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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南都甲乙纪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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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士英特举阮大铖 阮大铖,字集之,号圆海;怀宁人。天启时,为太常少卿。以魏党,思庙钦定“逆案”禁锢。大铖本士英之房师;既被废,寄居金陵,与孔昭、士英及太监李承芳交密。士英抚宣大,以总监王坤论罪。及周延儒再相,大铖、士英同馈万金求复官,夺于物议,仅起士英兵部左侍郎,提督凤阳:此崇祯壬午四月也。至是,士英思所以酬之;孔昭殿争,因士英而发也。 六月初六日(壬戌),士英奏:“冒罪特举知兵之阮大铖,当赦其往罪,即补臣部右侍郎”;许之。时士英乘高宏图督漕未入,即自拟旨:“赐冠带陛见。”举朝大骇。 初八日(甲子),高宏图曰:“大铖可用,必须九卿会议。”士英曰:“会议,则大铖必得用。”宏图曰:“臣非阻大铖;旧制:京堂必会议,乃于大铖更光明。”士英曰:“臣非受其贿,何所不光明?”宏图曰:“何必受贿;一付廷议,国人皆曰贤,然后用之耳。”宏图出,即乞休。姜曰广《辞归疏》云:“臣前见文武纷竞,既惭无术调和;近见“逆案”掀翻,又愧无能豫寝。遂使先帝十七年之定力,顿付逝波;陛下数日前之明诏,竟同覆雨。梓宫未冷,增龙驭之凄凉;制墨未干,骇四方之听闻。惜哉维新!遂有此举。臣所惜者,朝廷之典礼;所畏者,千秋之清议而已!” 初九日(乙丑),士英为大铖奏辩;言“魏忠贤之逆之非闯贼可比。”且力攻宏图、曰广、吕大器诸人护持局面;谓“于所爱而登之天者,即曰先皇帝原无成心也;于所忌而锢之渊者,即曰先皇帝定案不可翻也。其妄莫甚!” 十一日(丁卯),给事中罗万象奏曰:“辅臣荐用大铖,或以愧世无知兵者;然而大铖实未知兵,恐《燕子笺》、《春灯谜》即枕上之阴符而袖中之黄石也。伏望许其陛见,以成辅臣吐握之意;禁其复用,以杜邪人觊觎之端。”御史詹兆恒奏曰:“钦案诸人久图翻局,幸先帝神明内断,确不可移;陛下跸驻龙江,痛心先帝异变,与诸臣抱头痛哭!百姓遂莫不洒血捶胸,愿思一报。近闻燕、齐之间,士绅皆白衣冠,吁先帝而呼天;驱杀伪守,各守关隘。此诚先帝德泽在人、国愤非常有以激发其忠义耳。今梓宫夜雨,一坏未干;太子、诸王,六尺安在?国仇未复,而忽召见大铖,还以冠带;岂不上伤在天之灵、下短忠臣之气?” 十三日(己已),吕大器奏曰:“先帝血肉未寒,爰书凛若日星;而士英悍然不顾,请用大铖!不惟视吏部如刍狗,抑且视陛下为弁髦。”又言:“近年温、周擅权,老成凋谢;一时庸奸偾事,中原陆沈。皇上中兴,一时云蒸霞起;乃不意马士英浊乱朝政!夫士英,非以贿败问遣、借途知兵而为凤督哉?乃挟重兵入朝,腼颜政地。南国从来蔼蔼,一唆拨而殿陛喑哑叱咤,藐主尊为赘旒矣。《逆案》一书,先帝定为乱贼大防。而士英拉大铖于尊前,径授司马,布列私人;越其杰、杨文骢等有何劳绩,倏而尚书、宫保、内阁?倏而金吾世荫也?”郭维经奏:““逆案”成先帝之手,今《实录》将修,若将此案抹杀不书,则赫赫英灵,恐有余恫,非陛下所以待先帝;若书之,而与起用大铖对照,则显显今古未免少愆,并非辅臣所以爱陛下也!惟愿陛下爱祖宗之法,因爱先帝,并爱先帝丝纶!” 十四日(庚午),兵部郎中尹民兴言:“熹庙时崔、魏煽逆,士大夫丧耻忘君,几成苞孽之固;遂至先帝末载天子下席,诸臣或匍伏而拜爵、或献策以梯荣,皆忠孝不明之流祸也。申罪讨逆,司马职也。今抗颜堂上者,一“逆案”之阮大铖;即行檄四方,何以消跋扈将军之氛?古者破格求才,惟曰使贪、使诈,不曰使逆。“逆案”可翻,崔、魏亦可恤,周、钟诸逆皆可使才宥过矣!” 十七日(癸酉),御史左光先言:“阮大铖线索逆党野子傅应星,杀臣兄光斗及魏大中、杨琏;士英冒罪特举,明知无复有罪之者。皇上不改先帝之政,臣忍忘不共之仇耶?” 十八日(甲戌),詹兆恒进魏党钦案原本,御史陈良弼谏阻勿翻“逆案。”时怀远侯常廷龄、太仆少卿万元吉、御史王孙蕃等各言“逆案”不可翻、大铖不可用;俱不听。马士英自辩在兵言兵;上慰士英,切责科道。 《甲乙史》云:“阮大铖于六月初八日入见,备陈见枉之由。”《编年》云:“大铖召对,具联络、控扼、进取、接应四策,又陈“长江两合、三要、十四隙”,俱称旨;竟用为江防兵部尚书。” 九月初一日,柳祚昌催补阮大铖官,即命添注兵部右侍郎;仍禁朝臣不得把持阻谏。刘宗周云云,上切责之。 黄澍笏击马士英背 黄澍,字仲霖;徽州人。丙子举浙闱,丁丑登进士;授河南开封推官。以固守功,擢御史,巡按湖广;监左良玉军。 甲申宏光立,六月二十日(丙子),澍同承天守备太监何志孔入朝,求召对。既入见,澍面纠马士英权奸误国,泪随语下。上大感动,顾高宏图曰:“黄澍言言有理,卿识之!”召入御座前,澍益数其罪;士英不能辩一语。志孔复前佐澍,言士英无上诸事。秉笔太监韩赞周叱志孔退,曰:“御史言事是其职;内臣操议,殊伤国体。”士英亦跪求处分;适跪澍前,澍以笏击其背曰:“愿与奸臣同死!”士英号呼曰:“陛下视之!”上摇首不言;良久,谓澍曰:“卿且出!”赞周命执志孔;上私谕赞周云:“马阁老宜自退避!”士英遂称疾,尽移直庐器具以出。以金币分馈福邸旧阉田成、张执中两人,向上泣曰:“皇上非马公不得立;若逐马公,天下皆议皇上背恩矣。且马公在阁,诸事不烦皇上;可以优闲自在。马公一去,谁复有念皇上者?”上默然;田成即谕士英疾趋入直。随有旨:“何志孔本当重处,首辅亟为求宽,具见雅度;姑饶他为民。”谣曰:“要纵奸,须种田;欲装哑,莫问马!” 黄澍论马士英十大罪 奸督有十可斩之罪,谨详列以求圣断、以质公论事。 痛自乱贼猖狂,宗社失守。幸皇上应运中兴,大张挞伐。臣小臣也,缄口苟容,岂不自保禄位!顾臣受国厚恩,禀性刚烈,不顾利害,致捋虎须。臣今日言亦死,不言亦死;言则马士英必杀臣,不言而苟且偷生,臣不死于贼、必死于兵。均之死也,臣敢冒死言之。奸督自任数年以来,有功无罪,臣谓可斩之罪有十焉。 凤陵一坏土,国家发祥之地;士英受知先帝,自宜生死以之。巧卸重担,居然本兵;万世而下,贻皇上以轻弃祖宗之名:是谓不忠。不忠者,可斩也。 国难初定,人办必死之志,为先帝复仇。士英总督两年,居肥拥厚,有何劳苦?明圣之前,动云劳苦多年:是谓骄蹇。骄蹇者,可斩也。 奉命讨献,而足未尝跨出蕲、黄一步;奉命讨闯,而足未尝跨出寿春一步。耽延岁月,以致贼势猖狂,不可收拾:是谓误封疆。误封疆者,可斩也。 献贼兵部尚书周文江引贼破楚省,教献下江南;及左镇恢复蕲、黄之后,周文江之金朝以入,而参将之荐夕以上:朦胧先帝,遗祸地方:是谓通贼。通贼者,可斩也。 市棍黄鼎无以报德,用其参谋冯应庚私铸闯贼银印一颗,上篆“果毅将军印”,托言夺自贼手,飞报先帝;士英蒙厚赏,黄鼎等俱加副将。今麻城士民有“假印不去、真官不来”之谣:是谓欺君。欺君者,可斩也。 皇上中兴,人归天与。士英施施然以为“非我莫能为”;始而居功,后必蔑上:其目中无朝廷久矣。金陵之人有“若要天下平,除非杀了马士英”之谣:是谓失众亡等。失众亡等者,可斩也。 生平至污、至贪,清议不齿。幸以手足圆滑,偶脱名于“逆案。”其精神满腹,无日忘之;一朝得志,遂特荐同心逆党阮大铖。大铖居朝为逆贼、居家为匪类,三尺之童见其过市,必唾骂之。士英首登启事,对人云:“我要操朝权,必先自用大铖始。”魏党贻祸,至今为烈;敢于蔑侮前朝,矫诬先帝。迹其所为,恨不起逆党于地下而与之同谋:是谓造叛。造叛者,可斩也。 减克兵粮,家肥兵瘦;平素不能行恩,临事岂能用武!一旦有急,挟君父而要之;借皇上之名,为请罪之夤缘。在各镇忠义自奋,人人愿报明主;皇上念民间劳苦,破格殊恩。士英动云:“都是我在皇上面前奏的。”“善则归君”,其义谓何?是谓招摇骗诈。招摇骗诈者,可斩也。 宸居寥落,长江浩浩;士英不闻严御警跸,紧防江流。而马疋、兵械札营私居,以防不测;以保金帛何其智?以守陵园何其怯?以壮甲第何其横?是谓不道。不道者,可斩也。 上得罪于二祖、列宗,下得罪于兆民百姓;举国欲杀,犬彘弃余。以奸邪济跋扈之私,以要君为卖国之渐:十可斩也。 士英有此十大罪,皇上即念其新功、待以不死,当削去职衔,责之速赴原任,广联声援;庶可以慰祖宗在天之灵、谢亿兆人之口。而奸狡日深、巧言狂逞,此岂一日可容于尧、舜之世哉!伏乞大奋乾纲,下臣言于五府、六部、九卿、科道从公参议。如臣一言涉欺,皇上即诛臣以为嫉功害能、衊诬大臣之戒;如臣言不谬,亦乞立诛士英以为奸邪误国、大逆不忠者之戒。抑臣更有说焉:臣昨赴都,见吏部侍郎吕大器曾疏参士英,臣尚未见全抄;要之,大器亦非无罪人也。悻戾自用,反覆阴阳。臣曩在都门,与台臣王燮曾交章参之;臣到九江,甚鄙其为人。昨士英指臣有党,今必以臣党大器为题;故为明白拈破。臣言官也,明知害之所在,与死为邻;职掌所关,不敢不争。士英即旦夕杀臣,臣甘之如饴矣。因补疏直陈颠末,字稍逾格;惟皇上乾断施行! 七月初二日(丁亥),着黄澍星回地方料理恢复承、襄。时澍连上十疏,内多纠士英者。宏光不得已,屡谕其赴楚;乃去。总览前后诸疏,逼真古名臣奏议,有胆、有识,落笔妙天下者也。然其侃侃而谈,无少顾忌者,挟良玉以为重也;而士英之不敢遽斥澍者,亦畏良玉耳。不然,吕大器一参士英,即有旨“予告去”,或刑部逮问矣;亦何爱乎澍、何惮乎澍而纵之之楚耶? 黄澍辩疏 七月二十二日(丁未),黄澍辩马士英见诬疏云:“麻城劣生周文江为献贼兵部尚书,引献贼破省。有锦衣遣戍刘侨托文江进美妾、玉杯、古玩数万金于献,即用侨为锦衣大堂。比左良玉恢复蕲、黄,侨削发、私遁;寻送赤金三千两、女乐十二人于士英。今年四月,士英委黄鼎署印麻城,麻城汹汹几乱。乡绅请臣弹压,侨献银三千两助军;臣批云:“正苦无粮,真可愧挟资以媚贼者。仰即收贮!”臣言隐而讽矣。既还武昌,黄鼎代为解银一千两、玉带二围、殊冠一顶;臣又批云:“军中无妇人,何用珠冠?大功未成,不须玉带。仰即变价济饷。”臣巡方衙门收支,皆有司存。士英以侨私书为言,试命将臣原书呈览,则清浊立见矣。” 九月二十六日(辛亥),楚宗朱盛浓疏诬黄澍毁制、辱宗、贪贿、激变;士英喜,擢盛浓池州府推官。内批:“逮澍刑部提问。”澍不至。 十月初八日(壬戌),黄澍奏辩;内皆:“朱盛浓害非剥肤,何至千里叩阍?” 逮澍而澍不至,士英之权势不能行于南楚之臣矣。次年良玉举兵之事,已兆于此。 附记:乙酉大兵下徽州,闽相黄道周拒于徽州之高堰桥;自晨至暮,斩获颇多。澍以本部邑人习知桥下水深浅不齐,密引大清骑三十由浅渚渡,突去闽兵后;骤见骇甚,遂溃。徽人无不唾骂澍者。后官于闽,谋捣郑成功家属以致边患,遂罢。 朱统銇诬诋姜曰广(胡案:銇,原字为“𨰥”,钅类,音lèi。仅见此人名。明宗室。后均“銇”替代。) 七月二十六日(辛亥),南昌建安王府镇国中尉吏部候考朱统銇上书,诬诋大学士姜曰广秽迹,定策时显有异志;词连史可法、张慎言、吕大器等。盖马士英欲挤可法以独居定策之功、刘孔昭欲去可法以专任田仰,为一网打尽之计;阮大铖属草,授统銇上之。疏入,高宏图票拟“究治。”上坐内殿,召辅臣入;上厉声曰:“统銇吾一家,何重拟也!”且责宏图疏召可法还朝为非是。宏图抗辩,士英独默。上每语必左顾田成,明有指授者。 二十九日,朱统銇参姜曰广谋逆;高宏图、姜曰广皆引疾杜门。礼科给事袁彭年驳奏曰:“祖制:中尉奏请,必先具启亲王参详可否,然后给批齎奏。若候吏部,则与外吏等;应从通政司封进。今何径、何窦,直达御前?微刺显攻,捕风捉影;陛下宜加禁戢。臣,礼垣也,事涉宗藩,皆得执奏。”不问。通政司刘士祯言:“曰广劲骨戆性,守正不阿;居乡立朝,皆有公论。统銇何人?扬波喷血、掩耳盗铃,飞章越奏,不由职司;此真奸险之尤者,岂可容于圣世!”皆不听。 刘泽清捏四镇公疏纠姜曰广、刘宗周谋危社稷;朱统銇复讦奏姜曰广、雷演祚、周镳,其疏仍出阮大铖草。马士英拟旨:“逮演祚、镳等。”时演祚居忧,侨金陵;镳为大铖最恨人。有自比于孔昭者,显示辣手于同邑大僚,一时阴挤;而士英借是以迫宏图、曰广之去耳。 陆朗、黄耳鼎疏攻姜曰广、徐石麒、刘宗周结党欺君、把持朝政,无人臣礼;曰广、石麒、宗周寻各予告而去。户科吴适疏言:“曰广、宗周历事五朝,贞心亮节,久而弥劲;应亟赐留。”不听。 熊汝霖论异同恩怨 吏科熊汝霖言:“臣观目前大势,即偏安亦未可稳。“兵饷战守”四字,改为“异同恩怨”四字;朝端之上,元黄交战。即一、二人之用舍,而始以勋臣,继以方镇。固圉恢境之术,全然不讲;惟舌锋笔锷之是务,真可笑也。且以匿帖而逐旧臣矣,俄又以疏藩而参宰辅矣,继又喧传复厂卫人心皇皇矣。辅臣曰广忠诚正直,海内共钦;乃么么小臣,为谁驱除?听谁主使?且闻上章不由通政,结纳当在何途?内外交通,飞章告密;墨敕斜封,端自此始。事不严行诘究,用杜将来,必至厂卫之害:横者借以树威、黠者用以牟利,人人可为叛逆、事事可作营求。缙绅惨祸,所不必言;小民鸡犬,亦无宁日:此尚可为国乎?先帝十七年忧勤,曾无失德;而一旦受此奇惨,止有厂卫一节,未免府怨臣民。今日缔造之初,如育婴孩,调护为难;岂可便行摧折?陛下试思先朝之何以失,即知今日之何以得?始先帝笃念宗藩,而闻寇先逃,谁死社稷?保举换授,尽是殃民;则今何以使跃冶不萌而维城有赖?先帝隆重武臣,而死绥敌忾十无一二,叛降跋扈肩背相踵;则今何以使赏罚必当而惠威易行?先帝委任勋臣,而官舍选练一任饱飏,京营锐卒徒为寇籍;则今何以使父书有用,客氛是屏?先帝简任内臣,而小忠小信原无足用,开门延敌且噪传门;则今何以使柄无旁操而恩有余地?先帝擢用文臣,而边才督抚谁为捍御,超迁宰执罗拜贼廷;则今何以使用者必贤而贤者必用?”疏入,士英票旨云:“这厮指朕为何如主?重处;姑罚俸三月。” 九月初九日,姜曰广致仕回籍。十月二十日,予统銇京官,寻补行人;以疏逐曰广也。统銇曰:“须还我总宪!” 吴适陈维新五事 吴适上言维新五事:“一曰信诏旨:朝廷之有丝纶,所以彰示臣民,俾知遵守。迩因事变错出,前后悬殊。用人之途,始慎而继以杂;诛逆之典,初严而终以宽。禁陈乞矣,而矜功、诵冤者章日上;重爵赏矣,而请荫、乞封者望日奢。镇帅屡责进取,而逡巡不前;军需频督转输,而庚癸如故。欲斯画一,宜重王言。今后凡奉明旨,务俾上作而臣下尽遵,毋致游移。一曰核人才:人才为治道所从出,将为其终、先谨其始。顷者,典籍无稽,钱神有径,人思跃冶。初仕辄冀清华,官多借题行间;每增监纪,膻逐之谋愈切、卸担之术偏工。起废而薰莸并进,悬缺则暮夜是求;以致荐牍日广、启事日勤。今后求才务宽、用人务覈,宁重严于姑进,毋进恨于偾辕。一曰储边才:将帅之略,岂必尽出武途;如唐之节度,文武兼用而内外互迁,盖储之者素耳。请饬中外蓬荜之彦,非韬钤之略勿讲;辟举之选,非军旅之才勿登。技勇骑射日日请求,共激同仇,以振积懦。一曰伸国法:陷北诸臣已有定案,但恐此辈辇金求翻。既以宽其不死者,昭皇上之浩荡;尤当以继其觊用者,明臣子之大防。一曰明言责:祖宗设立六垣,与六部相表里;是故纠弹之外,复有抄参。补阙拾遗,务期殚虑。倘掖垣仅取充位,则白简止贵空悬;则抄发本章,一胥吏事:岂先王设官意哉!望陛下亟进谠言,见诸施行;毋致批答徒勤,而实效罔著,所裨非浅。”疏入,不省。 马嘉植陈立国本 吏科马嘉植陈立国本事:“一、改葬梓宫;一、迎养国母;一、访求东宫、二王;一、祭告燕山陵寝。在君父力自贬损,尊养原非乐受;在臣子痛加悔艾,富贵岂所相期!茅茨虽陋,可勿翦也;有以劳人费财导者,勿听。经武以外,亦可概节也;有以处优晏衍进者,勿听。” 贺世奇言慎行赏 刑部侍郎贺世奇上言刑赏宜慎:“如吴三桂奋勇血战,李、郭同功,拜爵方无愧色。若夫口头报国,岂其遂是干城;河上拥兵,曷不以之敌忾?恩数已盈,勋名不立,冒滥莫甚!”疏上,俱报闻而已(《遗闻》载贺世寿)。 李谟奏明臣谊 国子监典籍李谟奏曰:“今日诸臣能刻刻认先帝之罪臣,方能纪常勒卣,蔚为陛下之功臣。日者庙廷之争,几成哄市;恐传闻遐迩,不免开轻视朝廷之意。原拥立之事,皇上不以得位为利,诸臣何敢以定策为名;而甚至轻加镇将,于义未安。镇将事先帝,未闻收桑榆之效;事陛下,未闻彰汗马之绩。按其实,亦在戴罪之科;而予之定策,其何以安?倘谓劝进有章,足当夹辅;抑以勖勉敌忾,无嫌溢称。然而名实之辨,何容轻假!夫建武之邓禹,犹悬受任无功;唐肃宗之郭子仪,尚自诣阙请贬。愿陛下敕谕诸大臣:立志以倡率中外,力图赎罪;必大慰先帝殉国之灵,庶堪膺陛下延世之赏。至一概勋爵,俱应辞免,以明臣谊。至于丝纶有体,勿因大僚而过繁;拜下宜严,勿因泰交而稍越;繁缨可惜,勿因近侍而稍宽:然后纲维不堕而威福日隆也。” 陈子龙请广忠益、慎名器、用贤勿二 兵科给事中陈子龙疏请“广忠益”谓:“当黄道周触忌权佞,构陷至深;先帝震怒,祸将不测。群工百官相戒结舌,独涂仲吉以孤童担囊走万里外,上书北阙;予杖下狱。狱吏希迎,拷掠荼酷;至死不屈,以明道周之冤。此虽王调贯械以讼李固、杜仲杀身以救李云,亦不过是。幸先帝圣明,得以俱免。宪臣刘宗周昔以廷诤去国,孝廉祝渊毅然请留;先帝已轻议罚。迨后奸臣挑激,复征槛军;虽与仲吉得祸轻重有殊,然为国惜贤,舍生取义,其揆一也。当仲吉赴戍之时、祝渊征逮之日,臣皆得与接对。仲吉凝静深远,绝不以立名自喜;祝渊谦抑温恭,惟出位引咎。间有投赠,锱铢不纳。若置之台谏之班,必有以上补衮职、下剔奸邪。” 《遗闻》云:“以兵部侍郎解学龙疏荐,内批:“升原任户部主事叶廷秀为都察院堂上官,监生涂仲吉、生员诸永明为翰林院待诏。”盖廷秀、仲吉、永明者皆侠节士,先帝时申救道周下狱杖戍者也。”《甲乙史》云:“七月二十六日(辛亥),仲吉、永明并授待诏。” 子龙又疏请“慎名器”谓:“陛下间关南返,从官几何?卫士奄尹寥寥无几。今大位既登,来者何众!不遏其流,何所底止。必将人夸翼赞之功,家切从龙之念;伤体害政,非国之福。夫劝功诱善,惟在爵赏;一为轻滥,后将无极。丰沛故人、文墨小吏,自昔为嫌;朱紫盈门、貂蟒满座,尤乖国典。立政之始,惟愿陛下慎持之!嗣后果系服劳有功,但当赏之金帛、不应授以爵位,以贻《曹风》“不称”之讥、犯《大易》“负乘”之戒!” 又疏请“用贤勿二、爵人宜公”:“一在宪臣之宜召也:宪臣老成清直,海内尽知。今入国门,寄居萧寺,不得一望天颜。在陛下以方谕大臣和衷共济,恐宪臣戆直,奏对之际,复生异同。然臣以陛下“疑畏君子”之机,从此而生,恐君子有携手同归之志;黄道周之流,皆踯躅而不前矣。陛下谁与共济天下哉?一为计臣之特用也:计臣清端敏练,百僚所服。但古制爵人于朝,与众共之。墨敕斜封,覆辙可鉴!万一异日有奸邪乘间、左右先容,铨司不及议、宰辅不及知,而竟以内降出之。臣等不争,则幸门日开;臣等争之,则已有前例。立国之始,臣愿陛下慎持之也。” 疏入,俱不听。 疏内“宪臣”疑指刘宗周,而“计臣”则指江阴张有誉也。《甲乙史》云:“七月二十五日(庚戌),户部尚书周堪赓久不到仕,中旨传升吏部侍郎张有誉为户部尚书大学士。高宏图以不经会推缴命;得旨:“特用出自朕裁。”盖有誉清慎,为人所称;马士英借以开传升之幸门,为阮大铖地也。吏部给事中章正宸封还中旨,力争;不听。故姜曰广、陈子龙诸君子俱极论之学。 姜曰广论中旨 祖宗会推之典,立法万世无弊;斜封墨敕,覆辙俱在。臣观先帝之善政虽多,而以坚持“逆案”为盛美;先帝之害政亦间出,而以频出中旨为乱阶。用阁臣内传矣,用部臣、勋臣内传矣,选大将、言官亦内传矣。他无足数,论其尤者:其所得阁臣,则逢君殃民、奸俭刻毒之周延儒、温体仁、杨嗣昌、偷生从贼之魏藻德等也;其所得部臣,则阴邪贪猾之陈新甲等也;其所得勋臣,则力阻南迁、尽撤守御之李国桢也;其所得大将,则纨绔支离之王朴、倪宠辈也;其所得言官,则贪婪无赖之史𡎊、陈启新也。凡此,皆力排众议,简自中旨者也;乃其后效亦可睹矣。且陛下亦知内传之故乎?总由鄙夫热心仕进,一见摈于公论,遂乞哀于内廷。线索关通,中自有窍;门户摧折,巧为之词。内廷但见其可怜之状、听其一面之词,遂不能无耸动;间以其事密闻于上,又得上之意旨转而授之。于是平台召对,片语投机,立谈取官,有若登场之戏。臣昔痛心此弊,亦于讲艺敷陈;但以未及畅语,至今隐恨。先帝既误,陛下岂堪再误哉! 天威在上,密勿深严;臣安得事事而争之。但愿陛下深宫有暇,温习经书,间取《大学衍义》、《资治通鉴》视之;如周宣、汉光之何以竟恢远烈?晋元、宋高之何以终狃偏安?武侯之出师南蛮,何惓惓以“亲君子必远小人”为说?李纲之受命御敌,亦何以切切“信君子勿问小人”为言?苟能思维,必能发明圣性。陛下与其用臣之身,不若行臣之言;不行其言而但用其身,是犹兽畜之以供人力俎也! 吴适请忧勤节爱 户科吴适疏请“忧勤节爱。”言:“国耻未雪,陵寝成墟;豫东之收复无期,楚、蜀之摧残弥甚。旧部草创,一事未举;万孔千疮,忧危丛集。又况畿南各省,到处旱灾;兼之臣邻消长多虞、将帅元黄构衅。伏惟陛下始终竞惕,兼仿祖制:早、午、晚三朝勤御经筵而谘时政;亲近儒臣,朝期无更传免。而又躬崇俭约,尚茅茨而省工作、严爵赏而重名器;锱铢必恤,俾佐军兴。诸凡无艺之征,一概报罢;被灾之地,确覈酌缓。墨吏必惩,蠹胥必殛。根本之计,孰大于此!” 沈胤培请立中宫、举经筵、定朝仪 礼科沈胤培疏请“立中宫、举经筵、定朝仪”谓:“今永巷无脱簪之儆,崆峒鲜问道之谟。濒笑或假借于从龙,而帘远堂高之义不著;是非或混淆于市虎,而阴阳消长之关可虞!陛下诚思此身为祖宗付托之身,先帝之大仇一日未复,即九庙之神灵一日怨恫。而正朝廷以正百官、正万民,先自宫闱始;则选立中宫为第一义。经筵业奉明旨,尤祈汲汲举行。或召词臣询经史、或召部臣考政治,而时令台谏之臣陈得失。宫中万几之暇,披览《资治通鉴》及本朝《宝训》等书,以知前代兴亡之迹、祖宗致治之由。至于朝仪多阙,大典未光:如朝门不应奏乐而奏乐,各衙门应奏事而不奏事。凡若此类,并宜申饬。” 章正宸论铨政 吏科章正宸指陈铨政:“一、名器宜慎:定策者既懋厥赏,其余人自请叙,则十倍增官。辇金不供刻印,宁免瓜果之诮!一、职掌宜专:用人独归吏部;今有咨送者、有荐拔者、有径自奏讨者,冢臣所职几何?一、封疆宜肃:文武共寄封疆,不斩误国之臣,不激报国之气。一、废臣宜饬:爵重则人乃劝,法守则士知恩。累累起废,不自静听;岂不闻律有“罢吏不入国门”乎”(《甲乙史》)? 宋劼疏略 监军佥事宋劼上言:“臣民苟安江界,恐非所以保江界;诸臣苟存富贵,恐非所以保富贵也。”又言:“人生止有此时日、人身止有此精神。古贤惜分阴,运甓舞鸡,皆劳筋骨于有用。” 祁彪佳请革三弊政 御史祁彪佳疏论时政谓:“洪武初,官民有犯,或收系锦衣卫。高皇帝因有非法凌虐,二十年遂焚其刑具,移送刑部审理:是祖制原无诏狱也。后乃以锻炼为功、以罗织为事,虽曰朝廷之爪牙,实为权奸之鹰狗。口词从迫勒而来,罪案听指挥而定;即举朝尽知其枉,而法司谁雪其宽!酷惨等于来、周,平反从无徐、杜:此诏狱之弊也。洪武十五年,改銮仪司为锦衣卫,专掌直驾、侍卫等事;未尝有缉事也。迨后东厂设立,始有告密之端:用银而打事件、得贿而鬻刑章;飞诬多及善良,赤棍立成巨万。招承皆出于吊拷,怨愤充塞于京畿。欲绝苞苴,而苞苴托之愈盛;欲究奸宄,而奸宄未能稍清:此缉事之弊也。若夫刑不加大夫,原祖宗忠厚立国之本;乃夫逆瑾用事,始有去衣受杖者。刑章不归司政,扑责多及直臣;本无可杀之罪,乃致必杀之刑。况乎朝廷徒受拒谏之名,天下反归忠义之誉。盖当血溅玉阶、肉飞金陛,班行削色,气短神摇;即恤录随颁,已魂惊骨削矣。是岂明盛之休风,大失君臣之分谊:此廷杖之弊也。伏乞陛下严行禁革!” 袁彭年请革厂卫 八月初七日,礼科袁彭年疏言:“高皇帝时,不闻有厂。相传文皇帝十八年始立东厂,命内官主之;此不见正史。惟大学士万安行之,亦不闻特以缉事著。嗣后一盛于成化。然西厂汪直、逾年辄罢;东厂尚铭,有罪辄斥:当时不得称纯治矣。再盛于正德。邱聚、谷大用等相继用事,皆倚逆瑾煽虐;酿十六年之祸,天下骚然。一盛于天启。逆魏之祸,几危社稷:近事之明鉴也。自此而外,列圣无闻。夫即厂卫之兴废,而世运之治乱因之。顷先帝朝亦尝任厂卫访缉矣,乃当世决无不营而得之官,中外亦有不胫而走之贿。故逃网之方,即从密网之地而布;作奸之事,又资发奸之人以行。始犹帕仪交际,为人情所有之常;后乃赃贿万千,成极重莫返之势。岂非以奥援之途愈秘而专,传送之关愈曲而费乎?究竟刁风所煽,官长不能行法于胥吏、徒隶可以迫胁其尊上,不可不革。”疏入,上责其狂悖沽名;降三级,外调浙江按察司照磨。 陈子龙疏略 十八日,兵科陈子龙言:“中兴之主,莫不身先士卒,故能光复旧物。陛下入国门再旬矣,人情泄沓,无异升平之时;清歌漏舟之中、痛饮焚屋之下:臣诚不知所终矣!其始皆起于姑息一、二武臣,以至凡百政令,皆因循遵养;臣甚为之寒心也!” 史可法请行征辟 史可法请行征辟之法,以通铨政之穷;疏曰:“国家设四藩于江北,非为江左偏安计也。将欲立定根基,养成气力;北则为恢复神京之计、西则为澄清关陕之图,一举而遂归全盛耳。圣明在上,忠义在人;君父之仇耻特深,海宇之群心竞奋。在师武臣,无不以灭贼复仇为念者。乘时大举,扫荡可期。特所虑者,兵戈扰攘之中,不复有百姓耳;无百姓,何利于有疆土。故此时择吏不缓于择将,而救乱莫先于救民。所谓得一贤守,如得胜兵万人;得一贤令,如得胜兵三千人:正今日之谓也。然而今日之守令难言;虽以前北都未陷,求牧方殷,非不有破格之升除,何曾收得人之实效。地有难易、缺有炎冷,无所不用其营避。而兵荒破残之区,卒举而授之庸人,此岂白面书生所能胜任?目今人才告乏、资格为拘,东南缺员正自不少,安能复填西北之缺,使无致叹于晨星;则铨选法穷,不得不改为征辟。往时保举多系慕膻,故捷足蝇营,真才裹足。今西北则危地也,危则人人思避;而真从君父起念,誓图除凶雪耻垂功名于千载,乃始投袂而相从、请缨而奋起。臣以为宜仿保举之法,通行省直抚按、司道及在京九卿、科道官,果有才胆过人、堪极危乱者,不拘资格,各举一人,起送到京;资以路费,赴臣军前效用,酌补守令缺员。二年考满,平升善地;三年考选,优擢京曹。有靖乱恢疆、功能殊异者,立以节钺京堂,用示酬劝。如各官避嫌不举,即听该科指参,重行罚治。若有坏才思逞,赴臣军前者,验其真才,一体录用。再如江北、山东、河南一带,有能保护一方、为民推服者,即系桑梓之邦,亦可权宜径用。总求天恩破格,假臣便宜;决不敢滥用匪人,自误进取。闻逆贼所至,常带多人,得一州,即设一州官;得一县,即设一县官。小人不识顺逆,为所用者恒多。况际国祚重新,贼寇垂尽;则必有桓桓德心之士,辐辏而翼中兴。臣拭目望之矣!” 千古良法,所虑奉行非人,杂之以私,旋举而旋废耳。 李清奏国用不支 工科李清言:“天下秦、晋属贼,燕、代属清,兖、豫已成瓯脱,闽、广解京无几;徽、宁力殚于安、芜二抚,常、镇用竭于京口二镇。养兵上供者,仅苏、松、江、浙。且昔以天下供天下,不足;今以一隅供天下,有余乎?营建、仪器事事增出,其何支也!” 张捷论民心国运 十月十五日,张捷言:“先帝末造,民心、兵心、士子之心、将吏之心,无一不坏。要皆在廷诸臣之先坏,而种种因之。重贿所归,使人不知有法纪。以科场为垄断,以文字为纠连。举贪官污吏之所渔猎、豪绅悍士之所诳逼、愤帅骄兵之所淫掠,聚毒于民。民心既去,国运随之;而惨祸及于先帝矣!” 按捷疏甚得当日情景;而立朝后,惟阿党是徇,毒更甚焉。古人所以致慨于目睫也! 吏科奏计典 二十六日(庚辰),吏部张某奏:“近时位署无常、挨举叠进,辇金觅穴,营求不止。如往岁之计典可翻,明岁之计可以不设矣。” 吴适陈日讲、午朝二事 《补遗》云:十月朔,户科吴适疏陈“昭事之实”:“一曰日讲宜行:请敕定期,俾博闻有道之臣,朝夕左右稽询经史,虚衷延纳;更取《祖训》、《大诰》诸书,时时省览,以为蓍鉴。一曰午朝宜举:俾阁部大臣以及台垣散秩,咸得躬膺清问:即于披对之余,采疾苦以疏民隐、覈功罪以劝疆臣、明是非以黜邪佞。”疏入,不省。 游有伦奏国事淆乱 十一月初二日(丙戌),御史游有伦奏:“今日国事淆乱,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明知君子进退不苟,故以含沙之口,激之速去;甚至有常人所不忍道者,渎于君父之前。其视皇上何如主乎!台省中微有纠劾,则指为比党;相戒结舌,真所谓“前有谗而不见、后有贼而不知”也。” 是时黄耳鼎、陆朗、朱统銇疏攻姜曰广、徐石麒、刘宗周等,各予告去。故有伦奏此,可谓抗疏矣;不知句尤骂得马奸一班小人好。 钱增请浚刘家河 户科钱增疏请“备水利”言:“苏、松、常、镇、杭、嘉、湖七郡之水,以太湖为腹,以大海为尾闾,以三江入海为血脉。盖自吴淞淹塞、东江微细,独存娄江一派。而娄江之委七十里曰刘家河,乃娄江入海之道;东南诸水全恃此以归墟,不至横溢泛滥者,则带水灵长之利也。元时,刘河最深,运艘、市舶走集于此。近口涨沙淤塞,于是东流之水,逆而向西;涓滴不入,灌溉无资。兼之岁岁旱魃,平畴龟坼,人牛立槁;虽复桔槔如林,何从乞灵海若?然此就旱暵言耳。万一大浸嵇天,七郡洪流倾河倒峡,震泽不能受;散漫横溃,势必以七郡之田庐为壑,而城郭人民益不可问。东南数百万财赋尽委逝波,其如国计何哉?” 苏松巡按周元泰亦言刘家河急宜开浚,工部主事叶国华又疏请浚吴淞;俱下旨:“该部察议”(出《遗编》)。 史可法奏官多无益 史可法言:“今日江北有四藩、有督师、有抚按、有屯抚、有总督,不为不多矣。敌寇并至,曾何益毫末哉!臣近至扬州,一时集于城内者,有总督、有提督、有盐科,酬应繁杂,府县皆病。今又添监督,人人可以剥商,商本尽亏;新征不已,利归豪猾。不足之害,朝廷实自受之。” 吴适论云雾山 乙酉二月初六日,太监李国辅请往云雾山开采;命驰驿去。给事中吴适疏言:“云雾山,即名封禁山;纵横数百里,北通徽、池,南连八闽,东抵衢、严,西界信州。唐、宋以来,每为盗薮。其间深谷穷渊,虎狼接述;险阻极目,无径可攀。且地接祖陵龙脉,为神京右臂;历朝禁止樵牧,“封禁”所由名也。英宗初年,遣官采木;于是地方讹棍在相煽惑,而狐假之辈因之攘夺小民,招引匪类,共肆劫掠;兼多内外官属供亿之费,数邑坐困,民不聊生。近山良民,遂鸟兽散。大盗邓茂七等聚众数万,藉以为窟,攻城杀令;合四省兵力以讨之,十四年乃戡定,奉旨“照旧封禁”:往祸盖可鉴也。臣窃以界通四省,境地相岐,内阻峻岭、外多绝谷,绵延重叠,筚路崎岖;封禁既久,开凿维艰:不便一。林莽高深,重嶂叠峰;毒蛇猛兽,生育繁滋。一旦开伐,奔突狂噬,伤人必多:不便二。邃深幽奥,迥绝恒区;水不通舟、陆难移运;纵使输垂再出,畴令神输?不便三。乘传驿骚,有司困于供亿,谁筹正赋?且吏胥假公行私,何所不至。而力田小民弃本逐末,消磨岁月;土田有荒芜之虑,力役多死亡之忧:不便四。兴朝举动,天下仰望以卜安危。今以无益有害之事,而特遣重臣,摇动人心,倾危四省;垂之青史,贻讥后世:不便五。远迩传闻,必且蜂屯蚁聚,竞营巢穴;居奇召祸,约束无力。是使盗贼复生而杀戮再见:不便六。况臣讯之老父,佥云“此山地连陵寝,自正统初开伐,致伤地脉,遂酿土木之难,泄山川灵气:不便七。举此数端,有害无利;伏惟陛下采择!”国辅亦疏请中撤,俱不许;驰视如适言,报罢。 国辅系大司礼韩赞周养子;赞周阉寺中正人也,伤心时事,杜门休沐。国辅时在宫中,每有所匡救;时人以张永目之,马士英则视为眼中之钉。因属所私,以开采事诳国辅,具疏请往;其实,士英竟不在开采也。国辅提督勇卫营操练禁旅,及奉命往浙,士英竟夺营篆,授其子马锡;以乳臭儿绾兵柄,时事可知矣。适疏出,士英遂切恨之。 直言无讳,虽以此忤权相,身轻似叶而名重如山矣。 万元吉疆事疏 太仆少卿万元吉奏“疆事不堪再坏”疏曰:“臣待罪方郎,荷蒙简命监军江北。今陛辞前往,一得之愚,不敢不为皇上陈之。窃惟主术无过宽严,道在兼济;官常无过任议,义贵相资。先皇帝初莅海宇,惩逆党用事,刘削元气;委任臣工,力行宽大。诸臣狃之,争意见之元黄、略绸缪之桑土。大患当前,束手无策。先帝震怒,一时宵壬遂乘间抵隙,中以用严之说:凡告密、廷杖、加派、抽练,新法备行。使在朝者不暇救过,在野者无复聊生。然后号称振作,乃中外不宁,国家多故;十余年小人用严之效,彰彰如是。先帝悔之,于是更崇宽大,悉反前规;天下以为太平可致。诸臣复思竞贿赂、恣欺蒙,每趋愈下;再撄圣怒,诛杀方兴,宗社继没。盖诸臣之孽,每乘于先帝之宽;而先帝之严,亦每激于诸臣之玩:则以宽严之用偶偏也。昨岁孙传庭拥兵关中,识者以为不宜轻出,出则必败;然已有逗挠议之者矣。贼既渡河,臣即与阁臣史可法、姜曰广云:“急撤关宁吴三桂,俾随路迎击,可以一胜”;先帝召对,亦曾及此。然已有蹙地议之者矣。乃贼势薰灼,廷臣劝南迁、劝出储监国南都,语不择音,亦权宜应尔;然已有邪妄议之者矣。由事后而观,咸追恨违者之误国;设事幸不败,必共服议者之守经。天下事无全害、亦无全利,大率类是。当局者心怵无全利之害,谁敢违众独行;旁观者偏见无全害之利,必欲强人从我!年来督抚更置,专视苞苴;封疆功罪,悉从意见:御寇实著,概乎未讲。国事因之大坏莫救,则以任议之途大畸也。臣敢直究前事之失,以为后事之鉴。伏祈皇上,留神省览!” 御寇全疏 万元吉奏曰:“贼今被创入秦,挑精选锐,垂涎东南。转盼秋深,若出汉、商,则径抵襄城;出豫、宋,则直窥江北。两处兵民,积怨深怒;于斯时民必争迎贼以报兵,兵更退疑民而进畏贼。恐将士之在上游者却而趋下,在北岸者急而渡南。金陵重地,武备单弱,何以当此!臣入都将近十日,窃窥人情皆积薪厝火,安寝其上。居功者思为史册之矫诬,见才者不顾公论之注射,舌战徒纷,实备不讲。一旦有急,不识诸臣置陛下于何地?得毋令三桂等窃笑江左人物,功非功而才非才乎?从来战胜首称庙堂,若使在廷无公忠共济之雅,断未有能立功于外者!伏乞皇上申谕中外大小臣工,宜洗前习,猛励后图;毋急不可居之功名,毋冒不可违之清议!捐去成心,收集人望;务萃众志,以报大仇。集群谋以制大胜,社稷身名并受其福矣!” 累朝阙典未行疏 万元吉奏曰:“皇上前者恭谒孝陵,徐问懿文园陵所在,亲为展拜;臣随诸臣后,莫不手额斯举实为三百年来未有盛事也。先臣杨守陈尝议修“建文实录”有云:“国可废,史不可废。”卓哉两语,可称要言不烦。宏治中,布衣缪恭伏阙上书,请复建文时故号,爵其后裔奉祀。时系恭狱,以闻于上;敬皇帝诏勿罪。夫灭曲直不载,不若直陈往事而示之以无可增加也;削庙号弗隆,不若引景帝故事,还懿文当日追尊故号,祀之园寝,而配以建文君也。二事并系大典,伏乞皇上敕下廷臣集议:“建文实录”作何开局纂修?懿文故号、祀典作何厘正?若此举告成,千秋万世之下必传为美谈。抑臣更有请者:靖难死事诸臣,历蒙恩诏褒录;乃谥、荫诸典,尚阙有待。美逊国之君臣何厚,愧此时之节义多亏!良由高皇帝首褒余阙而斥危素,风励备至。靖难以后,正气渐就损削;故酿为今日狯猾卖国之徒,屈膝拜伪、腼颜见人也。请将靖难死事诸臣及北京各省直陷城殉节诸臣,敕下有司细归采录;编成一事分别二等,酌予谥荫、庙祀。仍颁行学宫,广示激劝:庶于晚近人心补救匪浅也。” 请恤死节诸臣疏 万元吉奏曰:“臣前护军四川,追剿献、操二贼,总兵猛如虎、参将刘士杰、游击郭关、守备猛光捷等听臣催督,从芦州至开县为程凡二千余里,日夜靡宁,遇贼即杀;无奈先时故辅不听臣言,早扼归路,致令我兵深入,刘士杰与郭关、猛光捷俱死之。此臣所目击最悉者。后臣丁艰回籍,猛如虎守南阳,闯贼用大炮攻城甚急;如虎以计破之,伤贼精兵数千人。既闻他门失守,如虎始下城,犹持短刀斫杀多人。至唐府国门,望北拜称“负恩”,被贼剸刃。此臣所访问最真者。如虎等阵亡数载,褒录未沾;伏乞皇上敕下兵部速议旌恤,以风示江北颠将。惟时同臣监军关内道副使曹心明调护秦兵,备尝艰险,屡奏俘馘;竟以积劳,尽瘁棉州。使得半通褒纶,荣其身后,差令不同腐草耳。蓟辽旧督赵光抃\赴召于突骑之冲、受事于破口之后,骤令乌合身先被创,竟与误国督师骈首西市;迄今文武贵贱,莫不抱冤。并望皇上下部议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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