此正所谓禺中之日也。“乃革之”,统其后而言之。既为巳日,光耀昭著,而方升乎中,从此而革,其往必吉,吉斯无咎矣。《革》之美,必备四德,而以明为本。知之明,然后行之备善,所谓“大明终始,然后利贞”也。故《汤》曰“懋昭”,文王曰“克明”。有天锡之智,然后有日跻之圣,乃可以顺天应人而行非常之事,得无咎焉。

  《象》曰“巳日革之”,行有嘉也。

  大明乎理,而后天下皆嘉尚之。

  九三,征凶贞厉,革言三就,有孚。

  “就”,成也。革之不可轻试也,以九三刚而当位,大明已彻,然且不可自谓知天人之理数而亟往以革,征则必凶,道虽正而犹危也。所谓“巳日可革”者,言乎知已明而行必尽善。《乾》德之成,自三而四而五,三爻纯就,四德皆备,仁义中正交协乎天人,然后可以为孚于下土,而人说从之。今此方为《乾》道之始,虽从其终而言之,可就可孚,而固未也。九三以刚居刚,而为进爻,故先戒以凶危,而后许其有成,以使知徐待焉。

  《象》曰“革言三就”,又何之矣?

  “之”,往也。革以言乎三就之后,则当三阳未就之初,又何可轻往乎?

  九四,悔亡有孚改命吉。

  九四当文明已著之后,而于三阳为得中,虽不当位,而刚柔相剂,道足以孚信天下。两阳夹辅于上下,成大有为之业,于时即未遑制作,而燮伐以改命,天与人归,宜其功成而吉。

  《象》曰:改命之吉,信志也。

  “改命”者,圣人不得已之事,于天下为变。当泽、火相接之际,不能无争,非吉道也。惟自志足信其刚健无私,而天下皆信之,则顺天者本乎应人,而宜其吉矣。

  九五,大人虎变,未占有孚。

  此则革命而且改制矣。自《离》而变者,阳自上而来,正天中之位,承天之佑,而为建极之“大人”矣。“虎变”,亦于《革》取象。治虎皮者,振刷其文而宣昭之。阳为文,文敷于天下矣。“变”则损益前制而救其敝也。“未占”者,不待此爻之既验乎占,自九三以来,知明行美,《乾》德已纯,内信诸己,外信诸人,本身征民,则裁成百王,更无疑也。若此类爻动应占,非夫人之所可用;筮而遇此,为世道文明、礼乐将兴之象。占者决于从王可也。

  《象》曰“大人虎变”,其文炳也。

  “炳”者,光辉盛著,人所共睹,所谓考三王,俟百世而成一代之美也。

  上六,君子豹变,小人革面,征凶,居贞吉。

  阴自五而迁于上,时已革矣。其君子虽修先代之事守,而其文物非时王之所尚,不足以为法于天下。豹之为兽,隐于雾以濡其毛,其文较虎为暗。二王之后,所以虽善而无征也。若其在下之小人,则已改面异向,而从虎变之大人,不可使复遵故国之典物矣。为君子者于此而不安于已废,欲有所行则凶,武庚之所以终殄;惟知时而自守其作宾之正,则微子之所以存商也。

  《象》曰“君子豹变”,其文蔚也。“小人革面”,顺以从君也。(蔚,纡勿反。)

  “蔚”,盛而不舒也,与郁同义。“君”,谓九五。变《离》而《兑》,君子之文抑而不宣,小人之情从时,而悦,不可以征,而惟宜居贞,明矣。“君子”“小人”以位言,然此仅为商、周之际言也。韩亡而张良必报,莽篡而翟义致死,岂以居贞为吉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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