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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5)


  “潜龙勿用”,阳气潜藏。

  体虽纯《乾》,而动爻则为动于地中之象,乃阳所藏密之基也。凡一爻之义,皆以其动言之,余准此。

  “见龙在田”,天下文明。

  阳气出于地上,百昌向荣,春光明盛之象。因此见凡卦之中,皆可与时序相应。京房之徒,强配卦气,为妄而已。

  “终日乾乾”,与时偕行。

  阳动于进爻,乃四时日进不止之象。言“与时偕”者,天道不倚于四时,而四时皆与天为体,时之所至,天亦至也。

  “或跃在渊”,乾道乃革。

  内卦《乾》道已成,外卦阳刚复起,革之象也。天体常一,而道有变化。寒暑晦明,运不息而气异。其相承相易之际,一进一退,如在渊而跃,革以渐也。

  “飞龙在天”,乃位乎天德。

  天道周流于六位,惟五居中而应乎天位,乃天之大德敦化,所以行时生物之主宰运乎上,而云行雨施皆自此而出也。

  “亢龙有悔”,与时偕极。

  “极”,至也,穷也,极其至则穷也。气数穷则天道亦变矣。

  “乾元用九”,乃见天则。

  数止于九,所谓十者,仍一也。故《洛书》尽于九,而《河图》中宫十五;裁有余,补不足,虚极于六,盈极于九,天地之化止于此矣。九者,已极而无可增也。惟《乾》纯阳,而发用之数,见乎过揲者皆九。天阳之数,无所不用,于此见天之所以为天,大极无外,小入无间,生死荣枯,寒暑晦明,灵蠢动植,燥湿坚脆,一皆阳气之充周普遍,为至极而无能越之则焉。故人之于道,惟有不足,无有有余;惟有不及,无有太过。尽心乃能知性,止至善而后德以明,民以新,故曰:“圣人,人伦之至。”道二,仁与不仁而已,无得半中止之道也。君子于此,可以知天,可以尽性矣。

  此上七节,以天化言之。

  乾元者,始而亨者也,利贞者,性情也。

  凡物与事皆有所自始,而倚于形器之感以造端,则有所滞而不通。惟《乾》之元,统万化而资以始,则物类虽繁,人事虽赜,无非以清刚不息之动几贯乎群动,则其始之者,即所以行乎万变而通者也。利者,健行不容已之情,即以达万物之情;贞者,健行无所倚之性,即以定万物之性;所以变化咸宜而各正性命,物之性情无非《乾》之性情也。此以明元亨利贞皆《乾》固有之德,故其象占如此。元亨为始而亨,非遭遇大通之福;利贞言性情,则非利于贞,而以不贞,为小人戒,明矣。舍孔子之言而求文王之旨,将孔子其为凿说乎!

  乾,始能以美利利天下,不言所利,大矣哉!

  此言四德之统于元也。“美利”,利之正也。“利天下”,无不通也。“不言所利”,无所不利之辞,异于《坤》之“利在牝马”,《屯》之“利在建侯”。当其始,倚于一端,而不能统万物始终之理,则利出于偏私,而利于此者不利于彼,虽有利焉而小矣。《乾》之始万物者,各以其应得之正,动静生杀,咸恻隐初兴,达情通志之一几所函之条理,随物而益之,使物各安其本然之性情以自利,非待既始之余,求通求利,而惟恐不正,以有所择而后利。此其所以为大也。

  大哉乾乎!刚健中正,纯粹精也。

  此言元之所以统四德,惟其为《乾》之元也。“中正”以二、五言。丝无疵颣,曰“纯”;米无糠秕,曰“粹”,谓皆阳刚一致而不杂阴之浊滞也。阴凝滞而为形器。五行已结之体,百物已成之实,皆造化之粗迹,其大和清明之元气,推荡鼓舞,无迹而运以神,则其精者也。《乾》之为德,一以神用,入乎万有之中,运行不息,纯粹者皆以精,是以作太始而美利咸亨,物无不正。在人为性,在德为仁,以一心而周万理,无所懈,则无所滞。君子体之,自强不息,积精以启道义之门,无一念利欲之间,而天德王道于斯备矣。

  六爻发挥,旁通情也;时乘六龙,以御天也,云行雨施,天下平也。君子以成德为行,日可见之行也。(为,行之。行,下孟反;见,贤遍反。)

  承上文而言《乾》之为德,既大始而美利天下,而六爻之动,自潜而亢,有所利,有所悔,或仅得无咎,发挥不一者,何也?自卦而言,一于大正;自爻而言,居其时,履其位,动非全体,而各有其情,故旁通之。要其随变化而异用者,皆以阳刚纯粹之德,历常变之必有,而以时进其德业,则乘龙御天,初无定理,惟不失其为龙,而道皆得矣。圣人用之,则云行雨施,而以“易知”知天下之至险,险者无不可使平。君子学之,则务成乎刚健之德,以下学,以上达,以出以处,以动以静,以言以行,无日无事不可见之于行,则六爻旁通,虽历咎悔而龙德不爽,惟自强之道,万行之统宗,而功能之所自集也。

  潜之为言也,隐而未见,行而未成,是以君子弗用也。(见,贤遍反。)

  “隐而未见”,以位言;“行而未成”,以道言。“未成”,谓方在笃志近思之时,不即见之成能也。“弗用”者,君子自修之序,自不急于见功。《爻》言勿用,以君子之道戒占者也。

  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辨之,宽以居之,仁以行之。《易》曰“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君德也。

  学博则聚古今之理于心,问审则择善而辨所宜从。宽谓容物而不自矜。仁则推爱之理而顺乎人情。四者下学之事,宜民之道,故为“在田”之象。而学问至则百王之法惟所损益,宽仁施则百姓之情皆可上达,宜为天下所利见,虽未履天位,而君德备矣。古者世子入大学以亲师考道,天子卑服而亲康功田功,皆以养成君德也。

  九三重刚而不中,上不在天,下不在田,故乾乾因其时而惕,虽危无咎矣。(重,平声,下同。)

  不在天,不在田,惟其位非中也,时之危也。“重刚”,行之乾乾也。刚者,非但勇于任事,实则严以持心;不恃其健行,而知时之不中,防其所行之过,操心危则行不危矣。以位则建大猷以乘时而未就,以学则望圣道一间之未达,成汤之“惟恐胜予”,颜子之“欲罢不能”,皆此《爻》之象,尽人事之极也。

  九四重刚而不中,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中不在人,故或之。或之者,疑之也,故无咎。

  “重刚”,下卦已刚而此复刚;又三、四为人位,重三为四而皆刚也。“不在人”者,三为人之正位,四其余位,人道已尽,而俟天之时也。德之将熟,命之将受,决于止则自画而贰尔心,决于进则躐等而有惭德,疑而自试,必得其所安,君子体道之深心也。

  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夫,音扶。先,息荐反。后,胡豆反。)

  九五履天位,而刚健中正以应天行,故其德之盛如此。天地以主宰言,日月、四时、鬼神,皆天地之德,以纯粹之精,而健行得中。明不息,序不紊,刑赏不妄,人而天矣。“先天”,谓天所未有,大人开物而成务,“弗违”,气应物化而功就也。“后天”,天已垂象,因而行之。“奉天时”,时至功兴,不爽其则也。天且弗违,则人不可不见,而见之者,鬼神自应以吉。当大人之世而弗见焉,鬼神弗佑,四裔之诛自取之矣。违大人,即以违天也。《书》曰:“未见圣,若不克见;既见圣,罔克繇圣。”大人不世作,而圣言孔彰,乐其道者见之。非圣无法,允为自弃。勿曰生不逢尧舜之世,遂可随末俗以迁流也。

  亢之为言也,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其唯圣人乎!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圣人乎!(丧,息浪反。)

  进退以行言,存亡、得丧以遇言,保其固有曰存,本所无有曰亡,得所未有曰得,失其所有曰丧,刚而不止,居高而不肯下,亢也。亢之为道,率繇于不知,而龙之亢非不知也,秉刚正之德,虽知而不失也。惟若孔子,知不可为而为之,而不磷不缁者不失,乃能与于斯。忠臣、孝子,一往自靖,不恤死亡之极,亦有圣人之一体,虽有悔而固为龙德,时乘之,亦所以御乱世之天也。

  此上十节,申释《彖》《爻》之辞,言君子体《易》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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