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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亡汉(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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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十二月,中常侍汝阳侯唐衡、武原侯徐璜皆卒。八年春,中常侍侯览弟参为益州刺史,残暴贪婪,累臧亿计。太尉杨秉奏槛车征参,参于道自杀。阅其车重三百馀两,皆金银锦帛。秉因奏曰:“臣案旧典,宦官本在给使省闼,司昏守夜,而今猥受过宠,执政操权,附会者因公褒举,违忤者求事中伤,居法王公,富拟国家,饮食极肴膳,仆妾盈纨素。中常侍侯览弟参,贪残元恶,自取祸灭。览顾知衅重,必有自疑之意,臣愚以为不宜复见亲近。昔懿公刑邴蜀阝之父,夺阎职之妻,而使二人参乘,卒有竹中之难。览宜急屏斥,投畀有虎,若斯之人,非恩所宥,请免官送归本郡。”书奏,尚书召对秉掾属,诘之曰:“设官分职,各有司存,三公统外,御史察内。今越奏近官,经典、汉制,何所依据。其开公具对。”秉使对曰:“《春秋传》曰除君之恶,惟力是视。邓通懈慢,申屠嘉召通诘责,文帝从而请之。汉世故事,三公之职,无所不统。”尚书不能诘,帝不得已,竟免览官。司隶校尉韩演因奏左悺罪恶,及其兄太仆南乡侯称请托州郡,聚敛为奸,宾客放纵,侵犯吏民。悺、称皆自杀。演又奏中常侍具瑗兄沛相恭臧罪,征诣廷尉。瑗诣狱谢,上还东武侯印绶,诏贬为都乡侯。超及璜、衡袭封者并降为乡侯,子弟分封者悉夺爵土。刘普等贬为关内侯,尹勋等亦皆夺爵。 三月,宛陵大姓羊元群罢北海郡,臧污狼藉,郡舍溷轩有奇巧,亦载之以归。河南尹李膺表按其罪,元群行赂宦官,膺竟反坐。单超弟迁为山阳太守,以罪系狱,廷尉冯绲考致其死,中官相党,共飞章诬绲以罪。中常侍苏康、管霸,固天下良田美业,州郡不敢诘,大司农刘祐移书所在,依科品没入之。帝大怒,与膺、绲俱输作左校。 夏五月丙戌,太尉杨秉薨。秉为人清白寡欲,尝称“我有三不惑,酒、色、财也”。秉既没,所举贤良广陵刘瑜乃至京师上书言:“中官不当比肩裂土,竞立胤嗣,继体传爵。又嬖女充积,冗食空宫,伤生费国。又第舍增多,穷极奇巧,掘山攻石,促以严刑。州郡官府,各自考事,奸情赇赂,皆为吏饵。民愁郁结,起入贼党,官辄兴兵,诛讨其罪,贫困之民,或有卖其首级以要酬赏,父兄相代残身,妻孥相视分裂。又陛下好微行近习之家,私幸宦者之舍,宾客市买,薰灼道路,因此暴纵,无所不容。惟陛下开广谏道,博观前古,远佞邪之人,放郑、卫之声,则政致和平,德感祥风矣。”诏特召瑜问灾咎之征,执政者欲令瑜依违其辞,乃更策以他事,瑜复悉心对八千馀言,有切于前。拜为议郎。 十一月,太尉陈蕃言李膺、冯绲、刘祐之枉,请加原宥,升之爵任,言及反复,诚辞恳切,以至流涕。帝不听。应奉上疏曰:“夫忠贤武将,国之心膂。窃见左校弛刑徒冯绲、刘祐、李膺等,诛举邪臣,肆之以法,陛下既不听察,而猥受谮诉,遂令忠臣同愆元恶,自春迄冬,不蒙降恕,遐迩观听,为之叹息。夫立政之要,记功忘失,是以武帝舍安国于徒中,宣帝征张敞于亡命。绲前讨蛮荆,均吉甫之功。祐数临督司,有不吐茹之节。膺着威幽、并,遗爱度辽。今三垂蠢动,王旅未振,乞原膺等,以备不虞。”书奏,乃悉免其刑。久之,李膺复拜司隶校尉。时小黄门张让弟朔为野王令,贪残无道,畏膺威严,逃还京师,匿于兄家合柱中。膺知其状,率吏卒破柱取朔,付雒阳狱,受辞毕,即杀之。让诉冤于帝,帝召膺诘以不先请便加诛之意。对曰:“昔仲尼为鲁司寇,七日而诛少正卯。今臣到官已积一旬,私惧以稽留为愆,不意获速疾之罪。诚自知衅责,死不旋踵,特乞留五日,克殄元恶,退就鼎镬,始生之愿也。”帝无复言,顾谓让曰:“此汝弟之罪,司隶何愆。”乃遣出。自此,诸黄门常侍皆鞠躬屏气,休沐不敢出宫省。帝怪问其故,并叩头泣曰:“畏李校尉。”时朝廷日乱,纲纪頺弛,而膺独持风裁,以声名自高,士有被其容接者,名为“登龙门。”云。 九年。初,帝为蠡吾侯,受学于甘陵周福,及即位,擢福为尚书。时同郡河南尹房植有名当朝,乡人为之谣曰:“天下规矩房伯武,因师获印周仲进。”二家宾客,互相讥揣,遂各树朋徒,渐成尤隙。由是甘陵有南北部,党人之议自此始矣。 汝南太守宗资以范滂为功曹,南阳太守成瑨以岑晊为功曹,皆委心听任,使之褒善纠违,肃清朝府。滂尤刚劲,疾恶如仇。滂甥李颂素无行,中常侍唐衡以属资,资用为吏,滂寝而不召。资迁怒,捶书佐朱零,零仰曰:“范滂清裁,今日宁受笞而死,滂不可违。”资乃止。郡中中人以下,莫不怨之。于是二郡为谣曰:“汝南太守范孟博,南阳宗资主画诺。南阳太守岑公孝,弘农成瑨但坐啸。” 太学诸生三万馀人,郭泰及颍川贾彪为其冠,与李膺、陈蕃、王畅更相褒重。学中语曰:“天下模楷李元礼,不畏强御陈仲举,天下俊秀王叔茂。”于是中外承风,竞以臧否相尚,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贬议,屣履到门。 宛有富贾张泛者,与后宫有亲,又善雕镂玩好之物,颇以赂遗中官,以此得显位,用势纵横。岑晊与贼曹史张牧劝成瑨收捕泛等,既而遇赦,瑨竟诛之,并收其宗族、宾客,杀二百馀人,后乃奏闻。小黄门晋阳赵津贪横放恣,为一县巨患。太原太守平原刘瓆使郡吏王允讨捕,亦于赦后杀之。于是中常侍侯览使张泛妻上书讼冤,宦官因缘谮诉瑨、瓆。帝大怒,征瑨、瓆皆下狱。有司承旨,奏瑨、瓆罪当弃市。 山阳太守翟超以郡人张俭为东都督邮邮。侯览家在防东,残暴百姓。览丧母还家,大起茔冢。俭举奏览罪,而览伺候遮截,章竟不上。俭遂破览冢、宅,籍没资财,具奏其状,复不得御。徐璜兄子宣为下邳令,暴虐尤甚。尝求故汝南太守李皓女不能得,遂将吏卒至皓家,载其女归,戏射杀之。东海相汝南黄浮闻之,收宣家属,无少长悉考之。掾史以下固争,浮曰:“徐宣国贼,今日杀之,明日坐死,足以瞑目矣。”即案宣罪弃市,暴其尸。于是宦官诉冤于帝,帝大怒,超、浮并坐髡钳,输作左校。 太尉陈蕃、司空刘茂共谏,请瑨、瓆、超、浮等罪,帝不悦。有司劾奏之,茂不敢复言。蕃乃独上疏曰:“今寇贼在外,四支之疾,内政不理,心腹之患。臣寝不能寐,食不能饱,实忧左右日亲,忠言日疏,内患渐积,外难方深。陛下超从列侯,继承天位,小家畜产百万之资,子孙尚耻愧失其先业,况乃产兼天下受之先帝,而欲懈怠以自轻忽乎。诚不爱己,不当念先帝得之勤苦邪。前梁氏五侯,毒遍海内,天启圣意,收而戮之,天下之议,冀当小平。明鉴未远,覆车如昨,而近习之权复相扇结。小黄门赵津、大猾张泛等,肆行贪虐,奸媚左右。前太原太守刘瓆、南阳太守成瑨纠而戮之,虽言赦后不当诛杀,原其诚心,在乎去恶,至于陛下,有何悁悁。而小人道长,荧惑圣听,遂使天威为之发怒,必加刑谪,已为过甚,况乃重罚,令伏欧刀乎。又前山阳太守翟超、东海相黄浮,奉公不挠,疾恶如仇,超没侯览财物,浮诛徐宣之罪,并蒙刑坐,不逢赦恕。览之从横,没财已幸。宣犯衅过,死有馀辜。昔丞相申屠嘉召责邓通,雒阳令董宣折辱公主,而文帝从而请之,光武加以重赏,未闻二臣有专命之诛。而今左右群竖,恶伤党类,妄相交构,致此刑谴,闻臣是言,当复啼诉。陛下深宜割塞近习与政之源,引纳尚书朝省之士,简练清高,斥黜佞邪,如是天和于上,地洽于下,休征符瑞,岂远乎哉。”帝不纳。宦官由此疾蕃弥甚,选举奏议辄以中诏谴却,长史已下多至抵罪,犹以蕃名臣,不敢加害。 平原襄楷诣阙上疏曰:“臣闻皇天不言,以文象设教。臣窃见太微,天廷五帝之坐,而金、火罚星扬光其中,于占天子凶,又俱入房、心,法无继嗣。前年冬大寒,杀鸟兽,害鱼鳖,城傍竹柏之叶有伤枯者。臣闻于师曰:柏伤竹枯,不出二年,天子当之。今自春夏以来,连有霜雹及大雨,雷电,臣作威作福,刑罚急刻之所感也。太原太守刘瓆、南阳太守成瑨,志除奸邪,其所诛剪,皆合人望。而陛下受阉竖之谮,乃远加考逮,三公上书乞哀瓆等,不见采察而严被谴让,忧国之臣,将遂杜口矣。臣闻杀无罪,诛贤者,祸及三世。自陛下即位以来,频行诛罚,梁、寇、孙、邓,并见族灭,其从坐者又非其数。李云上书明主所不当讳,杜众乞死谅以感悟圣朝,曾无赦宥,而并被残戮,天下之人咸知其冤,汉兴以来,未有拒谏诛贤,用刑太深如今者也。昔文王一妻,诞致十子。今宫女数千,未闻庆育,宜修德省刑,以广《螽斯》之祚。案春秋以来,及古帝王,未有河清。臣以为河者诸侯位也,清者属阳,浊者属阴,河当浊而反清者,阴欲为阳,诸侯欲为帝也。京房《易传》曰:河水清,天下平。今天垂异,地吐妖,人疠疫,三者并时,而有河清,犹春秋麟不当见而见,孔子书之以为异也。愿赐清闲,极尽所言。”书奏,不省。 十馀日,覆上书曰:“臣闻殷纣好色,妲己是出,叶公好龙,真龙游廷。今黄门、常侍,天刑之人,陛下爱待,兼倍常宠,系嗣未兆,岂不为此。”书上,即召入,诏尚书问状。楷言:“古者本无宦臣,武帝末数游后宫,始置之耳。”尚书承旨,奏“楷不正辞理,而违背经艺,借假星宿,造合私意,诬上罔事,请下司隶正楷罪法,收送雒阳狱。”帝以楷言虽激切,然皆天文恒象之数,故不诛,犹司寇论刑。 符节令汝南蔡衍、议郎刘瑜表救成瑨、刘瓆,言甚切厉,亦坐免官。瑨、瓆竟死狱中。瑨、瓆素刚直,有经术,知名当时,故天下惜之。岑晊、张牧逃窜获免。 晊之亡也,亲友竞匿之,贾彪独闭门不纳,时人望之。彪曰:“传言相时而动,无累后人。公孝以要君致衅,自遗其咎,吾已不能奋戈相待,反可容隐之乎?”于是咸服其裁正。 河南张成善风角,推占当赦,教子杀人。司隶李膺督促收捕,既而逢宥获免。膺愈怀愤疾,竟案杀之。成素以方伎交通宦官,帝亦颇讯其占。宦官教成弟子牢修上书,告:“膺等养太学游士,交结诸郡生徒,更相驱驰,共为部党,诽讪朝廷,疑乱风俗”。于是天子震怒,班下郡国,逮捕党人,布告天下,使同忿疾。案经三府,太尉陈蕃却之曰:“今所案者,皆海内人誉,忧国忠公之臣,此等犹将十世宥也,岂有罪名不章而致收掠者乎?”不肯平署。帝愈怒,遂下膺等于黄门北寺狱,其辞所连及太仆颍川杜密、御史中丞陈翔及陈寔、范滂之徒二百馀人。或逃遁不获,皆悬金购募,使者四出相望。陈寔曰:“吾不就狱,众无所恃。”乃自往请囚。范滂至,狱吏谓曰:“凡坐系者,皆祭皋陶。”滂曰:“皋陶古之直臣,知滂无罪,将理之于帝,如其有罪,祭之何益。”众人由此亦止。陈蕃覆上书极谏,帝讳其言切,托以蕃辟召非其人,策免之。 时党人狱所染逮者,皆天下名贤,度辽将军皇甫规自以西州豪桀,耻不得与,乃自上言:“臣前荐故大司农张奂,是附党也。又臣昔论输左校时,太学生张凤等上书讼臣,是为党人所附也。臣宜坐之。”朝廷知而不问。张凤等上书事见《诸羌叛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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