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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燕玉笑道:“怎不害羞,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想保谁?师父还不定许不许你去呢?”

  尹商把小眼一瞪,说道:“你们都去,莫非我不是人?实对你说,如不手刃亲仇,我不是人!”

  霜娥把嘴一撇,笑道:“你不是还要保余师兄么?凭你这点本事,想要杀谁?”

  尹商气道:“我不和你们说,画出龙来现爪。”

  燕玉笑道:“三弟倒不是吹,他的事只我明白。”

  还待往下说时,尹商急得赶将过去,拉着燕玉的手,直喊:“好姐姐,你万说不得。”

  燕玉把手一甩道:“有话好说,拉拉扯扯是什样子,我又没有说是谁。”

  尹商急道:“你这等说法,还不是和告诉人一样,你不知道这位老人家脾气呢。休看人不在此,就许被他知道,我还未学全,不教我了怎么办?”

  燕玉冷笑道:“你还怪我多口,你说这话,不更明显么?”

  霜娥追问:“三弟为何瞒我?”

  尹商更急得脸涨通红,双手连摇,说:“二姐你逼我作什,能说的我还不说,过几天你就知道。”

  霜娥还待盘问,燕玉忽朝尹商把嘴一努。尹商忽然醒悟,面向前窗跪下,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低声祝告起来。余式不知何意,想问又觉不便。霜娥微微一惊,笑对燕玉道:“三弟不知捣的什鬼,姐姐真个知他的事么,为何连我也隐瞒起来?”

  燕玉笑答:“事情并不深知,不过三弟每天半夜起来到外边去,至少个把时辰才回,看着奇怪,我拿话诈他,越发证实。余师兄虽非外人,到底不知我们底细。看三弟急得这个样于,怪可怜的,不说也罢。”

  尹商闻言,倏地跳起气道:“我只说大姐是好人,谁知一点也不疼我。老恩师神目如电,动念即知,虽然我从不敢违背他老人家的话,也不敢对他隐瞒,明日只好自首,单挨一顿打还好,如若中止不教,使我不能亲手报仇,不和你两个拼命才怪!”

  霜娥闻言,也似有气道:“你始终也未说什别的,这位老恩师既然成全你的孝道,怎会怪你?”

  话未说完,忽听窗外有一老人哈哈一笑。尹商面容立变,大声说:“你们谁要出来,我和你们拼命。”

  边说边往外跑,刚到门口,忽然急喊:“师父,弟子知罪!”

  同时,门帘启处,走进一个白发老人,一手将尹商抓住举起。尹商似知老人脾气,索性撤赖,身子往前一扑,双手环抱老人头颈大哭起来。

  三人见那老人穿着一身半长不短的黄葛短衫裤,左手拿着一把芭蕉扇,右手抓着尹商左腿,平空举起。身高不过四尺,又矮又瘦,但是面白如玉,短发如霜。领下一部银髯长垂至腹,都是根根见肉,看去刚劲已极。小鼻小嘴,一双风眼,却是又长又细,微微睁合之间隐蕴精光。上面一字形寿眉,白而且浓,由两边眼脚下垂,看去银针也似。天生异相,自有威仪,行动也颇迟缓,脚下却没声音。本是面有怒色,吃尹商抱头一哭闹,忽然改了笑脸。余式见二女已先下拜,知是异人。忙即随同跪倒。老人笑道:“你们起来。”

  三人还在跪拜,尹商急喊:“你们还不快起,老恩师见不得这个样子!”

  三人之中只燕玉知道老人来历,瞥见老人已有不悦之容,知他性情古怪,忙喊:“余师兄快起!”

  随拉霜娥起身,余式匆促中没有听真,起得稍晚,耳听老人骂了一声“奴才”,紧跟着眼前人影一晃,肩上早中了一掌。因出不意,被来人打倒一旁,一看正是尹商,随听喝道:“余师兄怎不听话,我代师父打你一下,看你还跪不跪。”

  余式还不明白,霜娥已伸手将他拉起,埋怨道:“三弟如何打人,可知他病后无力,身体还未复原么?”

  尹商把小眼一瞪,怒道:“师父不喜人朝他跪拜,如非看他病后,打得更重呢。”

  老人哈哈笑道:“小东西,不要再装腔了,我不怪你就是,各自坐下说话。”

  尹商忙答:“徒儿遵命,余师兄不要怪我,谁不听师父的话,我就打他,少时与你赔礼便了。”

  余式无故挨了一下,本在有气,莫明其妙,闻言刚悟出尹商必有用意,燕玉已先说道:“这位老前辈我虽未见过,昨夜偶遇一人说起,这位老人家怜念三弟孤苦,已收作记名弟子,才知姓名来历。这位便是昔年秦岭终南草堂二老中的卢老前辈,单名一个隐字,有一外号,我不敢说。适才因觉三弟和我一样,身负血海奇冤,虽然心高志大,立誓想报父母之仇,无如人小力微,这两年来,因老师不肯破例亲身传授,只随我两姊妹习武,本领有限,有的师门心法还不能私相授受。照此情势,如何能够手刃亲仇,日夜哭求上天怜鉴,拜一异人为师。

  不料孝心感动,蒙卢老前辈收为门人,觉着这等福缘旷世难逢,代他喜欢,无意中间了两句。他因老恩师自由嵩山移居终南以来,久已不问世事,形踪隐秘,破例传授,不喜人知,恐我走口,正在愁急。老前辈忽然驾临,三弟已蒙怜爱不必说了,便我三人得见仙颜,也是三生之幸。尤其余师兄大病初愈,既蒙赐见,必有恩意。不过老前辈素来不喜人拘束多礼,越随便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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