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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镇相攻(5)


  乾宁元年春正月,以李匡筹为卢龙节度使。

  二月,朱全忠自将击朱瑄,军于鱼山,瑄与朱瑾合兵攻之,兖、郓兵大败,死者万馀人。

  三月,邢州城中食尽,甲申,李存孝登城谓李克用曰:“儿蒙王恩得富贵,苟非困于谗慝,安肯舍父子而从仇雠乎。愿一见王,死不恨。”克用使刘夫人视。之夫人引存孝出见克用,存孝泥首谢罪曰:“儿粗立微劳,存信逼儿,失图至此。”克用叱之曰:“汝遗朱全忠、王镕书,毁我万端,亦存信教汝乎。”囚之,归于晋阳,车裂于牙门。存孝骁勇,克用军中皆莫及。常将骑兵为先锋,所向无敌,身被重铠,腰弓髀槊,独舞铁檛陷阵,万人辟易。每以二马自随,马稍乏,就陈中易之,出入如飞。克用惜其才,意临刑,诸将必为之请,因而释之。既而诸将疾其能,竟无一人言者。既死,克用为之不视事者旬日,私恨诸将,而于李存信竟无所谴。又有薛阿檀者,其勇与存孝相侔,诸将疾之,常不得志,密与存孝通。存孝诛,恐事泄,遂自杀。自是克用兵势浸弱,而朱全忠独盛矣。克用表马师素为邢洺节度使。

  夏五月,朱瑄、朱瑾求救于河东,李克用遣骑将安福顺及弟福庆、福迁督精骑五百假道于魏,渡河应之。六月,李克用大破吐谷浑,杀赫连铎,擒白义诚。

  秋八月,昭义节度使康君立诣晋阳谒李克用,克用会诸将饮博,酒酣,克用语及李存孝,流涕不已。君立素与李存信善,一言忤旨,克用拔剑斫之,囚于马步司。九月庚申朔,出之,君立已死。克用表云州刺史薛志诚为昭义留后。

  冬十月,刘仁恭数因盖寓献策于李克用,愿得兵万人取幽州。克用方攻邢州,分兵数千,欲纳仁恭于幽州,不克。李匡筹益骄,数侵河东之境。克用怒,十一月,大举兵攻匡筹,拔武州,进围新州。

  十二月,李匡筹遣大将将步骑数万救新州,李克用选精兵逆战于段庄,大破之,斩首万馀级,生擒将校三百人,以练纟斥之,徇于城下。是夕,新州降。辛亥,进攻妫州。壬子,匡筹复发兵出居庸关,克用使精骑当其前以疲之,遣步将李存审自他道出其背,夹击之,幽州兵大败,杀获万计。甲寅,李匡筹挈其族奔沧州,义昌节度使卢彦威利其辎重、妓妾,遣兵攻之于景城,杀之,尽俘其众。存审本姓符,宛丘人,克用养以为子。丙辰,克用进军幽州,其大将请降。匡筹素暗懦,初据军府,兄匡威闻之,谓诸将曰:“兄失弟得,不出吾家,亦复何恨。但惜匡筹才短,不能保守,得及二年,幸矣。”

  二年春正月,幽州军民数万,以麾盖歌鼓迎李克用入府舍。克用命李存审、刘仁恭将兵略定巡属。

  癸未,朱全忠遣其将朱友恭围兖州,朱瑄自郓以兵、粮救之,友恭设伏,败之于高梧,尽夺其饷,擒河东将安福顺、安福庆。

  二月,李克用表刘仁恭为卢龙留后,留兵戍之。壬子,还晋阳。妫州人高思继兄弟有武干,为燕人所服,克用皆以为都将,分掌幽州兵。部下士卒皆山北之豪也,仁恭惮之。久之,河东兵戍幽州者暴横,思继兄弟以法裁之,所诛杀甚多。克用怒,以让仁恭,仁恭诉称高氏兄弟所为,克用俱杀之。仁恭欲收燕人心,复引其诸子置帐下,厚抚之。

  三月,加王镕兼侍中。

  夏六月辛卯,以前均州刺史孔纬绣、州司户张浚并为太子宾客。壬辰,以纬为吏部尚书,复其阶爵。癸巳,以张浚为兵部尚书、诸道租庸使。九月,朱全忠自将击朱瑄,战于梁山,瑄败,走还郓。

  冬十月,朱全忠遣都将葛从周击兖州,自以大军继之,癸卯,围兖州。义武节度使王处存薨,军中推其子节度副使郜为留后。十一月,齐州刺史朱琼举州降于朱全忠。琼,瑾之从父兄也。

  朱瑄遣其将贺环、柳存及河东将何怀宝将兵万馀人袭曹州,以解兖州之围。环,濮阳人也。丁卯,全忠自中都引兵夜追之,比明,至巨野南,及之,屠杀殆尽,生擒环、存、怀宝,俘士卒三千馀人。是日晡后,大风,沙尘晦冥,全忠曰:“此杀人未足耳。”下令所得之俘尽杀之。庚午,缚环等徇于兖州城下,谓朱瑾曰:“卿兄已败,何不早降。”朱瑾伪遣使请降于朱全忠,全忠自就延寿门下与瑾语。瑾曰:“欲送符印,愿使兄琼来领之。”辛巳,全忠使琼往,瑾立马桥上,伏骁果董怀进于桥下,琼至,怀进突出,擒之以入,须臾,掷首城外。全忠乃引兵还,以琼弟玭为齐州防御使,杀柳存、何怀宝,闻贺环名,释而用之。

  朱全忠之去兖州也,留葛从周将兵守之,朱瑾闭城不复出。从周将还,乃扬言:“天平、河东救兵至,引兵西北邀之”,夜半潜归故寨。瑾以从周精兵悉出,果出兵攻寨。从周突出奋击,杀千馀人,擒其都将孙汉筠而还。

  朱瑄、朱瑾屡为朱全忠所攻,民失耕稼,财力俱弊,告急于河东。李克用遣其大将史俨、李承嗣将数千骑,假道于魏以救之。

  三年春闰正月,李克用遣蕃、汉都指挥使李存信将万骑假道于魏以救兖、郓,军于莘县。朱全忠使人谓罗弘信曰:“克用志吞河朔,师还之日,贵道可忧。”存信戢众不严,侵暴魏人。弘信怒,发兵三万夜袭之。存信军溃,退保洺州,丧士卒什二三,委弃资粮、兵械万数。史俨、李承嗣之军隔绝,不得还。弘信自是与河东绝,专志于汴。全忠方图兖、郓,畏弘信议其后,弘信每有赠遗,全忠必对使者北向拜授之,曰:“六兄于予,倍年以长,固非诸邻之比。”弘信信之,全忠以是得专意东方。

  二月,朱全忠荐兵部尚书张浚,上欲复相之。李克用表请发兵击全忠,且言:“浚朝为相,臣则夕至阙廷。”京师震惧,上下诏和解之。

  三月,朱全忠遣庞师古将兵伐郓州败,郓兵于马颊,遂抵其城下。夏四月,李克用击罗弘信,攻洹水,杀魏兵万馀,进攻魏州。

  五月,李克用攻魏博,侵掠遍六州。朱全忠召葛从周于郓州,使将兵营洹水以救魏博,留庞师古攻郓州。六月,克用引兵击从周,汴人多凿坎于陈前,战方酣,克用之子铁林指挥使落落马遇坎而踬,汴人生擒之。克用自往救之,马亦踬,几为汴人所获。克用顾射汴将一人,毙之,乃得免。克用请修好以赎落落,全忠不许,以与罗弘信,使杀之。克用引军还。

  葛从周自洹水引兵济河,屯于杨刘,复击郓,及兖、郓、河东之兵战于故乐亭,破之。兖、郓属城皆为汴人所据,屡求救于李克用,克用发兵赴之,为罗弘信所拒,不得前,兖、郓由是不振。

  秋九月,河东将李存信攻临清,败汴将葛从周于宗城北,乘胜至魏州北门。冬十月,李克用自将攻魏州,败魏兵于白龙潭,追至观音门。朱全忠复遣葛从周救之,屯于洹水,全忠以大军继之,克用乃还。十一月,朱全忠还大梁,复遣葛从周东会庞师古攻郓州。

  四年春正月,庞师古、葛从周并兵攻郓州,朱瑄兵少食尽,不复出战,但引水为深壕以自固。辛卯,师古等营于水西南,命为浮梁。辛巳,潜决壕水。丙申,浮梁成,师古夜以中军先济。瑄闻之,弃城奔中都,葛从周逐之,野人执瑄及妻子以献。朱全忠入郓州,以庞师古为天平留后。

  朱瑾留大将康怀贞守兖州,与河东将史俨、李承嗣掠徐州之境以给军食。全忠闻之,遣葛从周将兵袭兖州。怀贞闻郓州已失守,汴兵奄至,遂降。二月戊申,从周入兖州,获瑾妻子。朱瑾还,无所归,帅其众趋沂州,刺史尹处宾不纳,走保海州,为汴兵所逼,与史俨、李承嗣拥州民渡淮,奔杨行密。行密逆之于高邮,表瑾留武宁节度使。全忠纳瑾之妻,引兵还,张夫人逆于封丘,全忠以得瑾妻告之。夫人请见之,瑾妻拜,夫人答拜,且泣曰:“兖、郓与司空同姓,约为兄弟,以小故恨望,起兵相攻,使吾姒辱于此。他日汴州失守,吾亦如吾姒之今日乎。”全忠乃送瑾妻于佛寺为尼。斩朱瑄于汴桥。于是郓、齐、曹、棣、兖、沂、密、徐、宿、陈、许、郑、滑、濮皆入于全忠。惟王师范保淄青一道,亦服于全忠。李存信在魏州,闻兖、郓皆陷,引兵还。

  淮南旧善水战,不知骑射,及得河东、兖、郓兵,军声大振。史俨、李承嗣皆河东骁将,李克用深惜之,遣使间道诣杨行密请之。行密许之,亦遣使诣克用修好。

  初,李克用取幽州,表刘仁恭为节度使,留戍兵及腹心将十人典其机要,租赋供军之外,悉输晋阳。及上幸华州,克用征兵于仁恭,又遗成德节度使王镕、义武节度使王郜书,欲与之共定关中,奉天子还长安。仁恭辞以契丹入寇,须兵捍御,俟敌退然后承命。克用屡趣之,使者相继,数月,兵不出。克用移书责之,仁恭抵书于地慢骂,囚其使者,欲杀河东戍将,戍将遁逃获免。克用大怒,八月,自将击仁恭。

  秋九月丁丑,李克用至安塞军,辛巳,攻之。幽州将单可及引骑兵至,克用方饮酒,前锋白“贼至矣。”克用醉,曰:“仁恭何在。”对曰:“但见可及辈。”克用瞋目曰:“可及辈何足为敌。”亟命击之。是日大雾,不辨人物,幽州将杨师侃伏兵于木瓜涧,河东兵大败,失亡太半。会大风雨震电,幽州兵解去。克用醒而后知败,责大将李存信等曰:“吾以醉废事,汝曹何不力争。”

  冬十月,刘仁恭奏称“李克用无故称兵见讨,本道大破其党于木瓜涧,请自为统帅以讨克用。”诏不许。又遗朱全忠书,全忠奏加仁恭同平章事,朝廷从之。仁恭又遣使谢克用,陈去就不自安之意。克用复书略曰:“今公仗钺控兵,理民立法,擢士则欲其报德,选将则望彼酬恩。已尚不然,人何足信。仆料猜防出于骨肉,嫌忌生于屏帷,持干将而不敢授人,捧盟盘而何词着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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