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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守諭墓誌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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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部貴州清吏司主事兼經筵日講官次公董公墓誌銘(乙巳) 嘗讀《宋史》所載二王之事,何其略也。夫其立國亦且三年,文、陸、陳、謝之外,豈遂無人物?顧聞陸君實有日記,鄧中甫有《填海錄》,吳立夫有《桑海遺錄》,當時與文、陸、陳、謝同事之人,必有見其中者,今亦不聞存於人間矣。國可滅,史不可滅,後之君子能無遺憾耶?乙酉丙戌,江東草創,孫公嘉績、熊公汝霖、錢公肅樂、沈公宸荃皆聞文、陸、陳謝之風而興起者,一時同事之人殊多賢者,其事亦多卓犖可書。二十年以來,風霜銷鑠,日就蕪沒,此吾序董公之事而為之泫然流涕也。 公諱守諭,字次公,漢孝子黯之裔,由慈溪徙鄞。曾祖瀾。祖曄,父世登,贈戶部主事。母陶氏,贈太安人。 公以孤童,自奮身於學,十七歲補弟子員,其為製義,不苟襲蹈,排奡邊幅之外。 甲子舉於鄉,於時文體一變,浙所指名者翁鴻業、姜思睿。其一公也,七試南宮不第,然達官高第,海內庸有不知?而無不知甬中董次公者。東江初建,公猶偃息衡門。李司農白春譙政府曰:「今小朝廷殊非多士,如董某者寧可聽其不出乎?國命倚於餉司,非董某不可。」乃以戶部貴州司主事召之,當是時,孫、熊二公建□皆書生,不知兵,迎方、王二帥,拱手而授之國成。凡原設營兵衛軍,俱隸方、王,而召募奇零之街卒田兒,則身領之。方、王既自專,反惡諸公之參決,而分餉分地之議起。分餉者,以諸公之師謂之義兵,食義餉;以方、王之師謂正兵,食正餉。正餉,田賦所出;義餉,勸分無名之征也。分地者,某正兵支某邑正餉,某義兵支某邑義餉也。有旨會議,方、王司餉者皆至,殿陛嘩然,公厲聲進曰:「公等今日所為何事?而不為咫尺天威地乎?」於是跪奏王前曰:「分餉分地,非也,當以一切正供悉歸戶部,核兵而後給餉,核地而後酌給之先後。所謂義餉者,雖有其名,不可為繼,義兵食義餉,是散遣義兵之別名。」王以為然。方、王諸帥雖怒,無以難也,無何,王帥請稅漁舟,公謂其客胡中書曰:「今日所恃者人心耳,料及漁舟,其細已甚,民弗堪也。昔吳越王有西湖漁稅,由羅隱之詩而罷,至今以為美談,傳語武寧,使某得繼隱之後塵可乎?」王帥又請塞鄞之金錢湖為田,又請行稅人法,又請官賣大戶祀田,三疏既上,兵士抽刃公門以待覆,公疏湖不可塞,祀田不可官賣,稅人必至激變。王帥大怒,謂行朝大臣尚不敢裁量幕府,何物豎儒,乃爾事事中格乎?上言得孟軻百,不如得商鞅一,得談仁講義之徒百,不如得雞鳴狗盜之雄一,遂折簡召公。王雖惜公甚,不能為力,陰使公避之,公慷慨對曰:「餉司命吏,生殺聽於主上,非武寧所得耑,桓溫、劉裕何許奸雄,亦必托言晉陽之甲,無敢擅出一檄執朝臣而去者,臣歸死上前,武寧能以臣血濺丹墀則可。」舉朝忿忿,皆言若武寧殺餉司,直反耳,何復義旗?王帥亦迫大義而止。 丙戌三月十九日,思陵大祥,廷議寂然,公請朝堂哭臨三軍縞素,君子以為知禮,武林陸行人培、王同知道焜皆死節,廷議諡培,不及道焜,公爭曰:「兩人同死,何由分其優劣?豈以道焜非進士乎?今之進士而賣國者累累也。」道焜乃得諡節湣。王累欲遷公官,而難於代者,乃兼公經筵日講。江東內附,異時宦為大官者皆自削去,舉人則復求會試,公曰:「嘻!吾故司農也,焉能為還魂舉人哉?」掃軌著書。一日,翁州破,張相國之俘入,其孤欲還裏,無有為之保者,公作而曰此吾事也。」入言於監司,公之干涉當道者,二十年中惟此而已。 公生於丙申十月初四日,卒於甲辰十二月二十日,年六十有九。兩娶皆陳氏,贈封安人。嗣子諸生道權。女子二:長字庠生餘遵生,先卒;次適貢生丘承嗣。孫一,孫符。女孫三:長字戴煊,餘幼。 啟、禎間,社文盛行,甬中知名者,公與陸符文虎、萬泰履安三人。而公之議論,務不欲與人同,故雖與文虎、履安同里相好,其意見時有出入,海內望之者,亦知三公之俱為正人。然文虎、履安則牽連而舉,公則孤行,當陸培鯤庭陳朱明玄倩之交惡也,鯤庭與江浩道闇發使至余,欲浙東同社相助,余即傳紹興王毓蓍玄趾慈溪劉應期瑞當及履安應之,余固未嘗知立倩之為何如人也,第因鯤庭道闇之一言耳。公見同鯤庭者眾,遂出而右玄倩,蓋公亦非知玄倩之為何如人也,第不欲與人同耳,此皆坊社中習氣。豈知公之不欲同同社者,其後即不欲同方、王,不欲同諸失職者之所為乎?公自此遠矣。公無日不讀書,焚香掃地,名花怪石,位置幽然。高斗魁旦中語余曰:嘗於遲明過次公,人聲未動,從門隙窺之,珠蘭茉莉,掩映若叢薄,中橫一幾,翻書劃然有聲,以為神仙中人也。公苦心易學,聚古今言易數十家,考其異同。 甲午冬十二月,余訪公,公自言丙戌以前所讀書,不脫場屋餘習,丙戌以後始知有讀書一事耳。已又以草廬易纂言為問,余疏其卦下之義答之,以余之固陋而公不棄之如此,則無以見公之不欲與人同也。 公所著有《讀易一抄二抄》、《卦變考略》、《易韻補遺》、《春秋簡秀集》、《公車錄》,《公車錄》僅存,董司農集藏於家。某年某月某日將葬公於某處,道權撰次行實,介萬言貞一以誌銘見屬,余雖不足以知公,猶冀傳其十一,後之君子網羅放失,必有取乎此也。銘曰: 北都巍巍,溫、陳屠之。 南國渠渠,馬、阮俘之。 於時董公,七上公車。 蕞爾江東,公理軍輸。 人身虎齒,環以武夫。 履而不咥,易道不孤。 翠華不返,滄海為枯。 公侯卿相,自視如奴。 董公突兀,故宦舊儒, 非官之為重,重此身軀。 曰董□□,春秋特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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