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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回 雪夜寻仇钱青选岳麓遭毒打 残年买醉赵心源酒肆结新知(3)


  正在寻思,酒保已将杯著摆好,问要什么酒菜。心源随意要了几样荤素酒菜。酒保招呼下去,半晌还不见端菜上来,人也不见。黄、赵二人本来涵养功深,知道客多事忙,倒也不在心上。接近心源有一张桌子上面,原坐着两个买卖人,只喝得一半,因久等酒菜不来,喊来酒保,刚要发作,那酒保却悄悄地在那人耳边说了几句话。那两个买卖人闻言,不但没有发作,脸上反显出一些惊恐之容,也不再催下余酒菜,匆匆给了酒保一些散碎银子,慌不迭地下楼而去。

  这二人刚走不多一会,又上来一个酒客,生得虎背鸢肩,堂堂一表,上楼只看了看,径往那张空桌上坐定。这时满堂客人正在哄饮,呼么喝六,热闹非常。那人上来时,酒保正送先前二人下楼,见又来了这么一位,眉头一皱,走将过来,赔笑说道:“小店今日因是快过大年的时候,不曾预备得多少东西,不想今天来客特别得多,所有酒菜差不多俱已卖尽。请客官包涵一点,上别家去吧。”

  那人刚要答话,正赶上先前招呼黄、赵二人就座的酒保,一古脑儿连同酒饭包子都端了上来。心源原想同玄极两人慢慢浅斟低酌,不曾想到先是久等不来,一来却是连酒带饭一齐来,有许多吃食并未要过,他也一齐送来,惟独酒却只有一小壶。心想:“也许灶上大忙,故尔趁空并作,一齐送来;再不然就是适才酒保听错了话。既已一齐送来,只好将就。惟独这一小壶酒,如何够二人之饮?”

  便笑对那酒保道:“这酒太少,好在酒不要现作,你给再来七八壶吧。”

  那酒保闻言,又跟对待先前二人一样,凑近心源耳畔说道:“今天这里有事,客官最好少喝一点酒,改日再补量吧。”

  心源闻言,知道其中必有隐情,揣知必是当地有什么土豪恶霸要在此生事。适才上楼不曾留意旁人,这时不禁用目往四外一看,果然那满堂酒客,除了雅座以内看不见外,余下差不多一个个俱是横眉竖目,短装缚裤,愈加明白了大半。知道盘问酒保也不肯说,估量这些人无非市井无赖,凭自己一人也足以对付,索性不问也不走,借着吃喝看一个究竟。便用好言向酒保商量道:“你只管放心,我同这位道爷俱是外乡人,决不会在这里多言多事。不过我二人因听说你酒莱好,特意前来过酒瘾,饭吃不吃不算什么,酒却不能不饮。我二人酒量大,酒德好,只躲在这偏角吃喝,回头多给你小费,还不行吗?”

  说罢,便取出十两一锭银子,叫他存柜,吃完再说。那酒保略寻思了一下,便嘱咐心源:“少时无论看见什么,不要说,不要动。如果看见有人相打,这楼角有一个小门,进去便可转通到另一个楼梯下去。剩的银子,改日再算。”

  说罢,刚要转身,忽听一人大声说道:“众人都卖,为什么偏不卖我?我在这里吃喝定了!”

  心源回头一看,正是适才上楼那一个酒客,因为酒保劝他到别家去饮,言语不合,争吵起来。同他说话的那个酒保,见他发急大嚷,不住地低声央告。那人还是执意不从。心源回头的时节,正与那人打了个照面,觉得他英姿勃勃,一脸正气,一望而知是一个江湖上的豪杰,不禁动了惺惺相惜之意。见他同那酒保争执不已,一时高兴,便过去排解道:“他们今日买卖委实甚忙,想是知道酒菜预备得不齐全,怕耽误了客官饮食,所以请阁下到别家去饮。我们萍水相逢,也算有缘,阁下如不嫌弃,何妨移尊到兄弟那张桌上同饮,何必同他们小人怄气呢?”

  那人见心源谈吐豪迈,英气内敛,不禁心中一动,见心源相邀,连忙接口道:“在下一个出门人,本不愿同他怄气。这厮说酒菜不全,原也不能怪他。末后他说,如果我定要在此饮酒,等一会儿出了差错,休得埋怨他们。问他细情,他又不说,反说上许多恐吓的话语,叫人听了不服。既是阁下美意,在下也未便再同他计较。不过萍水相逢,就要叨扰,于心不安罢了。”

  心源知他业已愿意,又客气了两句,便请那人人座。说话时节,先前同心源说话的那个酒保,不住站在那人背后使眼色。心源知他用意,装作不知,竟自揖客入座。那个酒保无法,只得问那人要吃什么。心源抢着答道:“这里有许多菜,才端上来还未动。你们今日既是菜不齐全,随便把顺手得吃的配几样,先把酒拿来就得了。”

  那酒保重又低声说道:“客官是个常出门的好人,适才我说的全是一番好意,还望客官记在心头,不要大意,”

  心源道:“我们知道,你先去吧。”

  酒保走后,心源又将黄玄极向那人引见。彼此通问姓名之后,那人忽然离座,重向心源施礼,连说“幸会”。原来那人就是陶鈞在汉阳新交的好友展翅金鹏许钺。自从他与余莹姑江边比剑,矮叟朱梅解围,众人分手之后,便决意照朱梅所说的话,将一切家务料理完竣,开春之后,到宜昌三游洞去投到侠僧轶凡门下。光阴迅速,转瞬年关,猛想起长沙还有两处买卖,因为这两年懒于出门,也没有去算过帐。如今自己既打算明年出外访师,何不趁着这过年将它结束,是赔是赚,省得走后连累别人。想到这里,便将他的一儿一女接回家来,告诉他的姑母,说自己年前要赶到长沙收帐,不定能不能回来过年,家中之事便请他姑母照料。

  一切安排妥当,又在家中待了几日,直到腊月二十左右,才由家中到了长沙。问起他所开的那两家买卖,恰好一赔一赚。许钺大约看了看帐,便吩咐主事的结帐收市,将这两处生意盘与别人。这两处主事人都甚能干,听了东家吩咐,劝说两句无效,只得照办。到了二十六,两处买卖分别结束清楚,一算帐,除偿还欠帐外,还富余三千多两银子。这样迅速,大出许钺预料。便将这三千多两银子,分给主事的铺掌同人一半,将余下的一半打成包裹,准备带回家去。因想到衡山岳麓一带去游玩个畅,便不想回去过年。第二天假说回家,辞别众人,搬到店房去住,先在岳麓山去游了一天。第二日无意中听人说这家酒楼酒菜极好,跑上来买醉,不想那酒保却托词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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