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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高梁河宋师败绩 雁门关辽将丧元(2)


  看官!试想这地处嫌疑的德昭,如何忍受得起?他低了头,退出宫廷,还至私第,越想越恼,越恼越悲,默思父母早逝,无可瞻依;虽有继母宋氏,季弟德芳,一个是被徙西宫,迹类幽囚,一个是才经弱冠,少不更事,痛幽衷之莫诉,觉生趣之毫无,一时情不自禁,竟从壁间悬着的剑囊中,拔出三尺青锋,向颈一横,顿时碧血模糊,晕倒地上,渺渺英魂,往鬼门关去寻父母去了。【自寻短见,愚等申生。】及他人得知,已是死去多时,无从解救,只好往报太宗。

  太宗亟往探视,但见他僵卧榻上,目尚未瞑,不觉良心发现,涕泪交横,带哭带语道:“痴儿痴儿!何遽至此?”【恐尚不免做作。】

  随即命家属好生殓葬,自己即还至宫中,颁诏赠德昭为中书,令追封魏王,于是论平汉功,除赏生恤死外,加封弟齐王廷美为秦王,算是依从德昭的遗奏,这且慢表。

  且说辽军杀败宋军,回国报功,辽主贤尚欲报怨,遣南京留守韩匡嗣,与耶律沙、耶律休哥等,率兵五万,入寇镇州。刘廷翰闻警,忙约崔彦进、刘汉琼等,商议抵御方法。廷翰道:“我军方败,元气未回,今辽兵又来侵扰,如何是好?”

  彦进道:“若与他对仗,胜负未可逆料,不如用诈降计,诱他入内,然后设伏掩击,定可取胜。”

  廷翰道:“我闻耶律休哥,素有才名,恐他持重老成,未必纳降。”

  汉琼道:“先去献他粮饷,令他信我情真,料无不纳之理。”

  廷翰点首道:“且依计一试,再行定夺。”

  当下差人至辽营中,赍粮请降。匡嗣见有粮饷,问他何日出降?差人答以明日,匡嗣允诺,差人自去。耶律休哥进谏道:“宋军未曾交锋,即来请降,莫非具有诈谋,元帅不可不防!”【也不出廷翰所料。】

  匡嗣道:“他若用诈降计,怎肯到此献粮?”

  休哥道:“这乃是欲取姑与的计策。”

  匡嗣道:“我兵锐气方盛,杀败宋师数十万,理应人人夺气,今闻我军复出,怎得不惊?我想他是真情愿降哩。就使诈降,我也不怕。”

  休哥见他不从,只得退出,自去号令部兵,不得妄动,待有自己军令,方准出发。只匡嗣与耶律沙,约定明日入城,很是欣慰。【仿佛做梦。】

  且说宋将刘廷翰,得差人回报,整点军马,令李汉琼率步兵万名,埋伏城东,掩击辽兵来路,崔彦进率步兵万名,埋伏城北,截断辽兵去途。再约边将崔翰、赵延进,连夜发兵,前来夹攻。分布已定,安宿一宵。翌晨,大开城门,自率兵往伏城西,专待辽兵到来。辽帅韩匡嗣,当先开道,耶律沙押着后军,望镇州城前来。将到城下,见城门开着,并无一人,匡嗣即欲挥众入城,辽护骑尉刘雄武谏阻道:“元帅不可轻入,他既请降,如何城外不见一人?”

  匡嗣闻言,恰也惊异,猛听得一声号炮,响彻天空,城西杀出刘廷翰,城东杀出李汉琼,匡嗣料知中计,拍马便走,部众随势奔回,冲动耶律沙后队。耶律沙也禁遏不住,只好倒退,忽然间炮声又响,崔彦进又复杀出,截住辽兵去路。

  辽兵腹背受敌,好似哑子吃黄连,说不出的苦痛,那时无法可施,没奈何拚着性命,寻条血路。不料宋将崔翰、赵延进各军,又遵约杀到,人马越来越众,把辽兵困在垓心。韩匡嗣、耶律沙领着将校,冒死冲突,怎奈四面八方,与铁桶相似,几乎没缝可钻,宋军又相继射箭,眼见得辽邦士卒,纷纷落马,伤亡无数。【层层反跌,为耶律休哥作势。】

  韩匡嗣与耶律沙,正当危急万分,忽有一大将挺刀跃马,带领健卒,从北面杀入,韩匡嗣瞧将过去,不是别人,正是耶律休哥,不觉大喜过望,急与耶律沙随着休哥,杀出重围。宋军追了一程,夺得辎重无数,斩获以万计。【比前日所献之粮,获利应加数倍。】直至遂城,方收兵回屯原汛,随即报捷宋廷。

  太宗闻报,语群臣道:“辽兵入寇镇州,不能得志,将来必移寇他处,朕看代州一带,最关重要,须遣良将屯守,才可无患。”

  群臣齐声道:“陛下明烛万里,应即简择良将,先行预防。”

  太宗道:“朕有一人在此,可以胜任。”

  随语左右道:“速宣杨业入殿。”

  左右领旨,往召杨业。须臾杨业传到,入谒太宗,太宗语业道:“卿熟习边情,智勇兼备,朕特任卿为代州刺史,卿其勿辞!”

  业叩首道:“陛下有命,臣怎敢推诿?”

  太宗大喜,便敕赐橐装,令他指日启程。业叩谢而出,即率子延玉、延昭等,出赴代州。延昭即延朗,随父降宋后,受职供奉官,改名延昭,业尝谓此儿类我,所以屡次出师,必令他随着。既到代州,适值天时寒冻,业亲督修城,虽经风雪,仍不少懈。

  转眼间已是太平兴国五年了,寒尽春回,塞草渐茁,那辽邦复大举入寇,由耶律沙、耶律斜轸等,领兵十万,径达雁门。雁门在代州北面,乃是紧要门户,雁门有失,代州亦危。杨业闻辽兵大至,语子延玉、延昭道:“辽兵号称十万,我军不过一、二万人,就使以一当十,也未必定操胜局,看来只好舍力用智,杀他一个下马威,方免辽人轻觑哩。”

  延昭道:“儿意应从间道绕出,袭击辽兵背后,出他不意,当可制胜。”

  杨业道:“我亦这般想,但兵不在多,只教夤夜掩击,令他自行惊溃,便足邀功。”

  当下议定,即挑选劲卒数千名,由雁门西口西陉关出去,绕至雁门北口。正值更鼓沈沈,星斗黯黯,遥见雁门关下,黑压压的扎着数大营,便令延玉带兵三千人,从左杀入,延昭带兵三千人,从右杀入,业自领健卒百骑,独踹中坚。三支兵马,衔枚疾走,一到辽营附近,齐声呐喊,捣将进去。

  耶律沙、耶律斜轸等,只防关内兵出来袭营,不意宋军恰从营后杀来,正是防不及防,几疑飞将军从天而下,大都吓得东躲西逃。中营里面,有一辽邦节度使驸马侍中萧咄李,自恃骁勇,执着利斧,从帐后出来抵敌,凑巧碰着杨令公,两马相交,并成一处,战到十余合,但听杨令公大叱一声,那萧咄李已连头带盔,飞落马下。【萧咄李,一译作萧绰里特。】小子有诗咏道:

  百骑宵来捣虏营,刀光闪处敌人惊。
  任他辽将如何勇,一遇杨公命即倾。

  萧咄李既死,辽兵越觉惊慌,顿时大溃,俟小子下回再详。

  *==*==*

  高梁河一役,为宋、辽胜败之所由分。宋太宗挟师数十万,乘胜伐辽,而卒为辽将所乘,几至身命不保,宋军自此胆落矣。镇州之捷,雁门关之胜,均不过却敌之来,不能入敌之境,且皆由用智徼功,然则全宋兵力,不能敌一强辽,可断言也。德昭之自刎,本应与廷美之死,联络一气,然事相类而时有先后,太原之赏不行,德昭之言不纳,于是德昭愤激自刎,作者依时叙入,免致混乱。坊间旧小说中,有称德昭为八大王,至真宗时尚辅翊宋廷,此全系臆造之谈,固不值一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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