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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五 渌水亭杂识一(2)


  吴会,世多称平江为吴会,意谓吴为东南一都会也。自唐以来如此。今郡中有吴会亭,府治前有吴会坊,皆承其误。按《史》《汉》等书所载,皆以吴会为吴越。《汉·吴王濞传》:“上患吴会轻悍。”此时未分会稽为吴郡,盖指吴会稽之地耳。至吴郡既立之后,若曹子建诗云:“行行至吴会,吴会非吾乡。”诸葛孔明论荆州形势云:“东连吴会。”东汉《蔡邕传》云:“寄命江海,远迹吴会。”谢承《后汉书·施延传》云:吴会未分,吴张谓收兵吴会,则荆扬可一。王羲之为会稽内史,时朝廷赋役繁重,吴会尤甚。石崇论伐吴之功曰“吴会僭逆”,则斥言孙氏。《庄子释文》:浙江今在余杭郡,后汉以为吴会分界,今在会稽钱塘,已上皆指二浙之地。又按《吴·孙贲传》云:“策已平吴、会二郡。”《朱桓传》云:“使部伍吴、会二郡。”宋褚伯玉,吴郡钱塘人,隐居剡山,齐太祖即位,手诏吴、会二郡以礼迎遣。六朝亦有下吴、会两郡造船若干者。此类甚多,证据尤切。或谓为会稽二字可独称会乎?按宋元嘉时,以扬州浙西属司隶校尉,而分浙东五郡立会州,以隋王诞为刺史。晋、宋间亦以会稽为会土,故谢灵运有《会行吟》,此独称会之征也。

  苏台,《青箱杂记》云:苏州有姑苏台,故谓苏台。相州有铜雀台,滑州有测景台,故亦称相台滑台(又见《古迹考》)。

  三楚,《史记·货殖传》:“淮南为西楚,彭城以东、东海、吴广陵为东楚,衡山、九江、江南、豫章、长沙为南楚。”孟康曰:“旧名江陵为南楚,吴为东楚,彭城为西楚。”

  水乡,陆士衡《答张士然诗》云:“余固水乡士。”注:“吴地也(当时水势弥漫,流亦湍急。自后人筑堤立塘,村市错置,水稍平减,流渐宽缓)。”

  三吴之说,互有不同。《十道四蕃志》以吴郡、丹阳、吴兴为三吴(《通典》及《元和郡国图志》并同)。又以义兴、吴郡、吴兴为三吴(《郡国志》同)。郦道元注《水经》云:永建中,阳羡周嘉上书,以县远赴会至难,求得分置,遂以浙江西为吴,东为会稽,后分为三,号三吴,即吴兴、吴郡、会稽也。按《晋书》,咸和三年,苏峻反,吴兴太守虞潭与庾冰、王舒等起义兵于三吴。时冰为吴郡、舒为会稽,则是吴郡、吴兴、会稽为三吴矣。安帝隆安三年,孙恩陷会稽,刘牢之遣将桓宝率师救三吴。及陶回为吴兴太守,时大饥,谷贵,三吴尤甚。回开仓赈之,不待诏,及割府库军资以救乏绝,一境获全。诏会稽、吴郡依回赈恤。据此则与《水经》合矣。又《虞潭传》:苏峻反,潭为吴兴太守,诏加潭督三吴、晋陵、宣城、义兴五郡事。孝武帝宁康二年,太后诏曰:“三吴奥壤,水旱并臻,宜时拯恤。三吴、义兴、晋陵及会稽遭水之县,全除一年租。”以此两事考之,则义兴固在三吴之外,而太后之诏亦不在三吴之数。岂一时称谓,初无定说?抑史传各有详简差互耶?或云虞潭所督,三吴、晋陵、宣城、义兴计六郡,而称五郡,潭自为吴兴,增督五郡,盖丹阳其一也。桓宝救三吴者,以孙恩既陷会稽,遂逼吴中,故云。今当以《十道四蕃志》及《郡国志》别说为正。

  《吴地记》以金陵为中吴,鄂州为南吴,武昌为下吴,即三吴也。《地理指掌图》:三吴,今苏、润、湖州,亦据吴、丹阳、吴兴三郡而言也。

  虎丘山,在吴县西北九里,唐避讳曰武丘。先名海涌山,高一百三十尺,周二百十丈(山在郡城西北五里。《吴地记》云:去吴县西九里二百步)。遥望平田中一小丘,比入山,则泉石奇诡,应接不暇。《吴越春秋》:“阖闾葬此三日,金精为白虎踞其上,因名虎丘。”《郡县志》云:“秦皇凿山以求珍异,孙权穿之亦无所得,其凿处遂成深涧。今剑池两崖划开,中涵石泉,深不可测,为吴中绝景。王元之、张敬夫皆有铭。”晋王旬《虎丘铭》曰:“虎丘先名海涌山,山大势四面周回,岭南则是山径,两面壁立,交林上合,蹊路下通,升降窈窕,亦不卒至。”王僧虔《吴地记》云:“虎丘山绝岩耸壑,茂林深篁,为江左丘壑之表。吴兴太守褚渊昔尝述职,路经吴境,淹留数日,登览不足。乃叹曰:‘今之所称,多过其实。今睹虎丘,逾于所闻。’斯言得之矣。”顾野王《虎丘山序》云:“高不抗云,深无藏影。卑非培裛,浅异棘林。路若绝而复通,石将断而更缀。抑巨丽之名山,信大吴之胜壤也。”御史中丞沈初明等游山赋诗,并书屋壁。梁郡守谢举有《虎丘山赋》,宋何求及二弟点、胤,陈顾越、唐史德义并隐此山。绍兴中,洛人尹焞避地山中,书堂存焉。旧有东西二寺,即王旬别馆,皆在山下。山半大石盘陀数亩,高下如刻削,因神僧竺道生于此说法,号千人坐石,他山所无。白莲池、虎跑泉亦生公遗迹。陆羽泉,即藏殿侧石井。试剑石,因大石中裂,故名。及望海楼、真娘墓,皆有古人赋咏。

  旧称虎丘为王旬宅,未审所据。王劭《诸州舍利感应记》:虎丘山寺,其地是晋司徒王旬琴台是矣。

  三江,《史记正义》曰:“在苏州东南三十里,名三江口(下文于分处号三江口,此三十里太近)。一江西南上七十里至太湖,名曰松江,古笠泽江。一江东南上七十里白蚬湖,名曰上江,亦曰东江。一江东北下三百余里入海,名曰下江,亦曰娄江(三百里当云二百余里)。于其分处号三江口。”顾夷《吴地记》云(顾野王《地里志》同):“松江东北行七十里得三江口,东北入海为娄江,东南入海为东江,并松江为三。”《水经》云:“松江自太湖东北流径七十里,江水奇分,谓之三江口。”《吴越春秋》称范蠡去越,乘舟出三江之口,入五湖之中,此亦别为三江五湖。庾仲初《扬都赋》注:“太湖东注为松江,下七十里有水口,流东北入海为娄江,东南入海为东江,与松江而三也。”古迹如此,先儒蔡仲默取以证《禹贡》之说。

  吴王阖闾十九年伐越,越王句践迎击之,吴败于李。《左传》谓阖庐伤将指,卒于陉。《史记》乃谓败之姑苏,自是夫差败处。《史记正义》谓姑苏、李相去百里,疑太史公误。又吴王夫差二年,悉兵伐越,败之夫椒,报姑苏也。此语亦当云报李矣。

  姑胥台,台因山名,合作胥。今作苏者,盖吴音声重,凡胥、须字皆转而为苏,故后人直曰姑苏。隋平陈,乃承其讹,改苏州。以《吴越春秋》《越绝》二书考之,一作姑胥,一作姑苏,则胥、苏二字,其来远矣。

  山得水而景物奇变,泰山在平地,不及匡庐之多态。澎浪为彭郎,小孤为小姑,诗人借景作情,不宜坚索故实。

  牡丹近数曹、亳,北地则大房山僧多种之,其色有夭红浅绿,江南所无也。

  白樱桃生京师西山中,微酸,不及朱樱之甘硕。福建、江西、广东深山中有畬民,同于猺獞,不与平民相接。有作工于民家者,食之阶石,不以人礼待之。其人射鸟兽,种麦,此山住一二年,移至别山,官府不能制。有数种姓,自相婚配。

  今之黑鬼可人可鱼,晋时谓之昆仑,即蛋民也。海船用以守缆,恐为鱼蟹所伤。

  高丽、日本之间,海中有釜山,为往来之中顿。海道无程,而顺风行,一日夜可得千里。贸易者曾有顺风行五日至长岐岛者,故知其国去宁波五千里。日本海中有鱼,与人无异,而秃首有尾,通番者谓之海和尚。

  日本至中国,海面五千里。而禽鸟有来去者,望见海船即来息力于樯篷,倦不能动。或施之以米,或掇而食之。

  日本之外有一国,彼人谓之东京。其间有夜海,白日昏黑,得见天星。海水有一处高起二三丈,如槛然。凡有东京贩者,而日本人为驵侩,则中国货贵,若日本居货以待东京人之来,则贱也。日本入操场练兵必以夜,盖灯火整乱易见也。其教艺处不令中国人见之。

  日本唐时始有人往彼,而留居者谓之大唐街,今且长十里矣。

  日本之东北有食人者,倭亦畏甚,因山作关以拒之。倭人精于刀,且不畏死,登岸则难敌,而舟甚小,故汤和立法,于海中以大船冲沉其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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