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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余式见二人小小年纪,那快身法,好生惊佩,因燕玉正在侧耳静听,未便说话。等不一会,燕玉面色忽转,笑道:“我早猜是魏家来人寻你,仇敌休说不知底细,就被访出一点踪迹,也不敢来捋虎须,他两姊弟偏要大惊小怪。”

  随听门外接口道:“师父行时原说今夜回来,不料会出远门,日前又说那样话,深更半夜会有人来庵前走动,如何能不留心呢?师姊专说现成话。”

  说时纵进两人,正是尹霜娥同了乃弟尹商,已由门外飞进。燕玉笑道:“你想此地素无外人足迹,对头已知师父隐居在此,如何敢来招惹?不是魏家来寻余师兄,还有哪个?”

  余式见祝、尹二女连尹商全都那么灵慧韶秀,武功更是惊人,庵外来人,自己也曾留神静听,一声也未听出,竟和对面差不多,越发惊赞,一问果是魏凯奉了叔父国梁之命来看余式是否与庵主相见,到了庵前,因知庵主脾气古怪,不敢叩门,正在窥探,燕玉听出庵外有人走动,刚一开口,尹氏姊弟便同纵了出去。燕玉功力甚高,人又聪明,早料不是对头贼党,故未追出,随即说起三人身世。

  余式才知她有姊弟三人,均是前朝忠烈之后,祝、尹两家又是至亲,只为霜娥之兄尹成与燕玉之姊燕琼本是表亲,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情根早结。两家父母见他二人郎才女貌,便结了亲。又以先人殉国,遗命不许儿女谋干功名,一同隐居在嵩山附近,仗着数顷祖业,务农为生。小康之家。本极相安,两家均是祖传武功,山中常有虎狼,鼎革之初,地面上不大安静,两小夫妻又都好武任侠,常时同往嵩山行猎,寻访异人,或向少林寺中高僧求教,已成习惯。

  这日又同去嵩山,打来一只猛虎,正走归途,恰巧铁鹰寨老贼侯元洪之子玉面仙猿粉金刚侯鼎同两贼党入山访友,看见燕琼美貌,上前调戏。这时两小夫妻新婚不久,行猎时同了几个朋友,多是会家,本在一起行走,燕琼忽然口渴,往取泉水,又不令丈夫跟去,致与小贼狭路相逢。小贼虽是名父之子,武功也自不弱,但因老贼只此独子,从小娇惯,大来酒色荒淫,把身子淘虚,就这样,燕琼仍非其敌。尹成恰巧赶来,见爱妻独斗三贼,势已不支,一时情急,连发三镖,将小贼打伤,随猎同伴又赶来相助,三贼全被围困,眼看成擒,燕琼又因小贼出语污辱,心中恨急,斫了他一刀。众人正下杀手,被少林寺元相和尚撞见,知道此仇一结,全家休想活命,忙即劝止。

  为防小贼回去搬弄是非,一面将三贼送往庙中养伤,仗着与侯氏弟兄有交,连夜赶往铁鹰寨,据实相告,说小贼不合调戏人家妇女,致有此事,不能怪人。何况对方事出无知,望贤昆仲对子侄们务要劝告,今日幸遇贫僧,否则岂不送命?老贼自知理亏,命又来人所救,再三声言,说小贼不好,决不许他报复,一面命人接回小贼。本意重责一顿,及见小贼受伤甚重,左膀已残,舐犊情深,又复不忍,只告诫了几句。这一姑息,种下祸根。

  小贼因父亲法令素严,最忌采花,平日强奸民女都是偷偷摸摸,惟恐父叔知道。及见如此宽容,胆子越大,伤好以后,仍旧荒淫,到处掳掠民女,入山奸淫,一面勾结贼党,相机报仇,只碍着少林寺两位高僧与仇敌交厚,不敢妄动。事有凑巧,第二年,两高僧云游他去,小贼乘着风雪暗夜,率了一伙贼党,将两小夫妻全家杀死三十六口。燕玉、霜娥姊弟三人本也不免于死,幸在事前被一异人救走。

  彼时三人最大的年才七岁,尹氏姊弟尚在怀抱,救他的异人是一隐居尹家左近多年的一个聋老太婆,事前不知底细,未及防范,又因众寡不敌,只得保了三个小孩一同逃出。小贼原意鸡犬不留,事后查点,考问下人,得知逃走了三男女幼童。两家世传武功还在其次,最可虑是少林寺两个和尚,恐留后患,立命贼党四处搜寻。无如雪深路险,逃人又故布疑阵,以东为西,表面是往少林寺逃去,实则藏往五乳峰山洞以内。

  小贼不曾追上,仗着当地孤悬山野,主人武勇自恃,相隔村落颇远,只有几家佃户,全被小贼杀死,放一把火,烧个精光。后来老贼得知此事,为了老妻护犊,平生惧内,方要责打,被贼婆得信赶来哭闹了一阵,将小贼拉走,老贼空自生气,无可奈何。总算小贼色星高照,不久娶了一个贼妻,性甚泼悍,貌又美艳,将小贼管住,少害了不少的人,老贼夫妻也放了心。同时,三个孤儿女也被异人引进到半残大师门下。

  大师原住秦岭丹凤崖,后移嵩山,云游路过魏家庄。国梁看出她不是寻常女尼,接进庄去,甚是恭礼。大师因嵩山好些不便,当地离贼巢近,易于查探虚实,又有魏家掩蔽,白云庵一带地势僻静,与外隔绝,水木清华,风景甚好,主人礼意诚厚,又是财主,向他募化一座小庵。国梁越看越怪,本想留她,自是求之不得。大师随与约定,不见外人,连国梁本人不听招呼也不许往庵中走动,随即辞去。国梁立即鸠工建造,照她所说建了一座小庵。

  第二年,大师带了孤儿入居,一住数年。中间国梁曾遇两次危难,事情全由任侠好义而起,对头都是江湖上有名盗贼,定约比斗,眼看危急万分,期前对方忽命人来打招呼,说有前辈高人出头和解,甘拜下风,但盼庄主也不再记仇怨,并还送了好些礼物。国梁因是难解之仇,对方竞会自动服输,来人也未说那前辈高人是谁,说完放下礼物就走,先不知是何因由,接连三次逢凶化吉,始终访查不出个道理。直到未次,事完以后巧遇对头,双方释嫌修好,这才问出大师所为和那姓名来历,不由喜出望外。外人虽不知他家庵中隐居着一位神尼,但因国梁所遇对头全是有名人物,忽然低首下心,化敌为友,自有原因,于是国梁名望更大。时当水旱频年,盗贼四起,魏家那大财富。从无一人敢于生心。

  最近和铁鹰寨贼党结怨也由小贼夫妻而起。国梁乡土之念甚重,见铁鹰寨这伙贼党以前还不吃窝边草,自从老贼听了悍妻泼媳的话、命小贼帮同掌管寨务、打算子袭父业以来,越发横行,小贼又犯;日日恶习,背了贼妻在外采花,无恶不作,早想除他,无如前与大师约定,不许自己求托,性情古怪,拿不准是否相助。

  老贼弟兄均有一身惊人本领,手下贼党又多,无一弱者,稍微失计,全家身命难保。明知大师决不坐视,但非老贼父子寻上门来,未必出手,因此迟疑不决。为了愤恨贼党,偶然说了几句狠话,辗转传到小贼耳中,也因自己不是国梁对手,就凭几句传言,老贼不会出马,于是设计挑衅,命贼党往附近民家生事。国梁自是不容,将来贼打跑。小贼满拟添些作料,激怒老贼亲自出马,不料老贼老谋深算,心虽愤恨,在未查明对方虚实以前,反将小贼痛骂了一顿,说是魏某与我本有一面之缘,彼此井河不犯;就说我手下人不应在本乡生事,打狗须看主人,何况那地方不是魏家庄境内,无故逞强,我也气愤,但是本寨山规素严,不许在方圆三百里内欺凌人民,早有明令,不能怪人。他就不讲交情,我却不能姑息。休说为你们报仇,只敢再往魏家走动,重责不饶。一面暗命心腹党羽窥探,非只一日。

  国梁后听友人泄机,才知危机不久将临,身家安危所关,又不知大师这一次是否出头,日前乘着尹氏姊弟来取月供,暗中托其探询。次日回信,说大师怪他多事,并说日内要出远门,底下无什表示。国梁自是愁急。又过了数日,尹商抽空密告,令国梁无须在意,师父虽未明言相助,从小相随,知她习性如此,只不闻言冷笑,置之不理,事便有望,才放了心。又由闲话中,得知大师炼有各种伤药灵丹,但是踪迹隐秘,不敢明告余式,仅命下人拿话引来。只知大师与冉旸谷、铁扇老人等同是秦陇间有名剑侠异人,料定双方必有渊源,不料果是一家。余式听完,喜出望外。

  燕玉随又说起:“本身报仇时机将近,余师兄如愿少住些日,不妨同去,看愚姊弟手刃亲仇。”

  余式见她英姿飒爽,光艳照人,又有一身惊人本领,万分钦佩之中不由生出爱意。自己还不知道情根已种,一心只想见着冉师叔,打听师父下落,闻言笑答:“愚兄虽在家师门下,只蒙恩允,未得传授,适才两位小师弟妹都打不过,如何能与这等成名大盗动手?”

  尹商笑道:“余师兄不必在意,我到时不动手,给你保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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