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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道成篡宋(5)


  二年春正月己酉朔,百官戎服入朝。

  沈攸之尽锐攻郢城,柳世隆乘间屡破之。萧赜遣军主桓敬帅八军据西塞,为世隆声援。

  攸之获郢府法曹南乡范云,使送书入城,饷武陵王赞犊一劷,柳世隆鱼三十尾,皆去其首。城中欲杀之,云曰:“老母弱弟,悬命沈氏,若违其命,祸必及亲。今日就戮,甘心如荠。”乃赦之。

  攸之遣其将皇甫仲贤向武昌,中兵参军公孙方平向西阳。武昌太守臧涣降于攸之,西阳太守王毓奔湓城。方平据西阳,豫州刺史刘怀珍遣建宁太守张谟等将万人击之,辛酉,方平败走。平西将军黄回等军至西阳,溯流而进。

  攸之素失人情,但劫以威力。初发江陵,已有逃者。及攻郢城,三十馀日不拔,逃者稍多。攸之日夕乘马历营抚慰,而去者不息。攸之大怒,召诸军主曰:“我被太后令,建义下都,大事若克,白纱帽共着耳。如其不振,朝廷自诛我百口,不关馀人。比军人叛散,皆卿等不以为意,我亦不能问叛身,自今军中有叛者,军主任其罪。”于是一人叛,遣人追之,亦去不返,莫敢发觉,咸有异计。

  刘攘兵射书入城请降,柳世隆开门纳之。丁卯夜,攘兵烧营而去。军中见火起,争弃甲走,将帅不能禁。攸之闻之,怒,衔须咀之,收攘兵兄子天赐、女婿张平虏斩之。向旦,攸之帅众过江,至鲁山,军遂大散,诸将皆走。臧寅曰:“幸其成而弃其败,吾不忍为也。”乃投水死。攸之犹有数十骑自随,宣令军中曰:“荆州城中大有钱,可相与还取以为资粮。”郢城未有追军,而散军畏蛮抄,更相聚结,可二万人,随攸之还江陵。

  张敬儿既斩攸之使者,即勒兵,侦攸之下,遂袭江陵。攸之使子元琰与兼长史江乂、别驾传宣共守江陵城。敬儿至沙桥,观望未进。城中夜闻鹤唳,谓为军来,乂、宣关门出走,吏民崩溃。元琰奔宠洲,为人所杀。敬儿至江陵,诛攸之二子、四孙。

  攸之将至江陵百馀里,闻城已为敬儿所据,士卒随之者皆散。攸之无所归,与其子太和走至华容界,皆缢于栎林,己巳,村民斩首送江陵。敬儿擎之以楯,覆以青伞,徇诸市郭,乃送建康。敬儿诛攸之亲党,收其财物数十万,皆以入私。

  初,会曹参军金城边荣为府录事所辱,攸之为荣鞭杀录事。及敬儿将至,荣为留府司马,或说之使诣敬儿降。荣曰:“受沈公厚恩,共如此大事,一朝缓急,便易本心,吾不能也。”城溃,军士执以见敬儿。敬儿曰:“边公何不早来。”荣曰:“沈公见留守城,不忍委去。本不祈生,何须见问。”敬儿曰:“死何难得。”命斩之。荣欢笑而去。荣客太山程邕之抱荣曰:“与边公周游,不忍见边公死,乞先见杀。”兵人不得行戮,以白敬儿,敬儿曰:“求死甚易,何为不许。”先杀邕之,然后及荣,军人莫不垂泣。孙同、宗俨之等皆伏诛。

  丙子,解严。以侍中柳世隆为尚书右仆射。萧道成还镇东府。丁丑,以左卫将军萧赜为江州刺史,侍中萧嶷为主领军。二月庚辰,以尚书左仆射王僧虔为尚书令,右仆射王延之为左仆射。癸未,加萧道成太尉、都督南徐等十六州诸军事,以卫将军褚渊为中书监、司空。道成表送黄钺。

  夏四月,萧道成以黄回终为祸乱,回有部曲数千人,欲遣收,恐为乱。辛卯,召回入东府。至,停外斋,使桓康将数十人,数回罪而杀之。秋八月乙未,以萧赜为领军将军,萧嶷为江州刺史。

  九月,萧道成欲引时贤参赞大业,夜,召骠骑长史谢朏,屏人与语,久之,朏无言。唯二小儿捉烛,道成虑朏难之,仍取烛遣儿,朏又无言,道成乃呼左右。朏,庄之子也。

  太尉右长史王俭知其指,他日,请间言于道成曰:“功高不赏,古今非一。以公今日位地,欲终北面,可乎。”道成正色裁之,而神采内和。俭因曰:“俭蒙公殊眄,所以吐所难吐,何赐拒之深。宋氏失德,非公岂复宁济。但人情浇薄,不能持久,公若小复推迁,则人望去矣。岂唯大业永沦,七尺亦不可得保。”道成曰:“卿言不无理。”俭曰:“公今名位,故是经常宰相,宜礼绝群后,微示变革。当先令褚公知之,俭请衔命。”道成曰:“我当自往。”经少日,道成自造褚渊,款言移晷。乃谓曰:“我梦应得官。”渊曰:“今授始尔,恐一二年间未容便移。且吉梦未必应在旦夕。”道成还,以告俭,俭曰:“褚是未达理耳。”

  俭乃唱议加道成太傅,假黄钺,使中书舍人虞整作诏。道成所亲任遐曰:“此大事,应报褚公。”道成曰:“褚公不从奈何。”遐曰:“彦回惜身保妻子,非有奇才异节,遐能制之。”渊果无违异。

  丙午,诏进道成假黄钺、大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傅、领扬州牧,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使持节、太尉、骠骑大将军、录尚书、南徐州刺史如故。道成固辞殊礼。

  戊申,太傅道成以萧映为南兖州刺史。冬十月丁丑,以萧晃为豫州刺史。

  齐高帝建元元年春正月甲辰,以江州刺史萧嶷为都督荆湘等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

  太傅道成以谢朏有重名,必欲引参佐命,以为左长史。尝置酒与论魏、晋故事,因曰:“石苞不早劝晋文,死方恸哭,方之冯异,非知机也。”朏曰:“晋文世事魏室,必将身终北面。借使魏依唐、虞故事,亦当三让弥高。”道成不悦。甲寅,以朏为侍中,更以王俭为左长史。

  丙辰,以给事黄门侍郎萧长懋为雍州刺史。二月甲午,诏申前命,命太傅赞拜不名。三月甲辰,以太傅为相国,总百揆,封十郡为齐公,加九锡,其

  骠骑大将军、扬州牧、南徐州刺史如故。乙巳,诏齐国官爵礼仪并仿天朝。丙午,以世子赜领南豫州刺史。

  杨运长去宣城郡还家,齐公遣人杀之。凌源令潘智与运长厚善。临川王绰,义庆之孙也,绰遣腹心陈讃说智曰:“君先帝旧人,身是宗室近属,如此形势,岂得久全。若招合内外,计多有从者。台城内人,常有此心,正苦无人建意耳。”智即以告齐公。庚戌,诛绰兄弟及其党与。

  甲寅,齐公受策命,赦其境内。以石头为世子宫,一如东宫。褚渊引何曾自魏司徒为晋丞相故事,求为齐官,齐公不许。以王俭为齐尚书右仆射,领吏部。俭时年二十八。夏四月壬申朔,进齐公爵为王,增封十郡。甲戌,武陵王赞卒,非疾也。丙戌,加齐王殊礼,进世子为太子。

  辛卯,宋顺帝下诏禅位于齐。壬辰,帝当临轩,不肯出,逃于佛盖之下,王敬则勒兵殿庭,以板舆入迎帝。太后惧,自帅阉人索得之,敬则启譬令出,引令升车。帝收泪谓敬则曰:“欲见杀乎。”敬则曰:“出居别宫耳,官先取司马家亦如此。”帝泣而弹指曰:“愿后身世世勿复生帝王家。”宫中皆哭。帝拍敬则手曰:“必无过虑,当饷辅国十万钱。”是日,百寮陪位。侍中谢朏在直,当解玺绶,阳为不知,曰:“有何公事。”传诏云:“解玺绶授齐王。”朏曰:“齐自应有侍中。”乃引枕卧。传诏惧,使朏称疾,欲取兼人,朏曰:“我无疾,何所道。”遂朝服步出东掖门,仍登车还宅。乃以王俭为侍中,解玺绶。礼毕,帝乘画轮车出东掖门,就东邸。问:“今日何不奏鼓吹。”左右莫有应者。右光禄大夫王琨,华之从父弟也,在晋世已为郎中,至是,攀车獭尾恸哭,曰:“人以寿为欢,老臣以寿为戚。既不能先驱蝼蚁,乃复频见此事。”呜咽不自胜,百官雨泣。

  司空兼太保褚渊等奉玺绶,帅百官诣齐宫劝进。王辞让,未受。渊从弟前成安太守照谓渊子贲曰:“司空今日何在。”贲曰:“奉玺绶在齐大司马门。”照曰:“不知汝家司空将一家物与一家,亦复何谓。”甲午,王即皇帝位于南郊,还宫,大赦,改元。奉宋顺帝为汝阴王,优崇之礼,皆仿宋初。筑宫丹杨,置兵守卫之。宋神主迁汝阴庙,诸王皆降为公。自非宣力齐室,馀皆除国。独置南康、华容、萍乡三国,以奉刘穆之、王弘、何无忌之后,除国者凡百二十人。二台官僚,依任摄职,名号不同、员限盈长者,别更详议。

  以褚渊为司徒。宾客贺者满座,褚照叹曰:“彦回少立名行,何意披猖至此。门户不幸,乃复有今日之拜。使彦回作中书郎而死,不当为一名士邪。名德不昌,乃复有期颐之寿。”渊固辞不拜。

  奉朝请河东裴顗上表,数帝过恶,挂冠径去。帝怒,杀之。太子赜请杀谢朏,帝曰:“杀之遂成其名,正应容之度外耳。”久之,因事废于家。

  帝问为政于前抚军行参军沛国刘瓛,对曰:“政在《孝经》。凡宋氏所以亡,陛下所以得者,皆是也。陛下若戒前车之失,加之以宽厚,虽危可安,若循其覆辙,虽安必危矣。”帝叹曰:“儒者之言,可宝万世。”

  夏五月己未,或走马过汝阴王之门,卫士恐。有为乱者奔入杀王,而以疾闻,上不罪而赏之。辛酉,杀宋宗室阴安公燮等,无少长皆死。前豫州刺史刘澄之,遵考之子也,与褚渊善,渊为之固请曰:“澄之兄弟不武,且于刘宗又疏。”故遵考之族独得免。

  丙寅,追尊皇考曰宣皇帝,皇妣陈氏曰孝皇后。丁卯,封皇子钧为衡阳王。六月甲子,立皇太子赜为皇太子,皇子嶷为豫章王,映为临川王,冕为长沙王,晔为武陵王,皓为安成王,锵为鄱阳王,铄为桂阳王,鉴为广陵王,皇孙长懋为南郡王。

  乙酉,葬宋顺帝于遂宁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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