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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孝宗淳熙四年(1)


  丁酉淳熙四年

  春正月庚申,枢密院进呈马帅吴拱按正将马彦恭辄役人船,船载马草,已降充副将。上曰:“吴拱初到,所按劾须与行遣。”王淮等奏:“其事虽轻,然违主帅约束,岂为无罪?”上曰:“只依所申,降充副将。”

  丙寅,进呈绍兴十四年幸学诏。上曰:“今所降诏,大意欲以崇尚风化,劝厉诸生,使知所趋向。朕得诏中两语‘当为君子之儒,毋慕人爵之得’。”龚茂良等奏:“当以圣语谕学士,令载之诏书。”上曰:“可。”是月,行淳熙历。秘书省申:“昨为《纪元》、《统元》、《乾道》三历,交食不密。得旨令太史局别造新历,已行进呈。今来测验新历稍密。”上曰:“自古以来,历未有不差者。况近世此学不传,士大夫无习之者,访求草泽,又难得其人。新历比旧所谓彼善于此,不须别命名,只以淳熙为名。”户部侍郎韩彦古言:“今国家大政,如两税之入,民间合输一石不止两石,纳一疋不止两疋,自正数之外,大率增倍,然则是欺而取之也。谓宜取州县大都所入,稍仿唐制,分为三等,视其用度多寡而为之制,自上供为始,上供所余则均之留州,留州所余则均之送使,送使所余则派分递减,悉蠲于民,朝廷不利其嬴焉。然则自朝廷至于郡县,取于民者皆有成数,不可得而容私于其间,然后整齐天下之帐目,外而责在转运使,内而责在户部,量入以为出,岁考能否而为之殿最,州县不得多取于民,朝廷亦不多取于州县,上下相恤,有无相通,无废事,无伤财,贡籍之成,太平之基立矣。”奉御笔:“韩彦古所陈周知民隐,可择一才力通敏者,先次施行一郡,俟已就绪,当颁降诸路,仿而行之。”寻诏令吏部郎官薛元鼎前去秀州,依此将钱绢、米斛等数具帐闻奏。其后元鼎奏:“驱磨本州财赋惟凭赤历,难以稽考。望委户部行下本州,将州县应干仓库场务,每处止置都历一道,应有收到钱物,并条具上供州用实数,各立项目抄转,仍从户部每岁委转运司差官,遇半年一次索历检照,如有虚支妄用,许本司按劾取旨。其他州郡,亦乞依此施行。”从之。雨雹。

  ◇

  二月,臣寮奏:“祖宗朝幸学,皆命儒臣讲经。”上曰:“《易》、《诗》、《书》累朝皆曾讲,如《礼记·中庸》篇,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一段最关治道,前来却不曾讲。”茂良等奏:“此于治道包括无遗。陛下圣学高明,深得其要。”大宗正丞刘溥奏:“近年诸郡违法预催夏税,民间苦之。”龚茂良、李彦颖奏:“往年谏官曾论此事,方施行间,户部长贰执奏不行。至去年春,言者又及此,版曹复申前说,拘回录黄。其说谓递年四月五月,合到行在折帛钱共六十一万贯指拟支遣,若不预催,恐至期关误。”上曰:“既是违法病民,朝廷须别作措置,安可置而不问?”茂良等次日同奏:“户部每年八月于南库借六十万缗应副支遣,次年正月至三月拨还。今若移此六十万缗于四月五月支借,则户部自无阙用,可以禁止预催之弊。”上喜曰:“如此措置,不过移后就前,却得民力少宽,于公私俱便。”于是诏令诸路转运司行下所部州县:“今后须管依条限催理,如有违戾去处,仰监司觉察按劾。”

  臣留正等曰:自昔细民之困,二月而卖新丝,五月而粜新谷。夫前期而督之输,其弊必至于此也。蚤恩加惠斯民,以内帑之储假版曹之用,不过迟速先后之间,而民得免艰难迫促之苦,与其有积于公而未用之财,曷若以宽其民于不足之时?盖闻损上以益下,未闻财散而人不聚也。申严是法而行之,则民之受赐,夫岂有纪极哉?

  甲申,臣僚言:“今日之郡守为民害者,掊克惨酷是也。赋税有定制,而掊克之吏专意聚敛,下车之初,未问民事,先请属邑知县均认财赋,且多为之数,督责峻急。国家法令之设,所以与天下公共者也,而惨酷之吏非理用刑者,或残人之肢体,或坏人之手足,或因其微罪而陨其性命,或罹非辜而破其家业。乞明诏守臣丁宁戒饬,其取民有定制,毋得掊克,以竭民之力。犯法者自有常刑,毋得惨酷以残民之生。”从之。

  乙酉,幸太学,释菜于先圣。命国子祭酒林光朝讲经,赐光朝三品服。幸武学。著作郎傅伯寿寻上言:“武臣之庙所从祀者,出于唐开元间一时铨次,失于太杂。太祖皇帝尝见白起之像,恶其诈杀已降,以杖画而去之。神武不杀之仁,垂训深矣。太上绍兴间,亦以议者之请,黜韩信而升赵充国,黜李勣而升李晟,去取之间,皆所以示臣子之大节也。然王翦佐秦鄂狙诈之兵,盖无异白起。而彭越之臣节不终,亦同韩信。至于王僧辨,虽能平侯景,然反连和于齐;吴明彻虽能因北齐之乱以取淮南,然败于吕梁,为周所俘,不能死节;韦孝宽拒尉迟之义兵,杨素开隋室之祸败,慕容恪、长孙嵩、慕容绍宗、宇文宪、王猛、斛律光、于谨,或本生夷狄之裔,或屈节僭伪之邦,纵其有功,岂足多录?若夫尹吉甫之伐俨狁,召虎之平淮夷,皆为有周中兴之名将;陈汤之斩单于,傅介子之刺楼兰,冯奉世之平莎车,班超之定西域,皆为有汉之隽功。在晋则谢安宴衍以靖胡寇,祖逖击楫暂清中原;在唐则王忠嗣之抚众守边,张巡之百战死敌,忠义谋略,卓然冠于一时而垂于后代,阙而不录,似有所遗。臣窃谓宜并诏有司讨论历代诸将为之去取,然后与本朝名将绘于殿庑,皆晓然知朝廷激义勇而尚忠烈,且知夫贬夷狄之类者,所以尊中国;黜不终之节者,所以正君臣;去嗜杀之暴者,所以尚仁义,其为劝沮者大矣。”起居郎钱良臣亦请收建隆、建炎以来功烈显著者参陪庙祀。是年七月已酉施行。幸秘书省,赐省官燕,上赋七言律诗,坐者皆属和。

  丁亥,龚茂良等奏:“近日雨暘顺序,物情熙熙,米价甚平,可以少宽圣念。”上曰:“朕终岁忧念百姓,自初布种以至收成,其间少有早涝,未尝不惕然念之。每岁常到十月以后农事一切了毕,方始放心。”

  己丑,进呈知临安府赵磻老具到两学修造图本,西北隅建阁,安顿太上皇帝御书、石经。上云:“碑石可置之阁下,其上奉安墨本,以光尧御书‘石经之阁’为名,朕当亲写。”茂良等同奏:“自古帝王,未有亲书诸经及传至数千万言者,不惟宸章奎画照耀万世,其所以崇儒重道,可谓至矣。”上曰:“太上于字画盖出天纵,朕尝谓钟繇字最工,犹带隶体。如太上宸翰,冠绝古今。”茂良等奏:“诚如圣训。”进呈国子祭酒林光朝札子:“今月十五日,恭遇车驾临幸太学,御崇化堂,赐诸生诏书。宜刻之琬琰,以风动四方。”上可其奏,宣谕云:“前日讲义甚好,如训释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一乃《中庸》,此说深得圣人之旨,盖先儒未及。”

  壬辰,太常少卿颜度言:“藉田合得千亩。自绍兴十五年给到五百七十余亩,以备亲耕,续因玉津园等处占拨,目即只二百余亩。今又踏逐御路,将来或举行典礼,委是窄狭。”上曰:“御路止是时暂经由,可将见管步亩专充藉田,他司不得侵占。”其后藉田令赵监言:“御路系在二百一十亩之内,乞依旧令人户管佃租种,拘收花利,应办岁中祠祭礼料。”从之。

  癸巳,进呈知福州陈俊卿乞宫观。上曰:“前宰执治郡,旧来往往不以职事为念。如俊卿在福州、刘珙在建康,于职事间极留意,治状著闻,未可换易。可令学士院降诏不允。”是月,进呈《徽宗实录》及仁宗、今上玉牒。四川总领所乞降度牒二千五百道措置备边。龚茂良奏:“四川逐料降换亡僧度牒,自乾道四年至淳熙元年,降过一万一千道,不惟走失丁口为异时患,官卖不行,必至抑配与折估之害,名异实同。乞不须更降度牒,重失丁口。”是岁八月,又给二千道。时多以度牒赐诸总所贴助经费,后不尽录。

  ◇

  三月丙午,进呈范成大奏:“关外麦熟倍于常年,缘去岁朝廷免和籴一年,民力稍纾,得以从事于耕作,故其效如此。”上曰:“免和籴一年,民间便已如此,乃知民力不可以重困也。”王淮奏:“去岁止免关外,今从李蘩之请,尽免蜀中和籴一年,为惠尤广。”

  辛酉,进呈楚州捕贼推赏,内随从捕获人欲支钱三十贯,上曰:“与五十贯如何?”王淮等奏:“凡支折资钱,每一资折三十贯。今随从获未该一资,若支五十贯,恐太多。”上曰:“是。”王淮等奏:“与五十贯亦不足惜,但欢喜者不过被赏数厚,而不平者千万人也。”上曰:“此论甚善,亦如朝廷与人官爵,尽归至公,人谁敢怨?若循私轻与,得者固喜而怨者必多。惟至公可以无怨。朕与卿等交修,当谨守此法。密院事少,三省事多,卿等见三省,宜以此意宣谕。”

  戊辰,进呈户部岁用经常及用度之数,龚茂良奏:“其间有合节省者,欲仿宝元、庆历故事,命台谏司户部详定。”上曰:“今日用度,多费于养兵。如禁中大段节省,外庭浮费绝少。朕尝览户部所具支费。三二十项内,不过一二项可议裁节,然不过数千缗。若令台谏论议,又却难处。如果有合节省件目,卿等可自奏陈。”先是,谏官萧燧论节浮费,诏户部条具,至是进呈。是月,以史浩为醴泉观使兼侍读。幸玉津园宴射。是春,阁门舍人应材言:“台谏之官,在于言天下之大利害,不在于捃摭细故,区区止于言人之短长也。大奸大恶,固不可不为天下国家诛锄之。若大有用之才,岂可以细故而轻坏之?苟一陷讥议,遂为废人,急缓之际,欲人为用,无复有矣。程颢为御史,神宗召对,颢曰:‘使臣拾遗补阙,裨赞朝廷则可;使臣掇臣下短长以沽直名则不能。’神宗叹赏,以为得御史体。刘安世作台谏官,尝言祖宗之时,于人才长养成就之甚勤也,故其在台谏,未尝以细故而轻坏人材。乞降睿旨,刻之御史台、谏院,永为台谏官之戒。”上深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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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四月壬午,进呈湖广总领刘邦翰等审验到鄂州水军统领谢贵虽是年及,委无残疾,气血未衰。若蒙依旧存留在军,尚堪使令。”王淮等奏:“谢贵出戍长沙,守臣王佐谓有目疾,职事不举。主帅李川申其人无疾患,得旨委刘邦翰审验得尚堪使令。”上曰:“谢贵依旧存留在军,管干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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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癸卯,进呈利州提刑、权金州史俣奏金州都统司例私贩茶盐,月科与军人,每名三斤,高立价直,于请粮处克除。上曰:“蜀中军人贫甚,岂宜更有克剥?可令李思齐契勘起置月日因依,申枢密院。”王淮等奏:“欲并约束诸军。”上曰:“俟李思齐奏来,却与约束。”

  己酉,宗正少卿程叔达进对,言:“臣昨蒙玉音,许赐宣示敬天图,愿得稽首拜观。”上顾左右取图,图至,叔达整衿肃容进观,上亦相与诵读,每至前代王者或不能敬畏修省,则曰:“此图美恶并著,亦欲以之儆戒。”又至《无逸》篇,则曰:“《无逸》一篇,言人君所以享国久长,皆由严恭畏敬所致,尤当以为法。”叔达因言:“陛下于敬天之事既知所以为戒,又知所以为法,宜乎圣德日新,天之相之,有隆而罔替也。”

  甲子,进呈盱眙军报:“淮北岸多有蝗虫,此间却仍岁丰稔,修德与不德之验昭著如此。”上曰:“今夏蚕麦甚熟,丝价、米价极贱,此甚可喜。”上又曰:“近世士大夫多耻言农事。农事乃国之根本,士大夫好为高论而不务实,却耻言之。”王淮等奏:“士大夫好高,岂能过孟子?孟子之论,必曰‘五亩之宅,植之以桑’,‘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所见诸侯,未尝离此数语。”上曰:“今士大夫微有西晋风,作王衍‘阿堵’等语,岂知《周礼》言理财,《易》言理财,周公、孔子未尝不以理财为务。”淮等奏:“曩时虚名之俗诚是太胜,自陛下行总核名实之政,身化臣下,顷年以来,士风为之一变,此圣主责实之效。”上曰:“然。近年亦稍变,然犹未尽。且不独此耳,士大夫讳言恢复,不知其家有田百亩,内五六十亩为人所强占,亦投牒理索否?士大夫于家事则人人甚理会得,至于国事,则讳言之。卿等见士大夫,可与道朕此语。”淮等:“敢不揄扬尧言!”

  丁卯,密院进呈殿、步司今来分拣汰官兵三百八十余人宣命札子及旧付身合千余道,已于昨日令承旨司尽数当官给发。上曰:“旧付身如何?”王淮奏:“昨取旧付身批凿离军因依,令仍给还。”上曰:“顷岁逃亡事故。有家属者将付身批凿,革弊甚多。前此冒名承代者不胜众,今用批凿之法已十年,所革冒滥,不知其几矣。”是月,福州、建、剑水、命赈之。谢廓然赐出身,除殿中侍御史。廓然之命自中出,中书舍人林光朝不肯书黄,光朝寻改权工部侍郎,力求去,除知婺州。龚茂良罢相,出知建康府,以谢廓然论列,而茂良亦自引疾乞罢故也。诏自今三省、枢密院进呈文字所得之旨,朝退即具奏审,再承画降,方可施行。自是,每奏目复用黄纸贴云“得旨”云云,朝退封人,或有改易,遂为故事。时言者指龚茂良矫传敕旨,断遣曾觌之直省官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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