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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曦之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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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宗绍熙三年夏四月,以丘崈为四川安抚制置使。初,留正帅蜀,虑吴氏世将,谋去之,不果。至是,议更蜀帅,正言,西边三将,惟吴氏世袭兵柄,号为“吴家军”,不知有朝廷,遂以户部侍郎丘崈往。崈陛辞,奏曰:“臣入蜀后,吴挺脱至死亡,兵权不可复付其子,臣请得以便宜抚定诸军。”许之。 四年五月,利州安抚使吴挺卒,丘崈使总领财赋杨辅权安抚使,统制官李世广权总其军。知枢密院赵汝愚亦言:“吴氏世掌西兵,非国家之利,宜别置帅。”遂以兴州都统制代挺,以挺子曦带御器械。 宁宗嘉泰元年秋七月,以吴曦为兴州都统制。曦时为殿前副都指挥使,郁郁不得志,乃以贿赂宰辅,规求还蜀。陈自强为言于韩侂胄,侂胄许之,遂有是命。曦至兴州,因譛副都统制王大节,罢其官,由是兵权悉归于曦,异志遂成矣。 开禧二年三月,以程松为四川宣抚使,吴曦副之。松移司兴元东,以军三万属之。曦进屯河池西,以军六万属之,仍听节制财赋,按劾计司。曦由是益得自专,松无所关预。松始至,欲以执政礼见曦,责庭参,曦闻之,及境而还。松用东、西军一千八百自卫,曦抽摘以去,松不悟。寻诏曦兼陕西、河东招抚使,知大安军安丙陈十可忧于松。既而松开府汉中,夜延丙议,丙为松言,曦必误国,松亦不省。 夏四月丁丑,吴曦叛。曦既得志,与其从弟𬀪及徐景望、赵富、米修之、董镇共为反谋,阴遣其客姚淮源献关外阶、成、和、凤四州于金,求封蜀王。 十二月,吴曦既遣姚淮源如金,因持重按兵河池。韩侂胄日夜望其进兵,使者相继。曦恐谋泄,乃遣兵度秦、陇,与金人战,以坚侂胄之心。金人闻曦叛求封,大喜,与曦诏曰:“卿家专制蜀汉,积有岁年,猜嫌既萌,进退维谷。且卿自视,翼赞之功孰与岳飞。飞之威名战功暴于南北,一朝见忌,遂被诛夷之惨,可不畏哉。智者顺时而动,明者因机而决。今大军临江,若能按兵闭境,不为异同,使我师东下,无西顾忧,则全蜀之地,卿所素有,当加封册,一依康王故事。更能顺流东下,助为犄角,则旌麾所指,尽以相付。”因命完颜纲经略之。纲进兵水洛,访得曦族人吴端,署为水洛城巡检使,遣人报曦。曦得报,心喜,以程松在兴元,未敢发,诈称杖杀端,而阴遣使送款于纲。及金将蒲察贞破和尚原,犯西和州,曦将王喜等方力战,曦忽传令退保黑谷,军遂溃。贞入成州,曦因焚河池,退保青野原。金人无复顾虑。 时兴州都统制母思以重兵守关。吴曦闻金兵至,因撤蓦关之戍,金人由扳闸谷绕出关后,思孤军不能支,遂陷。曦退屯罝口,完颜纲遣张仔会之,且索曦告身为信。曦尽出以付仔,纲乃以金主璟命,遣马良显持诏书、金印,立曦为蜀王。曦密受之,遂还兴州。是夜,天赤如血,光烛地如昼。翌日,曦召幕属谕意,谓东南失守,车驾幸四明,今宜从权济事。王翼、杨骙之抗言曰:“如此,则相公忠孝八十年门户,一朝扫地矣。”曦曰:“吾意已决。”即遣任辛奉表,献蜀地图及吴氏谱牒于金。 金完颜抄合攻凤州。程松犹未知吴曦之叛,遣人求援于曦。曦绐言当得三千骑往,松信不疑。及曦受金诏,宣言金使者欲得阶、成、和、凤四州以和,驰书讽松使去,松不知所为。会报金兵至,百姓奔走相蹂躏。松亟趋米仓山而遁,自阆州顺流至重庆,以书抵曦丐赆,称曦为蜀王。曦以匣封致馈,松望见大恐,疑为剑,亟逃奔,使者追予之,乃金宝也。松受而兼程出陕,西向掩泪曰:“吾今始获保头颅矣。” 三年春正月辛卯,吴曦自称蜀王,遣将利吉引金兵入凤州,以四郡付之,表铁山为界。曦即兴州为行宫,改元,置百官。遣董镇至成都,治宫殿,欲徙居之。议行削发、左衽之令,称臣于金。分其所部兵十万为统帅,遣禄祁等戍万州,泛舟下嘉陵江,声言约金人夹攻襄阳。下黄榜于成都、潼川、利州、夔州四路。以兴州为兴德府。召随军转运使安丙为丞相长史,权行都省事。先是,从事郎钱巩之从曦在河池,尝梦曦祷神祠,以银杯为珓,掷之,神起立谓曦曰:“公何疑,公何疑,后政事已分付安子文矣。”曦未省,神又曰:“安子文有才,足能办此。”巩之觉,心异其事,具以语曦,曦遂召丙用事。又召权大安军杨震仲,震仲不屈,饮药而死。吴𬀪为曦谋,宜收用蜀名士,以保民心。于是陈咸自髡其发,史次秦自瞽其目,李道传、邓性甫、杨泰之悉弃官去。 二月己未,以杨辅为四川制置使,吴曦逐之。初,辅知成都,尝言吴曦必反,帝意辅能诛曦,乃密诏授辅制置使,许以便宜从事。青城山道人安世通献书于辅曰:“世通在山中,忽闻关外之变,不觉大恸。世通虽方外人,而大人先生亦尝发以入道之门。窃以为公初得曦檄,即当还书,诵其家世,激以忠义,聚官属军民,素服号恸,因而散金发粟,鼓集忠义,闭剑门,檄夔、梓,兴仗义之师,以顺讨逆,谁不愿从。而士大夫皆酒缸饭囊,不明大义,尚云少屈以保生灵,何其不知轻重如此。夫君乃父也,民乃子也,岂有弃父而救子之理。此非曦一人之叛,乃举蜀士大夫之叛也。闻古有叛民,无叛官,今曦叛而士大夫皆缩手以听命,是驱民而为叛也。且曦叛虽逆,犹有所忌,未敢建正朔,士大夫尚以虚文见招,亦以公论之与否,卜民之从违也。今悠悠不决,徒为妇人女子之悲,所谓停囚长智,吾恐朝廷之失望也。凡举大事者,成败死生,皆当付之度外。区区行年五十二矣,古人言:可以生而生,福也。可以死而死,亦福也。决不忍污面戴天,同为叛民也。”辅有重名,蜀中士大夫多劝以举义者,而世通之言尤切。辅自以不习兵事,且内郡无兵可用,迁延不发。曦移辅知遂宁府,辅遂以印授通判韩植,弃成都而去。 乙亥,监兴州合江仓杨巨源谋讨吴曦,乃阴与曦将张林、朱邦宁及忠义士朱福等深相结。眉州人程梦锡知之,以告转运使安丙,丙时称疾未视事,乃属梦锡以书致巨源,延之卧所。巨源曰:“先生而为逆贼丞相长史耶?”丙号哭曰:“目前兵将,我所知,不能奋起。必得豪杰,乃灭此贼。”巨源曰:“非先生不足以主此事,非巨源不足以了此事。”会兴州中军正将李好义亦结军士李贵、进士杨君玉、李坤辰、李彪等数十人谋诛曦。好义曰:“此事誓死报国,救西蜀生灵。但曦死后,若无威望者镇抚,恐一变未息,一变复生。”欲奉安丙主事,使坤辰来邀巨源与会。巨源往与约,还报丙,丙始出视事。君玉与白子申共草密诏,略曰:“惟干戈省厥躬,既昧圣贤之戒。虽犬马识其主,乃甘仇虏之臣。邦有常刑,罪在不赦。”乙亥未明,好义帅其徒七十四人入伪宫。时伪宫门洞开,好义大呼而入,曰:“奉朝廷密诏,以安长史为宣抚,令我诛反贼,敢抗者,夷其族。”曦兵千余,闻有诏,皆弃挺而走。巨源持诏乘马,自称奉使,入内户。曦启户欲逸,李贵即前执之。刃中曦颊,曦反扑贵仆于地。好义亟呼王换斧其腰,曦始纵贵,贵遂斫其首,驰告丙。宣诏,军民拜舞,声动天地。持曦首,抚定城中,市不易肆。尽收曦党,杀之。众推丙权四川宣抚使,巨源权参赞军事。丙陈曦所以反,及矫制平贼、便宜赏功状,上疏自劾,待罪,函曦首及违制法物,与曦所受金人诏印,送朝廷。曦僭立凡四十一日。金遣术虎高琪奉册于曦,未至而曦已诛矣。 先是,韩侂胄闻曦反,大惧,与曦书,许以茅土之封,且召知镇江府宇文绍节问计。绍节云:“安丙似非附逆者,或能讨贼。”侂胄乃密以帛书谕丙云:“若能图曦报国,以明本心,即当不次推赏。”书未达,而诛曦露布已闻,朝廷大喜。曦首至临安,献于庙社,枭之市三日。诏诛曦妻子,家属徙岭南,夺曦父挺官爵,迁曦祖璘子孙出蜀,存璘庙祀,玠子孙免连坐。 初,曦未叛时,尝校猎塞上,一日夜归,笳鼓竞奏,辚载杂袭。曦方垂鞭四视,时盛秋,天宇澄霁,仰见月中有一人骑而垂鞭,与己惟肖。问左右,所见皆符,殊以为骇。默自念曰“我当贵,月中人其我也。”扬鞭而揖之,其人亦扬鞭。乃大喜,异谋由是而决。盖其妄心一萌,遂夺其魄,举目形似,已兆覆亡之祸矣。 三月丁丑,斩伪四川都转运使徐景望于利州。庚子,以杨辅为四川宣抚使,安丙副之,许奕为宣谕使。壬寅,连贬程松,澧州安置。 杨巨源、李好义谓安丙曰:“曦死,敌破胆矣。关外西和、成、阶、凤四州,为蜀要害,盍乘势复取之。不然,必为后患。”丙从之,于是分遣好义复西和州,张林、李简覆成州,刘昌国复阶州,张翼复凤州,孙忠锐复大散关。好义进兵,次于独头岭,会忠义及民兵,夹击金人,死者蔽路。七日至西和,人人乐死,前无留敌,金将完颜钦遁去。好义整众而入,军民欢呼迎拜,好义籍府库以归于官。欲乘胜径取秦、陇,以牵制淮寇,宣抚司杨辅、安丙不许,士气皆沮,孙忠锐因而失守散关。丙素恶 忠锐,檄其还,欲废之,先命杨巨源偕朱邦宁以沔兵二千策应。巨源至凤州,因忠锐出迎,伏壮士于幕后,突出杀之,并其子揆。丙遂以忠锐附伪,表闻于朝。 丁卯,杨辅还,以吴猎为四川制置使。时朝廷察安丙与辅异,召辅赴阙。著作佐郎杨简言,辅尝弃成都,不当召。遂命辅知建康。 李好义以中军统制知西和州,吴曦故将王喜遣其死党刘昌国听节制。好义与之酬酢,欢饮达旦,好义心腹暴痛死,而昌国遁矣。既殓,口、鼻、爪、指皆青黑,居民莫不冤之,号痛如私亲。朝廷虑喜为变,授节度使,移荆鄂都统制。既而昌国白日见好义持刃刺之,惊怖仆地,疽发而死。 六月,安丙杀杨巨源。初,吴曦之诛,实杨巨源、李好义为首倡,功最大。既,安丙以讨贼事闻于朝,诈言以巨源、好义为首,实则独后二人。及奖谕诏书至沔州,巨源曰:“诏命一字不及巨源,疑有蔽其功者。”俄报王喜授节度使,而巨源仅与通判,心益不平,乃为启以谢丙曰:“飞矢以下聊城,深慕鲁仲连之高节。解印而去彭泽,庶几陶靖节之清风。”既又诉功于朝。或谓安丙曰:“巨源谋乱。”丙令王喜鞫其党,皆抵罪。时巨源方与金人战于凤州之长桥,枢密使兴元都统制彭赂收,械送阆州狱。至大安龙尾滩,丙使将校樊世显拔刀取其头,不绝者逾寸,遂以巨源自殪闻。忠义之士莫不扼腕流涕,剑外士人张伯威为文以吊,其词尤悲切。丙以人情汹汹,上章求免。杨辅亦谓,丙杀巨源必召变,请以刘甲代之。 嘉定二年八月,以安丙为四川制置大使,罢宣抚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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