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遊錄(65)_談遷

六五

　　陌上桑

　　崔豹古今注。邯鄲女子姓秦名羅敷。為邑人千乘王仁妻。仁後為趙王家令。羅敷採桑陌上。趙王登臺。見而悅焉。因飲酒。欲奪羅敷。乃彈箏作陌上桑以自明。然其詞。頭上倭墮髻。耳中明月珠。湘綺為下裙。紫綺為上襦。夫採桑。何飾也。行者見羅敷。下擔捋髭鬚。少年見羅敷。脫帽著帩頭。夫自明。何冶也。東方千餘騎。夫婿居上頭。又十五府中史。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專城居。似非家令。且貴寵若是。何採桑也。羅敷年幾何。二十尚不足。十五頗有餘。以耦夫婿。年相倍矣。意當時刺淫之作。不敢斥言。反覆婉轉。似有微意。未可與秋胡並日語也。冀毋失作者意。聊正言之。要以正不如諷。

　　叢台稔歌舞。卻壓邯鄲倡。使君出城南。有女採其桑。流盼貴新色。倏忽傾玉房。吏士承私旨。婉曲問道旁。自名為羅敷。秦氏一一詳。芳冶自摧挫。不識徵與商。篋中蠶且飢。一一搖晨光。（一解。）

　　使君停華蓋。白日問倉□。王良充徒御。腰褭服上驤。道旁各徘徊。後車邀鳴凰。蘭膏迴夕漏。雜佩鏘葱璜。千秋無萬歲。其樂云未央。（二解。）

　　羅敷前致辭。家本洹水陽。少小習毋師。謦欬禁遠揚。雞鳴勗□夫。墻茨爽天常。使君自富貴。羅敷安糟糠。夫婿義毋負。況彼殿中郎。王奪□妾老。桀紂未彼狂。言之污齒頰。充耳兩明璫。願言慎舉動。相顧陌上桑。（三解。）

　　王明君

　　征馬立踟躕。掩袂辭明主。掖庭早通籍。近視龍顏苦。威容儼若神。俛拜不再覩。禁門雙屈戍。知我淚無數。玉筯偷一滴。猶是漢家土。北風日怒號。飛沙來莽莽。穹廬環馬騾。語笑殊豺虎。胡婢通殷勤。單于夜起舞。霜雪冬復冬。白楊無他樹。南雁歲一歸。諒不專三輔。遲暮捐老革。戎麾事壯虜。此身經屢辱。男女各分乳。故□何遙遙。入夢路全迕。天子恩益深。金繒頒全部。微軀本輕塵。廟筭戒用武。

　　楚妃歎

　　粵肇南服。籃縷篳路。滔滔江漢。漸跋其履。前茅後勁。兩廣分鶩。黃隨庸僰。入我版附。凜之若霜。濡之若雨。桓桓大邦。鞭弭四布。賢佞進退。尤關王度。非佞不鋤。非賢不注。宴私浸淫。如木受蠹。莊王雖明。曰蒼為素。相彼虞立。本蹇而步。樊姬進說。婉曲斯寤。大禹拜稽。周公吐哺。既相十年。仕路俱錮。淑哉樊姬。諳悉掌故。二八在前。寧身之妬。梗楠杞梓。社稷伊樹。遂任叔敖。靈長國祚。虎視荊南。齊晉交慕。服鄭入陳。目不敢忤。脫簪獻規。磐石是措。

　　王子喬

　　王子喬。鳳吹縹緲天風高。出青宮。御神皋。被羽服。卻旌旄。嵩山之上石巉巉。青鳥有時致一緘。王子喬。驂駕白鹿。山南山北松與杉。仰視陰崖。丹書雲篆如舊鑱。孤寡不穀。聖神文武德至極。三五典墳不盡識。呼吸沆瀣。日精月華生羽翼。天子拱默。殘黎褐食。貢琛獻獒。梯航效職。遨游萬歲無窮期。元后明明頒萬國。

　　關山月

　　紫塞陰霾昏白日。平安十里傳烽畢。須臾澄鏡飛天東。戍樓鼓角聲如一。月明忽忽照天山。鳴沙磧裏無人還。枯楊衰草。暗生白魚。海蒼茫。路幾灣。此時胡兒吹觱栗。此時征人轉蕭瑟。流黃遙濕錦機寒。太白將高李廣黜。夜半萬鬼鳴啾啾。秦人漢人互追求。母妻永棄委塵土。悞我當年萬戶侯。關山對月誰不啼。身在玉門家河西。凍氣折膠看鐵甲。流光櫪馬一時嘶。

　　洛陽道

　　高城鬱峨峨。中天峙宮闕。馳馬銅駝街。意氣何勃勃。春繁西苑花。秋皎東觀月。揚揚出朝門。時貴駢肩謁。平揖列侯前。不在樹勛伐。田園廣瀍澗。筐篚致冀越。徒步躡青雲。三川不憂竭。路人遙指羨。燕頷果奇骨。馬鄧昔布衣。言辭亦謇訥。洛陽輦上人。何嘗記薇蕨。

　　長安道

　　來日長安道。車馬競馳驟。范蔡拜相時。衛霍封侯後。五陵游俠兒。射獵逐狡獸。（一解。）
　　去日長安道。青門瓜離離。穰侯出函谷。太傅謫南陲。逐客書未上。任安獨相隨。（二解。）
　　長安常在望。豹尾何時出。玉璽獻道旁。金人辭漢室。徘徊三渭橋。流水何太疾。（三解。）

　　梅花落七首

　　塞上墐北戶。胡霜透骨寒。春風知妾意。早爾款呼韓。

　　南人樹梅多。北人樹梅少。萬里傳春信。不在孟姜廟。

　　人願梅花開。妾願梅花落。落時春草生。邊城不蕭索。

　　征馬諳雪霜。不自知冬春。一見梅花白。長嘶為玉鱗。

　　幽閨爇香炭。寒意融妾面。飛沙饕北風。君顏自當變。

　　防胡青海上。歲輒層冰鑿。落梅冰漸泮。皸瘃手免作。

　　異處各異夢。梅花兩不疑。妾心仍舊日。君貴卻何時。

　　紫騮馬

　　君騎紫騮馬。語妾出門去。縛取左賢王。肘印誓歸馭。曼胡垂華纓。妾手加裘絮。至今歲復歲。和親無他慮。烏孫遙入貢。冒頓通朝署。匣劍思飲血。徒羨宗室女。承手固妾心。用武失所據。廟堂戒浪戰。婁敬亦能預。

　　雨雪曲

　　瀚海三尺層層冰。陰山雪密□飛鷹。大旗久凍色且腐。戍樓積歲朽梯繩。征人長役不自苦。鐵衣繡□弛弓弩。裂膚墮指百不辭。主將會兵追驕虜。功名悞望麒麟閣。雨雪愁陰非命薄。狥身一劍七尺輕。戰死沙場自不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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