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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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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音表》自叙 古无四声,外国皆无四声,《易》、《诗》周、秦诸子之用韵,亦止平、上、入而无去声。魏、晋以降,始有四声,至沈约而益辨。唐、宋词曲家又分平声为阴阳,则为五声。今湖南省会及附近各县,则去声分高低,而为六声。六声非音非韵,犹吹管者视指之启闭,分凡、工、尺、上、一、四、合七音,其实一声而已。故六声统目之管音。 管音虽以高下轻重而殊,究不当以古之宫、商、角、征、羽、变宫、变征,今之凡、工、尺、上、一、四、合分隶属之,何则?凡五音、七音,可为歌曲之管音,不可为语言之管音。歌曲管音,务令各归各律,还相为宫,可任意推移,初无定位。又各有高下轻重,参伍错综,可穷其数。至十七万语言,管音远在其先,为歌曲管音之原。则任举一声,皆有如彼之数,此故不得强为之割裂也。 尝论人为万物之灵,所以能著其灵者,于语言声音著之。当夫生民之初,亦未必遽能尔也。纪代绵永,其灵乃日启。西人谓五洲人种,皆同出中亚细亚,又何以各国方言相去悬绝?盖巴别塔前一析,当在能言之前,是以摇首示否,点首示然,招手示进,挥手示退,万国同斯会意,尚为同种同俗一线之据。其他一无留遗,沿为诡异,足征皆既分以后之缘起,非未分以前之所能。既分后,各就其族所习知之声音,创为语言,号之而成物,谓之而成事,互相流播,递相赓衍,如国家所订之条约,惟与国知之,远者胥弗之及。兹所以虽同种犹重九译而莫喻其旨也。 然而语言、声音,无能久存,其流播赓衍,亦不能无讹舛。古今之积变,何殊中外之顿隔?于是乎乃贵有文字,是文字即语言、声音,非有二物矣。 今中国语言、声音,变既数千年,而犹诵写二千年以上之文字,合者由是离,易者由是难,显者由是晦,浅者由是深,不啻生三岁学语言、声音,十岁大备,备而又须学二千年以上之语言、声音,如三岁时一人而两经,孩提一口而自相鞮寄,繁苦疲顿,百为所以不振而易隳,而读书识字者所以戛戛而落落焉。 求文字还合乎语言声音,必改象形字体为谐声,易高文典册为通俗。德士花之安,尝思代中国造谐声字,若彼并数字母而成一字,迄未见有成书。惟福建蔡锡勇氏、江苏沈学氏颇著称于时。或曰:字体象形,中外古时莫不如此,埃及古碑皆象形字,至希腊始变谐声,可证也。嗣同独不谓然,中国古时,实先谐声,而后象形。未有书契之前,号称结绳治事,夫结绳将棼乱,何以不患遗忘?是必别有法。若谐声之字母,乃能以绳结为字母之暗记,并之成音,庶可辨识耳。试观西人之草书,以字母纽结成字,缭绕不断,恰肖绳形,可由以悟古结绳之法。然则象形变谐声,亦复古之一端矣。 惟是中国语言、声音,为方隅风气所囿,千里而近,甚乃不相通晓,是欲变通俗文字,必先遍解中国语言、声音。案中国语言、声音,实未始不同,双声皆谓之双声,叠韵皆谓之叠韵,特管音有高下轻重之异,遂以不相通晓。是欲遍解中国语言、声音,必先辨各省参差不齐之管音,管音本止五,不难明也。 湖南独六,可以为异。今宜倚多者为准。嗣同又湖南人,先其土音,而列他省方音于后,为《管音表》。同于长沙则书同字,余各书其声,其不足六者,注阙字,或注混入某声。此省读平而彼省或读上、读去,彼县读去而此县或读平、读入,皆可各就其本读,仿此编表。排比而观,推勘而获,略其语言,取其声音,即由其声音、达其语言。所操仅六声,则守至简,而十八行省,府、厅、州、县及偏隅僻壤,山陬海澨,千万种之语言、声音,皆可检表接谈,无虞或阻。又驭至繁,通天下之志,类天下之情,傥遂兴欤?傥遂兴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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