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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七 哀公问(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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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侍坐于哀公,哀公曰:“敢问人道谁为大?”孔子愀然作色而对曰:“君之及此言也,百姓之德也,固臣敢无辞而对。人道政为大。”(愀,亲小反,下同。) “人道”,立人之道。“愀然”,变动貌。“固”,语词。“政”,教令也。教令设于上而民莫不从,是人道之统纪也。 公曰:“敢问何谓为政?”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君为正,则百姓从政矣。君之所为,百姓之所从也。君所不为,百姓何从?” “为正”,正其身以正人也。 公曰:“敢问为政如之何?”孔子对曰:“夫妇别,父子亲,君臣严。三者正,则庶物从之矣。”(物,《大戴记》作“民”。) “严”,敬也。《易》曰:“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三者之序也。 公曰:“寡人虽无似也,愿闻所以行三言之道。可得闻乎?”孔子对曰:“古之为政,爱人为大。所以治爱人,礼为大。所以治礼,敬为大。 “无似”,犹言不肖。“治”,善也。三者人伦之本,皆以爱为主,而爱而不狎,有礼而非虚文,则敬其至矣。 “敬之至矣,大婚为大。大婚至矣!(矣,《大戴记》作“也”。) “大婚”,天子诸侯之婚礼也。君子行礼,无所不用其敬。而婚姻之际,易于狎昵而忘其敬,乃实则父子君臣之本、王化之基。惟发乎情、止乎礼以敦其敬,而后可以立人道之本,故尤为敬之至大者也。 “大婚既至,冕而亲迎,亲之也。亲之也者,亲之也。(迎,鱼庆反。下同。) “既至”,承上而言其为敬之至也。上“亲之”,谓躬亲先施敬也。下亲之,谓相亲爱。 “是故君子兴敬为亲,舍敬是遗亲也。弗爱不亲,弗敬不正。爱与敬,其政之本与!”(舍,书也反。与,以诸反。下同。) “兴”,起也。以敬为爱,所以敦其爱也。爱不以正,则徇欲而非真爱矣。“政之本”者,正己以正人之本,闺门为风化之始也。 公曰:“寡人愿有言,然冕而亲迎,不已重乎?” 疑亲迎虽所当敬,然冕者人君之祭服,为过重也。 孔子愀然作色而对曰:“合二姓之好,以继先圣之后,以为天地宗庙社稷之主,君何谓已重乎!”(好,呼报反。) “先圣”,谓先世元德显功受命作祖者。“主”,祭主也。 公曰:“寡人固。不固,焉得闻此言也。寡人欲问,不得其辞,请少进。”孔子曰:“天地不合,万物不生。大婚,万世之嗣也,君何谓已重焉!”(“焉得”之“焉”,于虔反。) “固”,陋也。识陋故疑,疑则问之,乃闻圣人之言也。哀公虽喜于闻所未闻,而终以婚姻为男女之欲,而继嗣为其后起,不知人情之动即天地生物之理,亵之则从欲而流,重之则生生之德即此而在。盖天理人欲,同行异情,顺天地之化,而礼之节文自然行乎其中,非人欲之必妄而终远乎天理,此君子之道所以大中至正而不远乎人也。 孔子遂言曰:“内以治宗庙之礼,足以配天地之神明;出以治直言之礼,足以立上下之敬。物耻足以振之,国耻足以兴之。为政先礼,礼其政之本与!” “遂言”,不待问而更端推言之也。“配”,合也。“宗庙”而言“天地”者,谓魂升魄降,复合于天地也。“直言”之义未详,旧说以为当作“朝廷”。“物”,事也。“物耻”,行事过失而以为耻者。“振”,救。“兴”,复也。此承婚礼而推言之,见君子事神治民皆隆礼以自立,无所亵越以自强,为守身保国之大本而政无不行也。盖常人所易亵者,莫甚于男女居室之际,于此必尽敬以合爱,则宗庙朝廷之大,其率礼弗违愈可知矣。 孔子遂言曰:“昔三代明王之政,必敬其妻子也有道。 “政”者,自正以正人也。“有道”,谓礼,礼所以行其敬之道也。大婚亲迎,敬妻之道;冠婚必醮,丧为长子斩衰三年之类,敬子之道也。 “妻也者,亲之主也,敢不敬与!子也者,亲之后也,敢不敬与!君子无不敬也,敬身为大。身也者,亲之枝也,敢不敬与!不能敬其身,是伤其亲;伤其亲,是伤其本;伤其本,枝从而亡。 “主”,谓生养没祭为内主也。“敬身”者,动必以礼也。动不以礼,则辱身以及其亲,而人道不立,动罹凶咎矣。敬身为敬妻子之本,敬莫大焉。身不行道,不行于妻子,虽尽其礼,徒为虚文,而况以身徇欲,则其于妻子必狎昵慢易,疑礼之为过情而欲去之,求其接妻子以敬,亦必不可得矣。 “三者,百姓之象也。身以及身,子以及子,妃以及妃。君行此三者,则忾乎天下矣,大王之道也。如此则国家顺矣。”(妃,与配字,滂佩反。大,如字。忾与既通,其冀反。) “百姓之象”,谓民之所取法也。“及”者,因君之敬而咸敬也。“忾”,遍及也。“大王”,谓王天下之大道。“顺”,治也。 公曰:“敢问何谓敬身?”孔子对曰:“君子过言则民作辞,过动则民作则。君子言不过辞,动不过则,百姓不命而敬恭。如是则能敬其身,能敬其身则能成其亲矣。” “辞”,称说也。“作辞”,民以为口实也。“作则”,民效其尤也。“命”,令也。“敬恭”,谨悫而寡过也。敬孚于民而民化之,乃以验敬德之成也。 公曰:“敢问何谓成亲?”孔子对曰:“君子也者,人之成名也。百姓归之名,谓之君子之子,是使其亲为君子也,是为成其亲之名也已。” “归之名”,谓众乐推之也。此上四节承上文重大婚之义,而极言敬德之重,为诚身事亲之本,盖至化民成俗,极治道之盛,止以尽为人子者无忝所生之事,则与上章民所由生之意相发明,而尤为深切矣。学者所当深玩。 孔子遂言曰:“古之为政,爱人为大。不能爱人,不能有其身。不能有其身,不能安土。不能安土,不能乐天。不能乐天,不能成其身。” “爱人”者,兴敬为亲,而后人可得而爱也。“有其身”,无所往而失己也。“安土”,随遇而处之有道也。“乐天”,天理在己,而无不顺也。“成其身”,尽人道也。承上文而详推之,言君子之修己应物,敬以为本,礼以为用,则外不失人,内不失己,而事物之变无逆于心,然后人道立而不失乎所由生之理;盖修己治人之统宗,而安身利用之枢机也。 公曰:“敢问何谓成身?”孔子对曰:“不过乎物。” “过”,差也。“物”,如《诗》“有物有则”之“物”。天之所命,亲之所生,能践其形而性尽矣。 公曰:“敢问君子何贵乎天道也?” 尽人之道则身成矣,而君子尤贵天道而思法之,故哀公疑焉。 孔子对曰:“贵其不已,如日月东西相从而不已也,是天道也;不闭其久,是天道也;无为而物成,是天道也;已成而明,是天道也。” “从”,循行也。“不闭”,施明于下也。“明”,物理昭著也。日月运行,循环不舍,而光晖下逮,久而不渝;生成万物,无有作辍,而功用昭著。此二者皆天体无息之大端,君子之法天者,法此而已。敬以成身,而不已其敬,则自强不息之实也。盖成身之理,敬以践形,取之人道而已足,惟其存敬之功,则法天之健,斯以为天人之合德,而非躐等希天,舍其必尽之物则,以弃礼而妄托于无为,卒至辱身捐亲,如异端之所为也。 公曰:“寡人憃愚冥烦,子志之心也。”(憃,书容反。志,《大戴记》作“识”。) “憃”,粗也。“烦”,惑也。哀公以夫子所论甚大,谓己愚惑,夫子所知,欲求简要之旨以自勉。 孔子蹴然辟席而对曰:“仁人不过乎物,孝子不过乎物。是故仁人之事亲也如事天。事天如事亲,是故孝子成身。” “不过乎物”者,成身之实,仁人之事天,孝子之事亲,一于此而已矣。盖身之所由生,惟天与亲,而授我以物者即授我以则,惟能战战栗栗,不敢纵恣以中其当然之节则身无不敬,而施诸物者,自能兴敬合爱,而明伦作则,以为为政之本也。 公曰:“寡人既闻此言也,无如后罪何?”孔子对曰:“君之及此言也,是臣之福也。” 哀公念行之之难,则若将有志于行矣。故夫子奖而进之。 ▲右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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