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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出 书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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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江风〗(旦上)说来羞,处子年方幼,忽把春心逗。甚来由,托匾香腮,蹙短蛾眉,不住把啼痕溜。无端自惹愁,无端自惹愁,谁来伴我忧,恨不与人同瘦! 奴家幼失父母,寄养于姚氏之门,蒙他爱若亲生,又许我赘夫承继,这是极遂心的事了。怎奈爹爹过于详慎,定要把艰难困苦之事,试过几桩,才与他完姻缔好。此时贼氛四起,刻刻有丧乱之忧,既得其人,就该速许,为甚么还要迟疑观望?闻得昨日给了资本,着他往松江贸易,许亲的话并不提起。我想如此乱世,凡有闺女的人家,个个都想赘婿,有他这种才貌,那一处不得良缘?万一在途路之间,被人要截了去,我再想这等一位才郎,就万万不能勾了。得失所关,叫我如何放心得下??这几日寝食欠安,害的人好不苦也! 〖前腔〗我这病根由,不自他人授,反是爷娘诱。硬拖留,赠与愁烦,断送芳龄,不使人儿寿。我把痴肠婉转搜,痴肠婉转搜,无缘订好逑,都只为妆不贯庞儿厚。 这头亲事,若不是爹娘说起,我做女孩儿的擅动春心,与男子订约,就是个不端之妇了。若不是因处乱世,自虑失身,就有父母之言,不待父母之命,私自与男人订约,也是个不端之妇,将来定要贻笑于人了。我与姚生的婚姻,既出父母之口,又处离乱之世,若还父母不决断,自己又不决断,就叫做见义不为,岂不误了终身之事?我不如会他一面,许下婚姻,然后待他出去,方才稳妥。只是一件,月下星前之约,无异于桑间濮上之行,毕竟不是好事,还要仔细斟酌一番。 〖前腔〗去还留,妇德期无咎,莫使弓鞋溜。虽则是异情偷,露出疑踪,惹起繁言,一样的名儿臭。我想夜间会他,到底不妥,明人不作暗事,竟在青天白日之下,何等不好!只是一件,做男子的未同而言,尚觉可耻;何况妇人,又何况是个闺女?不如借笔墨传情,写几句话儿示意于他便了。须防见面羞,须防见面羞,把毫端置彩球。是便是了,还怕有个藏不惯的罗衫袖。 爹爹是个谨密之人,他的心事,一句不可轻露,只说我自许婚姻,他不忍负我,自然急急回来;到第二次相逢,就说得衷肠话了。笔砚在此,待我取一幅绫帕出来。(取介)我见书本之上,男女传情,个个都用诗句,竟成一个恶套,甚为可鄙。我如今要脱去窠臼,只把《诗经》第一篇写上几句,借文王与后妃,做一对冰人月老,何等不妙!(写介) 〖前腔〗把嫩毫抽,远倩风人口,代把衷肠漏。(停笔介)呀,为甚的恁淹留,写罢关雎,题到河洲,倏忽地停纤手。我道为甚么写不下去,原来被“窈窕”二字碍住了手。《诗经》第一篇云:“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窈窕”二字,乃是风人的口气,岂有做妇人家的自夸窈窕之理?也罢,待我把上下几个字眼,略调一调,赞妇人的话头,倒移在男子身上,何等不妙!他的面容,原与妇人一样,竟写做“窈窕君子,淑女好逑”,他见了自然欢喜。(又写介)把经文僭笔钩,经文僭笔钩,移鸾作凤头。这颠倒处说不的个无心谬! 帕已写完,待我藏在袖中,遇见他的时节,掷在篱边,且看他怎生回答? 常笑闺人不解诗,强题红叶寄情思; 多情若共多才遇,不羡聪明但笑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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