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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二十六 子部三十六


  卷一百二十六 子部三十六

  雜家類存目三

  事始一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閣藏本)

  不著撰人名氏。其書皆推原事物之始,雜引經史。如以太師始於吕望。考之《尚書》,箕子已先為之,則非周始也。又如開府儀同三司謂始於漢代。考漢建初二年使車騎將軍馬防班同三司,同三司自此始;延平元年鄧騭為車騎將軍,儀同三司,儀同之號自此始,而皆不云開府。至魏黄權,乃以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蓋漢制惟三公開府,至魏始有開府儀同三司之號。是編混而一之,皆失精審。又如《檀弓》載乘丘之戰1,乃士有誄之始,非自是而始有誄。引為誄始,亦殊疏舛。案《郡齋讀書志》載唐劉將孫《事始》三卷,晁公武謂分二十六門,與此本體例不合。又載蜀馮鑑《續事始》十卷2,卷數尤不相應。此本所引皆唐以前書,疑後人鈔撮類書中所引劉將孫書,湊合成帙也。

  【彙訂】

  1.“丘”,殿本作“邱”。

  2.衢本《郡齋讀書志》卷十二(袁本前志卷三上)著錄劉孝孫《事始》三卷,馮鑑《續事始》五卷。(昌彼得:《説郛考》)

  釋常談三卷(兵部侍郎紀昀家藏本)

  不著撰人名氏。考陳振孫《書錄解題》曰:“《續釋常談》二卷,祕書丞龔頤正養正撰(案,王楙《野客叢書》作二十卷,此蓋誤脱“十”字)。昔有《釋常談》一書,不著名氏,今故以‘續’稱。凡常言俗語,皆著其所始。”然則此書之作在襲頤正之前,當出北宋人手矣。原序稱:“隨日註解,總得二百事”,而此本僅一百二十六事。殆後人病其冗濫,有所刊除歟?明謝肇淛《文海披沙》云:“《釋常談》一書,作者不著名氏。其中援引蕪陋,極有可笑。至以鵝為右軍,筯為趙達,盲為小冠子夏,癭為智囊,醉為倒載,覓食為彈鋏,五遷為盤庚,子死為喪明,聾為黈纊。皆謬誤不經,似村學究所為。其引‘負荆’一段,尤似打鼓上場人語也”云云。今核其書,如謂程普為程據,謂夫婦不睦為參商,謂戴帽為張蓋,卸帽為傾蓋,謂‘鳳兮鳳兮’為孔子之語,謂屣步為不乘鞍馬,謂膏肓之疾為晉悼公,謂秦醫為盧醫,謂董宣封强項侯,謂飲酒燭滅為絕纓,謂自稱己善為自媒。齊東之語,展卷皆是,尚不止肇淛之所摘。而災梨禍棗,流傳五六百年,亦事之不可理詰者矣1。

  【彙訂】

  1.“理詰”,殿本作“理解”。

  别釋常談三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不著撰人名氏。其中引《中庸》冠以《禮記》,知為宋人;稱齊桓公為威公,知為南宋人。故所徵引如蘇軾《東坡集》、蘇轍《欒城集》、魏泰《臨漢隱居詩話》之類,皆至北宋而止也。以先有《釋常談》、《續釋常談》,故以“别釋”為名。其淺陋鄙俚,亦與二書相等,摘之不可勝摘也。

  肯綮錄一卷(編修程晉芳家藏本)

  宋趙叔問撰。叔問自號西隱老人,其始末末詳1。以宋宗室聯名字推之,蓋魏王廷美之裔也。是書首辨俚俗字義,於陸法言《唐韻註》中摘錄,以備考證。然《唐韻》為孫愐作,法言隋時人,所著乃《切韻》非《唐韻》,開卷先誤。又謂孟子名應讀“口箇切”,不知韓愈《石鼓歌》正押平聲。其他辨證亦多説部習見之文,無可採錄。

  【彙訂】

  1.《函海》、《學海類編》、《藝海珠塵》等諸本此書皆題宋趙叔向撰。趙叔向,《宋史》卷二四七《宗室四》有傳。(杜澤遜:《四庫存目標注》)

  古今考一卷(兩江總督採進本)

  宋魏了翁撰。了翁有《周易要義》,已著錄。是書前有自序,稱:“即《漢紀》隨文辨理,作《古今考》。”然惟有二十餘頁1,摘《漢書·高帝紀》中名物稱謂字義音釋,略為辨論,與序相應。自東坡《胡麻賦》以下,皆雜記他事,註曰:“以下雜識諸條附”。考方回所補了翁《古今考》,仍以原書為第一卷,無此諸條。知為後人以篇頁寥寥,不盈卷軸,竄入他文以足之。陳繼儒《祕笈》所載,大抵此類也。

  【彙訂】

  1.“有”,殿本作“前”。

  正朔考一卷(兩江總督採進本)

  宋魏了翁撰。其書力主周行夏時之説。首舉《豳風·七月》詩,次考《六經》及先秦古書與歷代正史所書之月皆為夏正,而以改時改月為世儒之臆説。凡三篇。考之《周禮》,“正歲”、“正月”並見於經。所謂正歲者,兼用建寅以便民;所謂正月者,則專用建子以頒朔。故一王之制,而兩正並行。經典時有異文,蓋緣於此。了翁不考《左傳》“王周正月”之文,及“春王正月,日南至”之類,而摭其兼用之文,為周行夏時之證。可謂知其一不知其二矣。

  讀書雜鈔二卷(江蘇巡撫採進本)

  宋魏了翁撰。其書多辨證經義之語。若引《左傳》“或濡馬褐以救之”註“褐,馬衣”,遂謂馬有衣。不知馬衣即馬被具,猶之宋人以馬被具為馬甲耳,非别有衣也。《春秋正義》引服虔説,謂馬繁纓為索帬,豈古者馬亦别有帬耶?此類皆隨文生解,不得經意。其謂“哉生魄”當作“霸”,霸、魄二字有異;“昭”為“韶”音,不始晉諱,則皆有合於《説文》之旨。蓋隨筆劄記之書,不及一一考證,故不能一一精核也。

  蒐採異聞集五卷(江蘇巡撫採進本)1

  舊本題宋永亨撰。諸家書目皆不載,惟明商維濬《稗海》中刻之。今考其文,皆剽取洪邁《容齋隨筆》而顛倒其次序。其中“濮安懿王子宗綽藏書目錄”一條,尚未及改去“忠宣公”字。又“兄公”一條,亦未及改去“余奉使金國”字。蓋明季士風浮偽,喜以藏蓄異本為名高。其不能真得古書者,往往贗作以炫俗;其不能自作者,則又往往竄亂舊本,被以新名。如是者指不勝屈,此特其一耳。

  【彙訂】

  1.明萬曆刻《稗海》等各本書名皆作《蒐採異聞錄》。(杜澤遜:《四庫存目標注》)

  續古今考九卷(兩江總督採進本)

  舊本題金元好問撰。考好問著述存者有《遺山集》、《中州集》、《續夷堅志》,佚者有《壬辰雜編》1,此外諸家著錄,别無他書,此編莫省所自來。前有永樂四年解縉序2,詞意凡鄙,不類縉文。其論《晉書》以十六國為載記,不若《東都事略》以遼、金、夏為附錄,決非金人之言。中閒屢引《困學紀聞》、《文獻通考》。案,王應麟生於宋寧宗嘉定十四年辛巳。其作《困學紀聞》,據袁桷序,應麟時年五十餘歲,當在咸淳末年3。好問卒於憲宗七年丁巳,即宋理宗寶祐五年,是《困學紀聞》書成在其歿後二十年。《通考》雖成於宋末元初,其刊行於世則在元英宗至治二年,在好問歿後又六十餘年,皆不應預為徵引。至解《論語》“有婦人焉”,引來集之《樵書》,又引顧炎武語,皆明末國初之人。解《中庸》“屋漏”,引陳司業之説,今見陳祖范《經咫》中。祖范薦舉經學,賜國子監司業銜,事在乾隆十六年,則此書直近時人所為。本可不著於錄,以其託名古人,故存而辨之,不使售欺焉。

  【彙訂】

  1.淩廷堪《元遺山先生年譜》(有嘉慶元年序)謂:“《壬辰雜編》或云已佚,偃師武虚谷進士嘗與余言朱竹君(朱筠,1729—1781)學士有此書。戊申(乾隆五十三年)冬,詢之朱少白同年,云‘幼時見家有藏本’,亦不知其確否也。興化任幼植禮部云‘聞江南藏書家尚有之’,而未之見,當再覓之”。則《壬辰雜編》乾隆閒尚未失傳。(陳學霖:《元好問<壬辰雜編>探賾》)

  2.底本“序”上有“續”字,據殿本删。

  3.《困學紀聞》卷首載袁桷於泰定二年所作序“下世三十年”句下,翁元圻註引閻若璩按語云:“《王應麟傳》,後二十年卒,則卒當成宗元貞二年丙申。下至泰定二年乙丑,整三十年。方回序《小學紺珠》,在元大德庚子,自稱回年七十四,公長回六歲。是王氏生於嘉定十四年辛巳。”《總目》所本,當即閻氏此説。然翁註云:“元圻案,錢氏大昕《潛研堂集·王厚齋生卒年月考》:‘閻説厚齋生於辛巳歲,卒於丙申歲,年七十有六。今考延祐《四明志》人物傳,厚齋年七十四。而陳本堂《祭厚齋文》,首稱柔兆涒灘之歲孟冬甲辰。其文亦云:余年八十三,公七十四。則厚齋卒於元貞丙申,年七十四信矣。推其生年,當在嘉定十六年癸未,非辛巳歲也。’”又前引袁桷序云:“先生年未五十,諸經皆有説。晚歲悉焚棄,而獨成是書。”並未言成是書在五十餘歲時。相反,是在“晚歲”。《紀聞》卷二〇雜事篇云:“咸淳末德祐初,賣降恐後者,多武人也。其後文臣亦賣降矣!”記此之時閒,顯已入元,豈能謂《紀聞》成書於“咸淳末年”?翁元圻於所註《困學紀聞》自序云:“王厚齋先生《紀聞》一書,蓋晚年所著也。”即在入元之後之二十年。(楊武泉:《四庫全書總目辨誤》)

  箐齋讀書錄二卷(兩江總督採進本)

  明周洪謨撰。洪謨有《羣經辨疑錄》,已著錄。是書卷首一行題“南皋子述”,篇中皆自稱南皋子。前有正德丁卯陳旦《引詞》,云:“是文安先生精神心術所在。羽翼經傳,闡明意義,最為精切。惜篇帙首尾俱未載姓氏,恐歲久傳疑,敢引其大略於端。”今觀上卷中如“黑水和夷”諸辨,頗見考據,“三皇制器”諸論,則義甚平淺。下卷辨論周正凡十餘條,力主蔡氏改時不改月之説,反詆孔、鄭為非,極為博辨。至於僖公五年“春正月1,日南至”之文,夏正必不可通,則直斷以為左氏妄意增改,可謂不顧其安矣。其他論伯牛非患癩之類,亦皆純以臆斷,不足與辨也。

  【彙訂】

  1.“五年”,殿本作“二年”,誤,《左傳·僖公五年》:“春王正月辛亥朔,日南至。”二年無此文。

  兩山墨談十八卷(兩淮鹽政採進本)

  明陳霆撰。霆有《唐餘紀傳》,已著錄。是書考證古籍,頗為詳贍,而持論每涉偏駁。如據《國語》王子晉“厲、宣、幽、平”之言,謂周宣與厲、幽、平相等;謂許衡、姚樞不當仕元;謂至正二十六年即當削元之統,皆乖謬殊甚。又輕信小説,如紅線、蘇小妹之類,並引為故實。至於據《政和縣志》所載余應詩,以元順帝為瀛國公子,益荒誕矣。

  灼薪劇談二卷(浙江鄭大節家藏本)

  明朱承爵撰。承爵字子儋,不知何許人。其書作於正德癸酉。因臘月大雪,與朋友擁鑪夜話,錄而成編,因以“灼薪”為名。然雜鈔唐、宋説部之文。如“余遊褒禪山”一條,全錄葉夢得《避暑錄話》,而註其末曰:“余,葉石林自謂也”,似乎節錄古書。而“彭淵材禁蛇開井”一條,全錄惠洪《冷齋夜話》,惟改“使余跋其書”句為“使其宗跋其書”,又似乎冒為己語者。殊不解其何所取義,裒此一編也。殆書肆賈人所為耶?

  古今原始十四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明趙釴撰。釴字子舉,一字鼎卿,桐城人。嘉靖甲辰進士,官至右僉都御史,巡撫貴州。此編皆考究事始,提綱列目,而採摭繁蕪,漫無别擇,又多不註所出。其皇古諸條尤荒陋。如“燧人氏”條下云:“立傳教臺”,註曰:“案教令始此”;“軒轅氏”條下云,“帝誓翦蚩尤,乃齋三日”,註曰:“此齋戒之始”;又云:“命風后為侍中”,註曰:“侍中官名始於此”,此類已極弇陋。又云《黄帝内傳》題篯鏗得於石室,劉向校書得之,註曰“此作傳之始”,更幾於戲劇矣。又“伊耆氏蜡”,詞見於《禮記·郊特牲》,實非僻書,乃列之“女希氏”下,而註曰“後世祭用祝文,皆原於此”,不考殊甚。至謂《五經》之外有《四書》,始於明太祖,則不足與辨矣。

  史綱疑辨四卷(江蘇巡撫採進本)1

  明林有望撰。有望字未軒,桐城人。嘉靖癸丑進士,官至四川按察司僉事。是書裒集唐、宋至明,文集、説部考辨之文與論世之作,不分門目。唐、宋僅十之一二,明人居十之七八。編次標目,殊為蕪雜。或附載詩篇,尤無體例。

  【彙訂】

  1.明萬曆元年饒仁卿刻本書名作《史綱疑辯》,《江蘇省第一次書目》著錄亦同。(杜澤遜:《四庫存目標注》)

  千古辨疑七卷(安徽巡撫採進本)

  明陳錫撰。錫字南衡,天台人。嘉靖丙辰進士,官至禮部員外郎1。其書皆辨證經籍疑義。凡天文一卷,地理一卷,《詩》一卷,《書》一卷,律吕一卷,《春秋》一卷。大抵務博好辨,而僅憑虚臆斷,考證之處十不得一,非根柢之學也。

  【彙訂】

  1.《浙江通志》卷一百三十二《選舉十·明進士》,嘉靖三十五年丙辰科諸大綬榜有陳錫,云:“臨海人,禮部主事。”卷一百八十一有其傳云:“陳錫,《臨海縣志》:字元之,宏通該博,嘉靖己酉薦於鄉……丙辰成進士,授禮部祠祭司主事。會日食,時陰雲莫辨,相嵩方以當食不食,奏稱賀,錫從實報所食分數。嵩怒,因考察罷歸,益杜門著書……”則其當為臨海人,官至禮部祠祭司主事。(胡露:《<四庫全書總目>子部存目補正》)

  讀史訂疑一卷(兩淮鹽政採進本)

  明王世懋撰。世懋有《却金傳》,已著錄。是編乃其考證之文。雖以《讀史訂疑》為名,而所言不必皆史事。如鴻臚澗毘山龍魚水,則糾《明一統志》疏漏;鍾離令嫁前令女事,則論《自警編》之失。至於“玉蘭花”一條,直農家圃史中語,與史益為無關。蓋本筆記之流,而强立讀史之目,名實乖舛,職是故矣。

  簡籍遺聞二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閣藏本)

  明黄溥撰。溥,鄞縣人,黄潤玉之孫也。仕履未詳。是書多紀明代軼聞,亦閒考證古事。如謂胡一桂《十七史纂要》第三卷乃董鼎之作,張光啟《宋鑑節要》、劉定之《宋論》、邱濬《世史正綱》、程敏政《受終考》皆未檢刻本所題,誤引為胡説;謂謝鐸《尊鄉錄》漏胡三省名;辨秀州刺客為韓琦事;記欒肇作《四書駁》,引“季康子問弟子好學”一節,辨“君問稱‘孔子對曰’”之例;辨《元祐幸學詩》同異,辨《金川玉屑集》偽本三可疑;論夾註書字本杜荀鶴詩;辨金忠諡忠襄非易名之禮;辨《程端學集》誤以佽飛都副兵馬使黄晟為古斬蛟之佽飛,皆有依據。而委巷叢談,時復濫載。如記明太祖謂《六經》為五穀,《琵琶記》為珍羞;記元順帝為宋後;記成祖纂修《五經》、《四書》性命格言及古人行孝為善事,名《永樂大典》;記成祖徐后迷其葬處,賴老卒以朽木識之,乃尋求而得;謂戴良私遁捕得,鎖貫肩骨而死;謂明惠帝自田州解入京時,其祖目擊;謂楊士奇以“昭”字為仁宗廟號,以“宣”字為宣宗諡,乃以霍光之推昭立宣自比,皆荒唐無據之談。至記李清照事,一條云趙抃子婦,一條又云趙挺之子婦,隔數頁而矛盾,尤失檢矣。

  稗乘四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不著編輯者名氏。萬曆戊午,孫幼安得其本,為校正刊行。其類凡四,曰史略,曰訓詁,曰説家,曰二氏。凡採用書四十二種,然多所删削,不載全文。中閒如陶九成《元氏掖庭偽政》一篇1,考孫作為九成集序,備列其所著之書,並無此名。蓋即摘《輟耕錄》中數條,别為新名。餘亦多隨意鈔撮,無可採錄。

  【彙訂】

  1.明萬曆四十六年戊午孫幼安刻本此書第十三種為陶九成《元氏掖庭侈政》。(杜澤遜:《四庫存目標注》)

  常談考誤四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明周夢暘撰。夢暘有《水部備考》,已著錄。是書卷首諸序皆稱《常談考誤》,而其書題曰《青谿山人文集》,以《常談考誤》為子目。蓋其初别行,後又編入文集也。其言皆辨世俗引用典故之譌,而援據頗為寒窘,亦多舛誤。又有不必辨而辨者,如辨“青雲”非聖賢元語即仙隱蹤蹟,今乃謂登科入仕為青雲者誤,是不知《史記·范睢蔡澤傳》,須賈有“致身青雲之上”語也;謂程子表章《大學》、《中庸》,朱子合以《論語》、《孟子》,謂之“四子”,宋時尚未以“四書”名1,是併真德秀《四書集義》未見也2;又謂明太祖以《五經》、《四書》取士,《四書》之名自此起,是併《元史·選舉志》未見也。至辨太學石鼓非落星所化、道士所居不可稱方丈,尤嫌猥陋。如為讀書人辨,則讀書人無謬至此者;如為不讀書人辨,里巷譌傳,觸耳皆是,如劉克莊所謂“滿村聽唱蔡中郎”者3,可勝與辨乎?

  【彙訂】

  1.“四書”,殿本作“四子”,誤。

  2.真德秀所著為《四書集編》,説詳卷三七《重訂四書輯釋》條注。

  3.陸游《劍南詩稿》卷三三《小舟遊近村舍舟步歸》詩云“滿村聽説蔡中郎”,其時代早於劉克莊。(楊武泉:《四庫全書總目辨誤》)

  琅琊曼衍四卷(江蘇巡撫採進本)

  明張鼎思撰。鼎思字慎吾,安陽人。萬曆丁丑進士1。是編皆考證之文,然皆鈔撮前人之語。其第四卷專解《周易》,多雜錄李氏《易解》及劉牧《鉤隱圖》,蘇軾、楊萬里《易傳》語,而皆不辨論其是非。蓋錄以備檢之册,其後人繕寫成帙,非其本志也。

  【彙訂】

  1.申時行所撰《張鼎思墓誌銘》,謂字慎吾,長洲人。《千頃堂書目》著錄其《考工記補圖》二卷,註云:“長洲人,萬曆丁丑進士。”據《浙江採集遺書總錄》己集所錄與萬曆二十五年陳性學刻本《琅琊代醉編》(《總目》卷一三二著錄,亦張鼎思撰)卷首所題,張鼎思籍屬蘇州,字睿父。雍正《江南通志》卷一二三《選舉志》、乾隆《長洲縣志》《選舉志》與《人物傳》,均載明萬曆五年丁丑科進士張鼎思為長洲人,而雍正《河南通志》卷四五《選舉志》不載此人。(王重民屈萬里:《普林斯頓大學葛思德東方圖書館中文善本書志》;曹正元:《<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偶證三十例》;楊武泉:《四庫全書總目辨誤》;胡露:《<四庫全書總目>子部存目補正》)

  秕言四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明鄭明選撰。明選字侯升,歸安人。萬曆己丑進士,官至南京刑科給事中。是編皆考證之文,而弇陋特甚。如辨西王母但引《山海經》,是並《爾雅》及《穆天子傳》均未考也;辨《飲馬長城窟行》謂見《蔡邕集》,是併《玉臺新咏》未考也;辨接?引《世説》曰:“接?,今之襴衫。”《世説》實無此文,是併《世説》未考也;辨望羊但引《釋名》,是並《家語》未考也;辨羽化引柳公權語,是併《晉書》未考也;辨諱“丙”為“景”始於六朝,是並《唐書》未考也。其他舛誤顛倒者,不可以殫數。觀所徵引者,不過《韻會》、《事物紀原》之類,而遽欲攻詰古人,宜其動輒自敗矣。

  升菴新語四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明王宇編。宇字永啟,閩縣人。萬曆庚戌進士,官至山東提學參議。是編鈔撮《丹鉛》諸錄,存其什一,而所擇又不能精。原書具存,此為蛇足矣。

  學林就正四卷(安徽巡撫採進本)

  明陳耀文撰。耀文有《經典稽疑》,已著錄。耀文在明季諸人之中,頗能考證。所作《正楊集》,攻《丹鉛》諸錄之譌,雖詞氣叫囂,有乖大雅,而疏通引據,尚不失精詳。此書則聚諸駁雜異説,詆呵聖賢。如引慕容盛之論,比周公於曹操之流;據《汲冢書》之文,誣文王以商臣之事。小言破道,莫甚於斯。若夫南宋諸儒,力分門户,或不免主持太過,不得其平。如抑蘇軾、詆岳飛之類,誠不愜人心是非之公。隨事辨正,未為不可。耀文必以張栻晚得異疾,指為偽學之證,則深文苛索,有意求瑕,將伯牛之歌《芣苢》亦為内行不謹乎?又若許衡隸籍河南,已非宋土,中閱金源一代,相距百有餘年,而乃責以仕元,曲相指摘。是東晉之士當越三國而宗漢朝,北宋之人當隔五代而心唐室。其吹索無理,益乖剌不足辨矣。

  玉唾壺二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閣藏本)

  明王一槐撰。一槐,錢塘人。萬曆末官臨淄縣知縣1。此書即其在臨淄時所作,皆辨證經史之言。前有自序,謂:“書之朽牆,斂之唾壺,滿而册脱,因以名焉。”其中如據東坡《〈龍井題名記〉跋》,知其嘗三遊赤壁;據《爾雅》“食苗心曰螟”,駁韓文“根節之螟”句為誤,亦閒有考訂。至如謂《蘭亭序》“曾”字作“僧”,乃原作立人,鉤進行裏,後人臨摹誤加,而不知為徐僧權押縫題名,“權”字滅而“僧”字存。又以馬明王為蘭陵王;又以王勃文“落霞”為鳥名;又以《曹娥碑》“幼婦”為“昌口”,改“絕妙”為“絕唱”,則穿鑿太甚矣。

  【彙訂】

  1.民國《臨淄縣志》卷十七《職官志·明縣令》有王一槐,云:“仁和舉人”。《浙江通志》卷一百三十七《選舉十五·明舉人》正德十一年(1516)丙子科:“王一槐,仁和人”。正德十一年距萬曆末約百年,“萬曆末官臨淄縣知縣”顯誤。(胡露:《<四庫全書總目>子部存目補正》)

  戲瑕三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明錢希言撰。希言有《劍筴》,已著錄。是書皆考證之文。其名《戲瑕》者,取劉勰所云“尹敏戲其深瑕”義也。然此語出《文心雕龍·正緯篇》,“戲”字頗無義理,故朱謀?等校本皆以為“詆”字之誤,其説不為無見。希言以其新異,採以名書,亦好奇而不顧其安矣。書中頗以博識自負,而所言茫昧無徵。如“婦人纏足”一條,不知《祕辛》為楊慎偽撰,已為失考。復云:“余見一書,稱纏足始於帝辛妲己。妲己狐妖,故纏其足。此説最古,要必有據”云云。“東方朔”一條稱:“又見一書,其母夢太白”云云,不知一書者竟何書也。又如“稱姬”一條,引宋玉《高唐賦》有“天帝之季女名曰瑤姬”語,謂婦人稱姬在周以前,不知此正周末寓言;《神女賦》改正王、玉二字,引淩初成《核劄》,謂沈括《夢溪筆談》無此説,而不知實出姚寬《西溪叢語》。“古人姓名”一條,謂馮驩一稱馮煖,韓憑一稱韓朋,荀卿一稱孫卿,匡俗一稱康俗,不知卿姓因漢宣帝而改,俗姓以宋太祖諱而改,非其本字。“洗灂”一條,謂唐人仲子陵《賦》用“泉魚”二字,出《吳志》1,而不知本《老子》“淵魚”二字,避唐高祖而改。“古人墓文”一條,謂孔子《季札碑》古法帖中止“嗚呼有吳君子”六字,則併誤記《淳化閣帖》矣。至於因粉奩名多羅,而解顧甄遠詩“多羅少年”為粉少年;因七月為蘭秋,而解王勃“文蘭燕”為七月燕,尤為穿鑿附會。惟引陸龜蒙詩證宋玉真有《微咏賦》;引柳宗元、劉禹錫集證《姜芽帖》;辨褚遂良所作《司馬遷妾隨清娛墓碑》可疑;引《梁書》證梁皇懺郗后化蟒之妄;引陳鴻《長恨歌傳》證《説郛》《飛燕外傳》之贗託,以及記《琅嬛記》出桑懌,《集柳志》、《女紅餘志》皆出好事偽託2;葉晝偽造李贄諸書;《顧氏詩史》本唐汝詢作諸條,差可資參考耳。

  【彙訂】

  1.明萬曆刻本此書卷二有“??灂”條云:“??,水落地聲,灂,水小聲。‘瀺灂’見《考工記》。而宋玉《高唐賦》中‘巨石溺溺之瀺灂兮’,李善註曰:‘溺溺,没也。瀺灂,石在水中出没之貌。’乃唐人仲子陵《五色琴弦賦》遂譌為‘泉魚瀺灂以躍鱗’,‘泉魚’二字出《吳志》。”可知“洗灂”係“??灂”之誤。

  2.《戲瑕》卷三《贗籍》曰:“《嫏嬛記》傳是余邑桑民懌悦所藏,祝希哲允明竊之,第無核據。考之二公集中,初未嘗用嫏嬛語。後此而作者有《緝柳編》、《女紅餘志》諸書五六種,並是贗籍,不知何人締構。顧多俊事致談,書類勝國,要或近時好事者為之耳。”則錢氏並未言《琅嬛記》、《女紅餘志》為桑氏偽撰。又桑氏名悦,字民懌,《明史》有傳。桑懌乃宋仁宗時武將,《宋史》有傳。(劉葉秋:《歷代筆記概述》;楊武泉:《四庫全書總目辨誤》)

  析酲漫錄六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明陳懋仁撰。懋仁有《年號韻編》,已著錄1。是書成於萬曆壬子。大意欲以考證見長,而捃摭殘剩,多無根據,蓋學楊慎而不成者也。如謂“對牛彈琴”為俗諺,引李石“面牛鼓簧”為證,不知此漢牟融《理惑論》中所載公儀休事,今在《宏〔弘〕明集》中,非諺語也。謂鬥百草始於周,引申培《詩傳》為證,不知為豐坊偽作也。謂西王母為國名是矣,而曰漢武時西王母必其種落,不知《漢武内傳》所云西王母,實造為神仙之説,非如舜時貢環而來者也。謂高似孫《緯略》誤以燒香為始佛圖澄是矣,乃不引《博山香鑪》證始於漢,而引《法苑珠林》由余對秦穆公燒香供佛,是以釋氏妄談執為典故也。其引周穆王於五台山造寺供養文殊,證佛寺不始於漢,病亦同此。其尤無謂者,如云:“人知左太沖十年乃成,而不知張平子《二京賦》成亦十年”,又云:“人知始皇博浪沙中為盜所驚,大索十日,而不知蘭池為盜所窘,大索二十日”,又云:“人知斷機教子有孟母,而不知斷機厲夫有樂羊妻”,此與徐渭《路史》載劉歆為劉向之子以為異聞,同一弇陋。觀其於諸書之中最推重《韻府羣玉》,可知其學問所由來矣。惟辨《通幽記》之李伯禽在貞元五年,必非李白之子,與引《釋名》駁《太平御覽》“過所”之誤,差可取耳。

  【彙訂】

  1.《總目》卷七七著錄陳懋仁撰《泉南雜志》,卷八三著錄陳撰《年號韻編》。依《總目》體例,當作“懋仁有《泉南雜志》,已著錄”。

  雅俗稽言四十卷(湖南巡撫採進本)

  明張存紳撰。存紳字叔行,號見其,華容人。天啟中由貢生官蒲圻縣訓導。是書鈔撮雜説,凡二十門1。自序謂:“後先借讀書,幾破萬卷,殫三十餘年之力,七易其稿。”前列引用書目千餘種,多唐以來所不著錄,大抵鈔自類書,子虚烏有。又或標其篇名為書名,顛倒錯亂,不可縷指。其凡例一條云:“出處書目,有既揭總名,而篇章亦復錯出。如曰《禮記》矣,又出《王制》、《坊記》;曰緯書矣,又出《元命苞》、《援神契》;曰《史記》矣,又出《貨殖》、《滑稽》;曰《升菴集》矣,又出《丹鉛》、《伐山》之類。非贅也,要以詳其言之有稽”云云。則亦自知其叢脞矣。

  【彙訂】

  1.清康熙刻本目錄、正文均為十九門。(胡露:《<四庫全書總目>子部存目補正》)

  讀書考定三十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明陳良儒撰。良儒字穉修,湖北人1。崇禎中,由蔭生官光祿寺典簿。是書分天象、時令、地輿、人物、仕籍、行誼、肖貌、人事、書籍、法教、方伎、宫室、飲食、服飾、器用、花木、品彙,凡十七門。每類徵引舊聞,訂其譌舛,亦《容齋隨筆》之支流。然大抵多前人所已言。如唐明皇遊月宫及月中嫦娥之類,不過詩賦家藉為詞藻,本無人以為實事,亦無庸紛紛詰辨也。

  【彙訂】

  1.《浙江省第十二次呈送書目》作明程良孺輯,《浙江採集遺書總錄》作明程良孺撰。明萬曆四十一年刻本、崇禎六年刻本均署“楚人程良孺稚修父著”。《湖北通志》引《孝感志》,亦作程良孺。《總目》卷一三八《茹古略集》條云:“明程良孺撰。良孺有《讀書考定》,已著錄。”(盧弼:《四庫湖北先正遺書札記》;杜澤遜:《四庫存目標注》)

  事物初略三十四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明吕毖撰。毖字貞九,吳縣人1。是編成於崇禎甲申。雜記事物俚俗語言之所自始。然多剽取《事物紀原》諸書,語多猥鄙2,不足以言考證之學。

  【彙訂】

  1.吕毖乃江蘇太倉縣人,説詳卷八二《明宫史》條訂誤。

  2.“語多猥鄙”,殿本無。

  俗語一卷(兩淮馬裕家藏本)

  不著撰人名氏。錄古今諺語及方言,標其原始。凡經史小學諸書,皆見援據。其採自説部者,並各註書名於其下。雖釋常言,而考證頗近於古。然如釋大夫稱主,引《左傳》及《國語》,而《周禮》“以主得民”之文反不見引,則錄傳而遺經。又釋郡君、縣君,引元品官母妻四品贈郡君,五品贈縣君,然考漢武帝尊王太后母為平原君,平原漢郡,則封郡君之制已始於漢。又武帝封金王孫女號修成君,修成漢縣,則封縣君之制亦始於漢。是書僅載元品官,則引後而遺前。又論音韻,謂北人以“步”為“布”,為方音之謬。不知《周禮註》“酺”、“步”可以通讀,《春秋釋文》“蒲圃”之“圃”一作“布”音,是四音且可並轉。況“步”、“布”之通為一韻,不過讀有輕重耳1?此由昧於古讀,故未得通方之旨也。

  【彙訂】

  1.“耳”,殿本作“耶”。

  緯略類編三十五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閣藏本)

  不著撰人名氏。其書皆取楊慎《丹鉛》諸錄,稍顛倒竄亂其舊次,鈔合成編。偽書中之最拙者。蓋姦黠書賈,苟且漁利之所為,而收藏家不及辨也。

  菰中隨筆三卷(兩淮鹽政採進本)

  國朝顧炎武撰。炎武有《左傳杜解補正》,已著錄。炎武本精考證之學。此編以讀書所得,隨時記載,旁及常言俗諺及生平問答之語,亦瑣碎記入。雖亦有足資參考者,然編次不倫,餖飣無緒。當為偶錄稿本,後人以名重存之耳。

  救文格論一卷雜錄一卷(大學士英廉購進本)

  國朝顧炎武撰。載吳震方《説鈴》中,然皆炎武《日知錄》之文。潘耒作《日知錄》序,題康熙乙亥,徐倬作《説鈴》序,題康熙乙酉。是《日知錄》已刻十年,乃有《説鈴》,不應剽剟割裂,别立書名。考毛先舒《潠書》有與炎武札,稱:“承示《救文格論》,《考古》、《日知》二錄”云云。則炎武原有此書别行於世,後乃編入《日知錄》中。此猶據初本刻之耳。

  别本潛邱劄記六卷(江蘇巡撫採進本)

  國朝閻若璩撰。若璩有《古文尚書疏證》,已著錄。此書有吳玉搢編次之本,亦已著錄。此本乃其孫學林所編。前有學林識語云:“《劄記》卷一至卷六乃大父有疑即錄,自為問難之書。其中有已校訂者,有止存舊説而未校訂者。或謂已校訂者自當付梓,未校訂者乃古人舊説,似宜删去。學林以是皆先人疑而未訂之義,何敢妄加去取?至卷五一册乃仲弟學機竭數年之力,尋先人手蹟,陸續成帙。不敢漫為分析,惟依原本付梓,以成先志”云云。蓋學林尊其家學,不欲一字散失,故全錄舊文,漫無體例。如卷一中突出一條云:“此自其勝場,安可爭鋒?”又突出一條云:“此書詎復須註,徒棄人作樂事耳。”此類至多,當時不過以備簡牘之用,乃一概錄之,亦復何取?又六卷皆錄若璩之詩。若璩學無不通,惟詞賦一道涉之甚淺,凡所持論,多强不知以為知。學林錄而刻之,適足以彰其短,殊不及吳玉搢本有條理。故今以吳本為定,而此本附存其目焉。

  修潔齋閒筆四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國朝劉堅撰。堅字青城,無錫人。是書凡三百餘條,皆雜論典故字義,大抵從説部中錄出。自序稱同邑顧宸有《辟疆園習察》一書,綴緝未竟,復刺取數十則以附益之。今書中不加標識,亦不知孰為顧氏之語也1。

  【彙訂】

  1.清乾隆六年自刻增修本凡八卷,自序稱:“年來翻閱再過,汰其什七,僅存三百餘條,復以《辟疆園習察》刺取數十則,略加比次,區分四卷……”目錄載“卷一,計七十二條;卷二,計一百二條;卷三,計一百四十四條;卷四,計九十三條。”前四卷各條數確如目錄所言,合計四百一十一條。後四卷各八十條、一百二十四條、九十二條、六十四條,計三百六十條,蓋後來續刻。《浙江省第七次呈送書目》、《浙江採集遺書總錄》亦作八卷。(胡露:《<四庫全書總目>子部存目補正》;杜澤遜:《四庫存目標注》)

  天香樓偶得十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國朝虞兆漋撰1。兆漋字虹升,嘉興人,康熙初諸生。是編乃其讀書所得,隨筆纂錄,分類編次為天文、地理、宫室、器用、鳥獸、蟲魚、草木、典制、字學、人事、藝文十部。中多蹈襲舊文,其自為考證者不過十之一二。如論《刀劍錄》誤以宋廢帝為順帝,以楊玉夫為楊玉;論《五代史》唐莊宗立皇后劉氏事,《本紀》與家人傳年月不同;論劉禹錫詩自註二“高”字,謂“高門”字既對“曉鏡”,則亦似自高;論孟子非館於雪宫;論郭子章《馬記》誤收牛事2;皆為確當。而論《五雜俎》“野蠶”一條,尤洞燭真偽。至於謂《詩》“投畀有北”用《拾遺紀》黄帝事,不知王嘉正依託《詩》語;謂鏡稱“菱花”未詳何義,不知《飛燕外傳》有七出菱花鏡事;謂隋時改“丙”為“景”,唐修《晉書》皆仍《隋書》3,不知“丙”字本唐諱嫌名;謂周邦彥《十六字令》當以“明月影”三字為句,“穿窗白玉錢”五字為句,譏改“明”為“眠”,作上一下七之非,不知别作之“歸十萬人家兒樣啼”,亦是上一下七,不可歸“十萬”為句,皆失詳考。至謂對子字父始於蘇軾,併忘“曹子丹佳人”一語即在本書之中,失於檢核。其他所論天文,多涉臆揣,而孟姜女滴血尋夫骨事,更無徵不信矣。

  【彙訂】

  1.今存清鈔一卷本此書題“秀水虞兆湰著”。(杜澤遜:《四庫存目標注》)

  2.“牛”,底本作“羊”,疑誤,據殿本改。清鈔一卷本此書有“牛駿”條曰:“郭子章《馬記》引《宋書》云:‘何偃乘在前,劉瑀居後。瑀謂偃曰:君轡何疾?曰:牛駿馭精,故疾。’子章蓋以牛駿為馬名,誤矣……何偃所云牛駿乃謂車牛之駿耳,豈馬名乎?”然明萬曆《寶顏堂祕笈》本郭子章《??衣生馬記》有“黑馬”條云:“《五代史》:黑訖支部,地多黑馬,善走,其登山逐獸,下上飛。歲獻以為常。”按《新五代史》卷七十四載:“奚本匈奴之别種……分為五部……五曰黑訖支部……地多黑羊,馬??前蹄堅善走,其登山逐獸,下上如飛。”則其書確有誤收羊事條目,或十卷本中亦有指摘。

  3.據書中“諱丙字”條,“隋書”乃“隋舊”之誤。

  言鯖二卷(大學士英廉購進本)

  國朝吕種玉撰。種玉字藍衍,長洲人。是編皆訂正字義,考究事始,亦宋人《釋常談》之類,而語多習見。又往往昧其本原,或反滋顛舛。如謂今之“路引”本漢之“長境”,不知《周禮》亦有此法;謂墓誌有爵者稱公,無爵者稱君,不知《隸釋》有後漢《故民吳公碑》;謂“即時”為“登時”,本唐戴胄語,不知漢建安中《焦仲卿妻》詩已有“登即相和許”語1;謂“親家”之稱始五代,不知唐大曆中盧綸詩已有“人主人臣是親家”語2;謂排行起晉末,漢人未有,不知《水經注》載漢光武帝封諸姪,已“德”字聯名;謂“虎林”稱“武林”先見《晉書》及《漢地理志註》,非避唐諱,不知作《晉書》之房喬、註《漢書》之顏籀,正為唐人。其尤謬者,如《漢武内傳》“王母命田四非答哥,哥畢”云云,乃“答哥”為句,“哥畢”為句,“哥”即古文“歌”字,種玉不知漢人假借通用之法,又誤讀為一句,遂以弟呼兄為哥哥語本於此,亦太疏舛矣。

  【彙訂】

  1.《焦仲卿妻詩》原文作“登即相許和”,並無“登時”一詞。(楊琳:《古典文獻及其利用》)

  2.據趙翼《陔餘叢考》卷三七“親家翁”條,《後漢書·禮儀志》已載“親家”之稱。《北史·李渾傳》又載隋煬帝稱宇文述為“親家翁”,因宇文述之子士及,尚煬帝長女南陽公主。此皆可證“親家”之稱,非始見於唐大歷時。宋趙與旹《賓退錄》卷四云:“又有以‘親’字為去聲者,亦有所據,盧綸作《王駙馬花燭》詩,有‘人主人臣是親家’之句。”蓋謂“親”字異讀,始見於盧綸詩,非謂“親家”之稱,始見於此。(楊武泉:《四庫全書總目辨誤》)

  事物考辨六十二卷(江蘇巡撫採進本)

  國朝周象明撰。象明有《七經同異考》,已著錄。是書自《七經》、諸史至昆蟲植物,凡分四十六類1。凡經傳註疏及子史百家,靡不採輯,亦閒附己説於各條之後。此本猶出其手錄,旁註塗抹,多所改定,其用力頗深。中如《甸師》“祭祀共蕭茅”,鄭大夫曰:“蕭字或為莤”,鄭康成以為“取蕭祭脂”之蕭。象明義主後鄭,所見頗允。至如《禮記》鄭註“君陳,周公子”,孔安國《傳》以為臣名。象明宗孔而黜鄭,謂《蔡仲之命》曰:“率乃祖文王之彝訓”,成王命君陳,第曰:“懋昭周公之訓”,不曰:“率乃父周公之訓”,其非周公子可知,則未免拘文牽義矣。其他隨筆記錄,亦鮮考核。蓋勤於採摭而短於考證者也。

  【彙訂】

  1.清康熙二十四年周德宣抄本此書為六十三卷,書前自序云:“爰别為四十三類,共六十三卷”,正文亦為四十三類。(胡露:《<四庫全書總目>子部存目補正》)

  天祿識餘二卷(大學士英廉購進本)

  國朝高士奇撰。士奇有《春秋地名考略》,已著錄。是書雜採宋明人説部,綴緝成編。輾轉裨販,了無新解,舛誤之處尤多。杭世駿《道古堂集》有是書跋曰:“錢塘高侍郎以儒臣獲侍先皇禁幄,退而著書二册,題曰《天祿識餘》。意謂延閣廣内祕室之藏,有非窮巷陋儒所得窺見者。今觀其書,則‘笑?言鯖’豈足以當天廚一臠也。蹟其所徵引辨説,大半皆襲前人之舊。一二偏解,時有牴牾。不觀《左傳》註,妄謂‘絰皇’為冢前之闕1;不觀《漢書》註,妄引《後漢紀》以證太上皇之名;不觀《水經》、《文選》兩註,妄詫金虎、冰井以實三臺;不觀《地理通釋》,妄分兩函谷關為秦、漢。其尤踳駁不可據者,‘青雲’二字莆田周方叔以為有四解,乃遽以隱逸當之;聚頭扇已見之金章宗詞咏,出《歸潛志》。乃謂元時高麗國始貢;‘銀八兩為流’本《漢書·食貨志》,乃引《集韻》以為創獲;‘八米盧郎’既見之齊、隋兩《書》,姚寬《叢語》云:‘蓋關中語,歲以六米、七米、八米分上、中、下,言在穀取米,取數之多也。’黄山谷、徐師川何嘗誤用。乃用元微之‘八采詩成未伏盧’為證,是知一未知二也。古人為學,先根柢而後枝葉,先經史而後詞章。侍郎置身石渠金匱,獲窺人閒未見之本,而所採擷若此,此可以徵其造詣矣。”其排斥士奇,可謂不遺餘力。然取此書覆勘之,竟不能謂世駿輕詆也。

  【彙訂】

  1.“絰皇”,底本作“窒皇”,據此書“絰皇”條及殿本改。

  畏壘筆記四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國朝徐昂發撰。昂發字大臨,長洲人。康熙庚辰進士。官翰林院編修。是書成於康熙戊戌。前有昂發題詞,稱:“自庚寅、己丑閒始隨筆劄記1。雖古人成説,有裨見聞,增長智識者,咸掇錄焉,閒參以臆見”云云2。其書皆考證之文,大抵皆採掇舊聞,斷以己意。中閒如“匡鼎説詩”一條,知《西京雜記》之偽,而“楊王孫名貴”之類,又引《西京雜記》為憑。《孔叢子》一條,既灼知其書為依託,而“子思性無須眉”之類3,又引以為證。蓋愛博嗜奇,隨文生義,未能本末賅貫。至於以泰山碧霞元君為周武王女太姬之神,陳敬仲奔齊,奉之以來;以西洋天主教為秦始皇所遣求仙之人,飄流海島,奉之以去。尤屬牽合臆斷。核其所學,自不及國初顧炎武、朱彝尊等之淹通。然持擇矜慎,敍述簡潔,正舛訂譌,頗資聞見。在近時説部之中,猶為秩然有條理者。究非明人雜錄轉相裨販,冗瑣無緒者比也4。

  【彙訂】

  1.康熙庚寅為四十九年,己丑為四十八年,不當顛倒。清康熙桂森堂刻本此書所載小序正作“自己丑、庚寅閒始隨筆劄記”。(胡露:《<四庫全書總目>子部存目補正》)

  2.“臆見”,底本作“意見”,據小序原文及殿本改。

  3.“性”,底本作“生”,據卷一“子思性無鬚眉”條及殿本改。

  4.“核其所學”至“冗瑣無緒者比也”,殿本作“矣”。

  古今釋疑十八卷(副都御史黄登賢家藏本)1

  國朝方中履撰2。中履字素北,桐城人,方以智之子也。此書皆考證之文。一卷至三卷皆論經籍,四卷至九卷皆論禮制,十卷論氏族、姓名,十一卷論樂,十二、十三卷論天文推步,十四卷論地理,十五卷論醫藥,十六至十八卷論小學、算術,各標題而為之説。中履名父之子,學有淵源,故持論皆不弇陋。然鎔鑄舊説以成文,皆不標其所出。其體例乃如策略,不及其父《通雅》之精核也。

  【彙訂】

  1.“十八卷”,殿本作“八卷”,誤。

  2.“中履”,殿本作“履中”,下同,誤,《清史稿·藝文三》著錄《古今釋疑》十八卷,方中履撰。清康熙汗青閣刻本此書各卷卷首題“合山方中履素北學”。

  螺江日記八卷(浙江巡撫採進本)1

  國朝張文檒撰。文檒有《大學偶言》,已著錄。是書雜志經史疑義,如《尚書》篤信古文,《大學》遵用古本,皆守其師毛奇齡之説,持論亦甚辨博。然疏舛往往不免。如謂漢元狩中造銀、錫為白金三品,即官造假銀。不知古人銀、錫通謂之金,漢時本無以銀交易之事,非若後世之貴賤頓殊,亦何所用其假造乎?至論陸農師家世,而謂《通考》所載佃曾孫遹為又是一人,不記世系。不知遹即游之子,其所作游文集跋語現存集中。而以為别一人,尤失考之甚矣。

  【彙訂】

  1.“螺江日記”,殿本作“螺江雜記”,誤,今存清乾隆十七年張氏二銘軒刻本《螺江日記》八卷,《浙江採集遺書總錄》有《螺江日記》八卷、《螺江日記續編》四卷。(杜澤遜:《四庫存目標注》)

  知新錄三十二卷(安徽巡撫採進本)

  國朝王棠撰。棠字勿翦,歙縣人。是書成於康熙丁酉。每一事採集衆説,考其原始,參以論斷,各為標目,略以類從,惟不立部分耳。採摭頗富,而多不著所出。大旨欲仿顧炎武《日知錄》,然不過《談薈》、《樵書》之流亞耳。

  西圃叢辨三十二卷(兵部侍郎紀昀家藏本)

  國朝田同之編。同之字在田,德州人。康熙庚子舉人,官國子監學錄。是書雜採諸家説部,分類排比,皆因其舊文,不加論斷。故卷首題名不曰“撰著”,而曰“纂集”云。

  經史問五卷(福建巡撫採進本)

  國朝郭植撰。植字於岸,古田人。乾隆壬戌進士。是編乃其主廣東粵秀書院時與諸生蒐經史疑義,設為問答以考訂之。大率皆註疏舊義,且與毛奇齡《經問》雷同者亦復不少。

  掌錄二卷(江蘇巡撫採進本)

  國朝陳祖范撰。祖范有《經咫》,已著錄。是書乃其劄記之文,皆考證名義訓詁。然大抵捃摭舊文,罕逢新義。疑其輯錄諸書之説以備檢閱,其門人轉相傳寫,因而刊行,本非有意著書也。

  右雜家類“雜考”之屬,四十六部,四百四十三卷1,皆附存目。

  【彙訂】

  1.“四百四十三卷”,殿本作“四百三十四卷”,誤,殿本實著錄四百三十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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