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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祭


  太甲之书曰:“王祖桐宫居忧。”此古人庐墓之始。他国,庶子无爵而居者,可以祭乎?’孔子曰:‘祭哉。’‘请问其祭如之何?’孔子曰:‘向墓而为坛,以时祭。若宗子死,告于墓而后祭于家。’”此古人祭墓之始。《记》言古不墓祭,宗于去在他国,事之变也;将祭而为坛,礼之权也。秦兴西戎,宗庙之礼无闻,而特起寝殿于墓侧。

  《宋书·礼志》:“汉氏诸陵皆有园寝者,承秦所为也。说者以为古前庙后寝,以象人君前有朝后有寝也。庙以藏主,四时祭祀,寝有衣冠,象生之具以荐新。汉之西京已崇此礼,《叔孙通传》言:“为原庙渭北,衣冠月出游之。”《韦玄成传》言:“园中各有寝便殿,日祭于寝,月祭于庙,时祭于便殿。寝日四上食,庙岁二十五词,便殿岁四祠。”

  后汉明帝永平元年春正月,帝率公卿已下朝于原陵,如元会仪,而上陵之礼始兴。曰:“昔京师在长安时,其礼不可尽得闻也。光武即世始葬于此。明帝嗣位,逾年群臣朝正,感先帝不复闻见此礼,乃帅公卿百寮就园陵而创焉。每正月上丁,把郊庙毕,以次上陵,百官、四姓、亲家、妇女、公主、诸王、大夫、外国朝者、侍子、郡国计吏会陵。八月,饮酌礼亦如之。洛阳诸陵皆以晦朔、二十四气、伏腊及四时祠庙,日上饭,太官送用物,园令食监典省,其亲陵所宫人随鼓漏理被枕,具盥水,陈妆具。而十六年正月,明帝当谒原陵,夜梦先帝、太后如平生欢。既寤,悲不能寐。即案历,明旦日吉,遂率百官及故客上陵。其日甘露降于陵树,帝令百官采取以荐。会毕,帝从席前伏御床,视太后镜奁中物,感动悲涕,令易脂泽妆具,左右皆位,莫能仰视焉。此特士庶人之孝,而史传之以为盛节。故陵之崇,庙之杀也;礼之滨,敬之衰也。蔡邕以为天子事亡如存之意,礼有烦而不可省者,殆曲为之说也,魏武帝葬高陵,有司依汉立陵上祭殿。至文帝黄初三年,乃诏曰:“先帝躬履节俭,遗诏省约,子以述父为孝,臣以继事为忠。古不墓祭,皆设于庙。高陵上殿,屋皆毁坏,车马还厩,衣服藏府,以从先帝俭德之志。”

  及文帝自作《终制》,又曰:“寿陵无立寝殿造园邑。”晋宣王遗令子弟群臣,并不得谒陵。犹为近古。梁武帝后,周明帝始,皆谒陵。唐太宗、玄宗亦并行之。开元二十年,敕寒食上墓宜编人五礼,永为恒式,而陵寝亦有衣冠嫔御之制。韩退之《丰陵行》曰:“臣闻神道尚:清静,三代旧制存诸书。墓藏庙祭不可乱,欲言非职知何如。”盖深非之也,若明代之制,无车马,无宫人,不起居,不进奉,亦庶几得礼之中者与?

  古人于墓之礼,但有奔丧、去国二事。《记》曰:“奔丧者,不及殡,先之墓,北面坐哭尽哀。主人之待之也,即位于墓左,妇人墓右,成踊尽哀。”又曰:“若除丧而后归,则之墓哭,成踊。束括发,袒绖,拜宾成踊,送宾反位,又哭尽哀,遂除于家,不哭。”又曰:“奔兄弟之丧,先之墓而径之家,为位而哭。所知之丧则哭于宫,而后之墓。”又曰:“去国则哭于墓而后行,反其国不哭,展墓而入。”鲁昭公之孙于齐也,与臧孙如墓谋遂行。吴延州来、季子之于王僚也,复命哭墓。是则古人之至于墓,皆有哭泣哀伤之事。而祭者,吉礼也,无舍庙而之墓者也。

  孟子言:“孔子没,子贡筑室于场,独居三年,然后归曲沃。”卫嵩曰:“古人为庙以依神,无庐墓之事。门人既不得奉其庙祀,而但庐于冢上,以尽其情,此亡于礼者之礼也。汉以来,乃有父母终而庐墓者,不知其置神主何地,其奉之墓次欤?是野祭之也;其空置之词堂欤?是视其体魄反过其神也。而悫者以此悸先王之礼,伪者以此博孝子之名,至于今而此风犹未已也。且孝如曾子,未尝庐墓;孔子封防既反,而弟子后至。古人岂有庐墓之事哉。”

  《史记·孔子世家》:“鲁世世相传,以岁时奉祀孔子冢。而诸儒亦讲礼、乡饮、大射于孔子冢。孔子冢大一顷,故所居堂,弟子内,“后世因庙,藏孔子衣冠、琴、车、书。”夫礼教出于圣人之门,岂有就冢而祭?至乡饮、大射尤不可于冢上行之。盖孔子教于诛泗之间,所葬之家在讲堂之后,孔子既殁,弟子即讲堂而祀之,且行饮射之礼。太史公不达,以为祭于冢也。汉人以宗庙之礼移于陵墓,有人臣而告事于陵者,苏武自匈奴还,诏奉一大牢谒武帝园庙是也。有上家而会宗族故人及郡邑之官者,楼护为谏大夫使郡国,过齐,上书求上先人冢,因会宗族故人;班伯上书,愿过故郡上父祖冢,有诏大守、都尉以下会是也。有上冢而太官为之供具者,董贤为侍中、驸马都尉,上冢有会,辄大官为供是也。有赠溢而赐之于墓者,阴兴夫人卒,肃宗使五官中郎将持节即墓赐策,追溢兴日翼侯是也。有人主而临人臣之墓者,光武至湖阳,幸樊重墓;霍峻葬成都,先主率群僚临会吊祭,因留宿墓上是也。

  有庶民而祭古贤人之墓者,曹昭《东征赋》:“速氏在城之东南兮,民亦飨其丘坟”是也。人情所趋,遂成习俗。其流之弊,有如杨伦行丧于恭陵者矣,有如赵宣葬亲而不闭埏隧,因居其中,行服二十徐年者矣。至乃市贾小民相聚为宣陵孝子者数十人,皆除太子舍人,而礼教于斯大坏矣。

  招魂之葬,于古未闻。《三辅黄图》言:“汉太上皇陵在栋阳北原,在东者太上皇,在西者昭灵后”,则疑其始于此矣。晋东海王越柩为石勒所焚,妃裴氏渡江,欲招魂葬越。元帝诏有司详议,博士傅纯曰:“圣人制礼,以事缘情。设冢椁以藏形,而事之以凶;立庙祧以安神,而奉之以吉“送形而往,迎精而还。此墓庙之大分,形神之异制也。至于宗庙、寝庙,仿祭非一处,所以广求神之道而独不祭于墓,明非神之所处也。今乱形神之别,错庙墓之宜,违礼失义,莫大于此。”于是下诏不许。

  唐高宗显庆三年十一月,伊丽道行军副总管萧嗣业擒阿史那贺鲁至京师。甲午,献于昭陵,总章元年十月,司空李勋破高丽,俘高藏、男建、男产等至京师,献于昭陵。许敬宗言:“古者军凯旋则饮至于庙,未闻献馘于陵者。然陛下奉园寝与宗庙等,可行不疑。”此亦所谓自我作古者矣。

  唐时陵寝尝有鹰犬之奉,玄宗开元二年四月辛未,诏曰:“园陵之地,衣冠所游。凡厥有司,罔不祗事。顷者别致鹰狗,供奉山陵,至于料度,极多费损。昔戒禽荒,既非寻常所用;远惟龙驭,每以仁爱为心。彼耕象与耘鸟,且增哀慕;岂飞苍而走黄,更备畋猎;有乖仪式,无益崇严,诸陵所有供奉鹰狗等,并宜即停。”

  天宝二年八月,制曰:“禋祀者,所以展诚敬之心;荐新者,所以申霜露之思。自流火届期,商风改律,载深追远,感物增怀。且《诗》著授衣,令存休烷。在于臣子,犹及恩私。恭事园陵,未标典式。自今以后,每至九月一日,荐衣于陵寝,贻范千载,庶展孝思。且仲夏端午,事无典实,传之浅俗,遂乃移风。况乎以孝道人,因亲设教,感游衣于汉纪,成献报于礼文。宣示庶僚,令知朕意。”今关中之俗,有所谓送寒衣者,其遗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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