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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三 經部十三


  卷一三 經部十三

  書類存目一

  書古文訓十六卷(內府藏本)

  宋薛季宣撰。季宣字士龍,號艮齋,永嘉人。起居舍人徽言之子。紹興二十九年,年甫十七,即從荆南帥辟寫機宜文字,調鄂州武昌令。以王炎薦,改知常熟縣。入為大理寺主簿,進大理寺正1,知湖州。乾道元年,遷知常州,未上,卒2。然宋人多稱為薛常州,未之詳也。事蹟具《宋史·儒林傳》。是編所載經文,皆以古文奇字書之。案孔壁蝌蚪古文,漢時已佚,無人見其書跡3。《後漢書·杜林傳》稱:“林於西州得漆書《古文尚書》4,常寶愛之,雖遭艱困,握持不離身。出以示衛宏”云云,此言漆書古文之始。又《儒林傳》曰:“扶風杜林傳《古文尚書》,同郡賈逵為之作訓,馬融作傳,鄭元作解”云云,今賈、馬、鄭之註俱不傳。然考陸德明《經典釋文·敘錄》稱馬、鄭所註並伏生所誦,非古文也。《隋書·經籍志》亦稱杜氏所傳與賈、馬、鄭三家所註惟二十九篇,又雜以今文,非孔舊本。然則當時所謂古文,已非今本五十八篇之全矣5。郭忠恕作《汗簡》,所引有《古尚書》6。《玉海》載後周顯德六年郭忠恕定《古文尚書》刻版;沈括《夢溪筆談》稱宋太宗得古本《尚書》7,改“雲夢土作乂”為“雲土夢作乂”,均不言所自。晁公武《讀書志》稱8:“《古文尚書》,吕大防得本於宋次道、王仲至家,以覈陸氏《釋文》,雖有小異同,而大體相類。觀其作字奇古,非字書傅會穿鑿者所能到。學者考之,可以見制字之本”云云,亦不言宋、王之本何來。考顏師古《匡謬正俗》引《古文尚書》“戮”作“??9”、“誓”作“??”,則唐初即有此書。又《册府元龜》載天寶三載詔曰“先王令範,莫越於唐、虞;上古遺書,實稱於訓、誥。雖百篇奧義,前代或亡;而六體奇文,舊規猶在。但以古先所制,有異於當今;傳寫寢訛,有疑於後學。永言刊革,必在從宜。《尚書》應是古體文字,並依今字繕寫施行。其舊本仍藏之書府”云云。是宋、王二氏所傳,宋太宗所得,即郭忠恕所見本。忠恕所見,即唐內府本也。然《隋志》稱:“晉世祕書所存,有《古文尚書》經文,今無有傳者。”是唐初古《尚書》已亡,元宗時何以仍在祕府?惟魏江式《論書表》中稱所撰《古今文字》四十篇,採孔氏《尚書》、《五經》音註、《籀篇》、《爾雅》等書,似其時河北尚有傳本。然《經典釋文·敘錄》稱:“《尚書》之字本為隸古,既是隸寫古文,則不全為古字。今宋、齊舊本及徐、李等音所有古字,蓋亦無幾。穿鑿之徒,務欲立異,依傍字部,改變經文,疑惑後生,不可承用。”是式所據者即出此,元宗祕府所藏,正是本耳。陸德明已先辨之,何宋人又紛紛崇尚乎?季宣此本又以古文筆畫改為今體,奇形怪態,不可辨識,較篆書之本尤為駭俗。其訓義亦無甚發明,《朱子語錄》謂其惟於地名上用功,頗中其病。故雖宋人舊帙,今亦無取焉10。

  【彙校】1.“寺”,殿本脱。

  2.陳傅良《止齋集》卷五一《薛公行狀》只言:“年十七,荆南安撫孫汝翼辟寫機宜文字”,未言二十九年。《宋史》本傳亦未言年代。吕祖謙《薛公墓誌銘》(附載薛季宣《浪語集》末)云:“改知常州,未上,以乾道九年七月戊申卒於家,年四十。”推其生年當為紹興四年。年十七時當紹興二十年或二十一年,非二十九年。吳廷燮《南宋制撫年表》卷上,孫汝翼於“(紹興)二十年九月,由福州知荆南”,直至二十三年八月。又於“二十四年六月,復知荆南”,至二十五年十二月丁酉罷。可知薛季宣“辟寫機宜文字”非在二十九年。(楊武泉:《四庫全書總目辨誤》)

  3.《說文解字》序:“馬頭人為長,人持十為鬭……皆不合孔氏古文,謬於史籀”,則許慎明見孔壁古文,謂“漢時已佚”非也。(胡玉縉:《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補正》)

  4.“西州”,底本作“西川”,據《後漢書》卷二十七《杜林傳》原文及殿本改。

  5.《古文尚書冤詞》云:“不知杜林所傳實孔氏之本,故馬、鄭去其無師說者十六篇,正得二十九篇,《經典釋文》所引尚得覆驗。徒以修《隋志》時梅賾之書已行,故《志》據後出偽本謂其不盡孔氏之書。”當從。(胡玉縉:《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補正》)

  6.殿本“引”下有“用”字。

  7.“古本”,殿本作“古文”,誤,據《夢溪筆談》卷四原文。

  8.“晁公武”,殿本作“晁武公”,誤。

  9.“??”,底本作“??”,據《匡謬正俗》卷二原文及殿本改。

  10.此本一沿舊本,别無更定,謂“以古文筆劃改為今體”,非也。(孫詒讓:《溫州經籍志》)

  書疑九卷(內府藏本)

  宋王柏撰。顧炎武《日知錄》稱為元儒王柏。考柏以度宗咸淳十年卒,未嘗入元,炎武偶誤也。柏字會之,號魯齋,金華人。受業於何基之門。基,黄榦弟子,榦又朱子婿也。故託克託等修《宋史》,以朱子之故,列柏於《道學傳》中。然柏之學,名出朱子,實則師心,與朱子之謹嚴絕異。此其辨論《尚書》之文也。《尚書》一經,疑古文者自吳棫、朱子始(見《朱子語錄》)1;併今文而疑之者自趙汝談始(見陳振孫《書錄解題》);改定《洪範》自龔鼎臣始(見所作《東原錄》);改定《武成》自劉敞始(見《七經小傳》);其併全經而移易補綴之者則自柏始。考《漢書》載“劉向以中古文校歐陽、大、小夏侯三家經文,《酒誥》脱簡一,《召誥》脱簡二,率簡二十五字者脱亦二十五字,簡二十二字者脱亦二十二字。文字異者七百有餘,脱字數十”云云,此言脱簡之始也。然向既校知脱簡,自必一一改正,必不聽其仍前錯亂。又惟言《酒誥》脱簡一,《召誥》脱簡二,則其餘並無脱簡可知,亦非篇篇悉有顛倒。且一簡或二十五字、或二十二字,具有明文,則必無全脱一章一段之事。而此二十餘字之中,亦必無簡首恰得句首,簡尾恰得句尾,無一句割裂不完之事也。柏作是書,乃動以脱簡為辭,臆為移補。其併《舜典》於《堯典》,删除姚方興所撰二十八字,合《益稷》於《皋陶謨》,此有孔穎達《正義》可據者也;以《大禹謨》、《皋陶謨》為《夏書》,此有《左傳》可據者也;以《論語》“咨爾舜”二十二字補“舜讓於德,弗嗣”之下,其為《堯典》本文,抑或為他書所載,如《鬻子》述帝王遺語之類,已不可知(案《鬻子》所述帝王遺語,今本不載,見賈誼《新書》所引)。以《孟子》“勞之來之”二十二字補“敬敷五教,在寬”之下,則《孟子》明作堯言,柏乃以為舜語,已相矛盾。然亦尚有《論語》、《孟子》可據也。至於《堯典》、《皋陶謨》、《說命》、《武成》、《洪範》、《多士》、《多方》、《立政》八篇,則純以意為易置,一概託之於錯簡。有割一兩節者,有割一兩句者,何脱簡若是之多?而所脱之簡又若是之零星破碎,長短參差?其簡之長短廣狹,字之行款疏密,茫無一定也。其為師心杜撰,竄亂聖經,已不辨而可知矣。其所辨說,如謂盤庚之言,所欠者理明辭達。又信《〈泰誓〉序》“十有一年”之說,謂:“武王承祖父之餘慶,藉友邦之歸心,氣焰既張,體貌且盛,改元紀年2,視紂猶諸侯。後世曲為覆護,反生荆棘。”又謂《大誥》“寧王貽我大寶龜,西土有大艱,人亦不靖”之語,無異唐德宗奉天之難,諉之於定數。是排斥漢儒不已,併集矢於經文矣,豈濂、洛、關、閩諸儒立言垂教之本旨哉!託克託等修《宋史》,乃與其《詩疑》之說並特錄於本傳,以為美談,何其寡識之甚乎?

  【彙校】

  1.王柏實入《宋史·儒林傳八》,非《道學傳》。且既言“柏之學,名出朱子,實則師心與朱子之謹嚴絕異”,又云“《尚書》一經,疑古文者自吳棫、朱子始”,是柏之師心,亦朱子之疑古文。(吳梯:《巾箱拾羽》;楊武泉:《四庫全書總目辨誤》)

  2.“紀年”,殿本作“紀元”,誤,據此書卷四《泰誓疑》條原文。

  古洪範一卷(永樂大典本)

  宋賀成大撰。成大字季常,爵里未詳。其自序以為《洪範》自“三八政”以下,紊亂無次,因援朱子《大學》分經傳之例,每疇以禹之言為經,以箕子之言為傳。如“五行:一曰水”至“五曰土”,此禹之經也,“水曰潤下”至“稼穡作甘”,此箕子之傳也。“五事:一曰貌”至“五曰思”為禹之經,“貌曰恭”至“睿作聖”為箕子之傳。“三八政:一曰食”至“八曰師”為經,而移“惟辟作福”至“民用僭忒”為傳。“五紀:一曰歲”至“五曰歷數”為經,而以“王省惟歲”至“則以風雨”為傳。“五皇極”則以“皇建其有極”一句為經,而以“惟皇作極,無偏無陂”至“以為天下王”為傳。“三德”則以“一曰正直”至“三曰柔克”為經,而以“平康正直”至“高明柔克”為傳。“稽疑”則以“擇建立卜筮人”至“衍忒”為經,而以“立時人作卜筮”至“用作凶”為傳。“庶徵”則以“曰雨”至“曰時”為經,而以“五者來備”至“恒風若”為傳。“五福”則以“一曰壽”至“五曰考終命”為經,而移“斂時五福”至“其作汝用咎”為傳。“六極”則以“一曰凶短折”至“六曰弱”為經,而移“惟時厥庶民于汝極,錫汝保極,一極備凶,一極無凶。凡厥庶民,無有淫朋,人無有比德,不協於極,不罹於咎,無虐煢獨而畏高明,時人斯其惟皇之極”為傳。顛倒錯亂,純出臆斷,而自以為古《洪範》。自伏生以後,傳授歷歷可考,何處有此古本乎?

  定正洪範二卷(內府藏本)

  元胡一中撰。一中字允文,諸暨人。官紹興路參軍。是編因王柏、文及翁、吳澄三家改定《洪範》之本,而以己意參酌之。首為圖說,次考訂經文,次為雜說。案河圖、洛書,名見《繫辭》,不云有關於《洪範》。《漢書·五行志》始載劉歆之言,稱:“禹治洪水,錫洛書法而陳之,《洪範》是也。”於是洛書始合於《洪範》,然猶未及河圖。一中又因歆有“河圖、洛書相為經緯,八卦、九章相為表裏”之文,遂以河圖、洛書併合於《洪範》,而又參以陳摶先天之說。所列二十八圖,大抵支離破碎,至於“無偏無黨”亦以五行生尅立論,尤為無理。其以九為河圖,十為洛書,沿用劉牧之說。於彼法之中自生轇轕,猶其小焉者矣。且說既穿鑿,理多窒礙,乃於必不可通者,更遯為錯簡之說,以巧飾其謬。遂割裂舊文,强分經傳。移“曰王省惟歲”以下八十七字為第四、第五章之傳,移“無偏無陂”以下五十六字於“皇建其有極”句下為五章之經,移“斂時五福”以下割裂其文為九章之傳。其餘亦多移彼綴此,臆為顛倒。並據吳澄之說,改“而康而色”句為“而康而寧”,改“是彝是訓”句為“是彝是倫”,則併其字而竄易之。考《尚書正義》載《漢書·五行志》以“初一曰五行”六十五字為洛書本文,孔安國則以為禹所第敘,劉向以為龜背先有三十八字,劉歆以為先有二十字,孔穎達已均謂其無據。其以“一五行”以下為箕子所演,則諸家並同,絕無逐章各有經傳之說。一中欲倣朱子考定《大學》、《孝經》之例,强為分别,既已無稽。且一中既稱一行十三字,何以“于庶民錫汝保極”以七字而錯一簡,“五皇極,曰皇建其有極”以九字而錯一簡,“曰王省惟歲”以下復以八十七字錯一簡也?龔明之《中吳紀聞》載北宋余燾嘗上書1,請移《洪範》“曰王省惟歲”以下八十七字於“四五紀”一節之下,為臺諫所彈,不果施行。是前此已嘗論定矣,何一中又祖其說耶?

  【彙校】

  1.“余燾”,殿本作“余壽”,誤,據《中吳紀聞》卷二《改正洪範》條原文。

  尚書旁註六卷(兩江總督採進本)

  明朱升撰。升有《周易旁註圖說》,已著錄。是編以《尚書》本文大書正行1,以訓釋字義者細書於旁,閒有疏明大旨者,又别作一行書之。蓋鄉塾課蒙之本,不足以言詁經也。梅文鼎序謂升有《四書五經旁註》,明嘉靖閒程聞禮為重鋟,止存《易》、《詩》、《書》三種,餘皆散佚。國朝康熙五十年,石城蔡壑再為鋟版以行。近坊肆《五經旁訓》之本,實倡始於升2。經學至此而極陋,又出朱申《句解》下矣3。

  【彙校】

  1.“正行”,殿本無。

  2.元李恕已有《五經旁訓》,世傳《五經旁訓》多與李恕本相近而與朱升本有别。(杜澤遜:《四庫存目》書探討)

  3.“朱申”,殿本作“朱升”,誤,《總目》著錄宋朱申撰《周禮句解》十二卷、《春秋左傳句解》三十五卷、《孝經句解》一卷。

  書義卓躍六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閣藏本)

  舊本題廬陵陳雅言撰。案《經義考》載鄒緝所作《墓表》,稱雅言永豐人。廬陵蓋舉其郡名。又卷首彭勗序稱“鄉先生雅言陳公”,似乎雅言其字也。舊本又作元人。考黄虞稷《千頃堂書目》稱其洪武中薦舉不起,後領永豐教事以終1。《墓表》稱其著述多所發明,有《四書一覽》、《大學管窺》、《中庸類編》、《書義卓躍》行於世。今其他書未見,此書則殊無可觀。蓋元代以經義取士,遂有擬題之書,以便剽竊。此書蓋亦其一,故每段必以“此題”二字冠首。所論亦皆作文之法,於經旨無所發明。楊士奇跋亦稱其專為科舉設云。

  【彙校】

  1.“後”,殿本作“復”。

  書傳通釋六卷(浙江吳玉墀家藏本)

  明彭勗撰。勗字祖期,永豐人。永樂乙未進士,官至山東案察司副使1。事蹟具《明史》本傳。其書卷首備列《四代譜系圖》及《定時成歲》、《七政五辰》、《璿璣玉衡》、《河洛九疇》、《聲音律吕》、《五服九州》等圖。編內於蔡《傳》之下摘錄諸儒舊說,閒於篇題之後加以案語,總論一篇大旨,率皆陳因之談。觀其自敍,蓋節錄永樂中《書經大全》為之。考陸容《菽園雜記》曰:“正統初,南畿提學彭御史勗嘗以永樂閒纂修《四書五經大全》討論欠精,諸儒之說有與《集註》背馳者,當删正自為一書,欲繕寫以獻。或以《大全》序出自御製而止”云云。則勗於《四書五經大全》均有删定之本,此特其一種耳。夫《大全》之謬在於偏主一家之說,荒棄古來之經義。勗更以其偏主為未堅,必鋤盡異同而後已,門户之見尤為深固。史稱勗官建寧教授時,疏請春秋祭朱子,蠲其子孫徭役。又創尊賢堂祀胡安國、蔡沈、真德秀。蓋尊信至深2,所以欲盡廢漢、唐舊詁云3。

  【彙校】

  1.“司”,殿本作“使”,誤。

  2.“至”,殿本作“既”。

  3.“漢、唐”,殿本無。

  尚書直指六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閣藏本)

  不著撰人名氏。朱彝尊《經義考》曰:“是書徐文肅為東宫講官時所進,未曾刊行,亦未署名。其後中璫錢能從宫中攜出,遂鏤版。於時錢溥1、劉宣序之,童軒跋之,皆不知為文肅所著。予從曹侍郎溶家見之,因為標出”云云,則此書乃徐善述撰也。善述字好古,天台人。以薦授桂陽州學正。仁宗為太子時,簡為左春坊左司直郎,陞左贊善。時宫僚多被罪2,善述亦坐累死。洪熙初,贈太子少保,諡文肅。事蹟附見《明史·鄒濟傳》。其書檃括蔡《傳》大義,已漸類後來講章,於蔡《傳》得失未嘗糾定。又所纂之註,亦時有時無,如《禹貢》註“震澤”而不註“三江”,註“王屋”而不註“太行、恒山”,《顧命》註“大訓”而不註“赤刀、琬炎”之類3,不應罣漏至此。意剞劂之時4,並註脱去。能本內官,姑借刊書啖名,未嘗一為校正歟?

  【彙校】

  1.“於時”,殿本作“於是”,誤,據《經義考》卷八十七《尚書直指》條原文。

  2.“宫僚”,殿本作“官僚”,誤,據《明史》卷一五二《鄒濟傳》原文。

  3.“琬琰”,底本作“琬炎”,乃避嘉慶諱,據殿本改。

  4.殿本“意”下有“者”字。

  書經提要無卷數(浙江吳玉墀家藏本)

  明章陬撰。陬字仲寅,黄巖人。正統丙辰進士,官禮部主事。是編以天文、地理、圖書、律吕四者皆釋經之要,故分為四類。每類又各分細目,繫以圖說。自序謂見於蔡《傳》者不復出。然其圖皆從諸書採錄,其說亦多襲取陳言,無所考辨。“《召誥》土中說”一條,引《周禮》“日東則景夕多風,日西則景朝多陰”,謂蔡《傳》所引王氏之說,誤為“景朝多陽”、“景夕多陰”。今案蔡《傳》只以“多風”誤為“多陽”,未嘗誤為“景夕多陰”。或陬所見與今刊本不同耶?

  書傳洪範考疑一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明吳世忠撰。世忠字懋貞,金谿人。宏治庚戌進士,官至延綏巡撫僉都御史。是書取蔡沈所釋《洪範》,有疑於心者,略為考正。大旨歸本於治法,立意未嘗不善。然如以“六三德”為馭臣之法,以“剛克柔克”為恩威之義,用張景之說,尚為可通。以《禹貢》“貢金”之類解五行,已覺附會。至“五福”、“六極”皆指刑賞而言,以“保全愛養,不使短折”為壽之之法,以“殺戮剿絕,不使得壽”為凶短折之之法1,則牽强太甚矣。

  【彙校】

  1.“凶短折之”,底本脱“之”字,據殿本補。

  禹貢詳略無卷數(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閣藏本)

  明韓邦奇撰。邦奇有《易學啟蒙意見》,已著錄。邦奇學有原本,著作甚富。而此書訓釋淺近,惟言擬題揣摩之法。所附歌訣、圖考,亦極鄙陋1。前有邦奇自為小引云:“略者,為吾家初學子弟也2。復講說者,舉業也。詳釋之者,使之進而有所考也。”後有薊門歐思誠跋,述邦奇之言,亦曰:“特以教吾子弟,非敢傳之人人。”則是書本鄉塾私課之本,思誠刻之3,轉為邦奇累矣。至每州之下各加“每州之域”四字4,參於經文之中,尤乖體例。邦奇必不如是之妄5。或亦思誠校刊之時移其行款也6。朱彝尊《經義考》載邦奇《書說》一卷,註曰“未見”,而不載此書,其卷數則相同。或即因此書而傳訛歟7?

  【彙校】

  1.殿本“陋”下有“乃類兔園册子”一句。

  2.“子弟”,殿本作“弟子”,誤。

  3.殿本“刻”上有“無識而”三字。

  4.殿本“至”下有“於”字。

  5.“妄”,殿本作“謬”。

  6.“或”,殿本作“殆”。

  7.《經義考》卷八十八載韓邦奇《書說》一卷,未見;卷九十四載其《禹貢詳略》二卷,存。(張宗友:《四庫全書總目》誤引《經義考》訂正)

  尚書說要五卷(浙江汪啟淑家藏本)

  明吕柟撰。柟有《周易說翼》,已著錄。是編乃其與門人論《書》之說,詮次成帙,與蔡《傳》閒有出入。如以《舜典》“在璇璣玉衡”為北斗,以《武成》非錯簡之類,改從古說,異乎蔡《傳》者也;以《洪範》為洛書,以《伊訓》“元祀十有二月”證三代不改月之類,沿襲誤解,仍同乎蔡《傳》者也。大抵推尋文句,雖閒有闡發,亦皆以私意揣摩。如謂《堯典》仲夏稱“日永”,仲冬不稱“宵永”為扶陽抑陰之義;以《書》序《君奭》“不悦”為不悦仕進,是果經意乎?其言《禹貢》水土之序及五服之遠近,亦皆臆度之辭,無典據也。

  書經旨略一卷(浙江吳玉墀家藏本)

  明王大用撰。大用字時行,號蘖谷,興化人。正德戊辰進士,官至副都御史。是編不載經文,惟推闡傳註之意,載某段某句宜對看,某段某句宜串看,不出科舉之學。而拘牽淺陋,又在《書義卓躍》之下1。

  【彙校】

  1.“而拘牽淺陋,又在《書義卓躍》之下”,殿本無。

  尚書譜五卷(編修汪如藻家藏本)

  明梅鷟撰。鷟有《古易考原》,已著錄。鷟因宋吳棫、朱子及元吳澄之說,作《尚書考異》及此書。《考異》引據頗精覈,此則徒以空言詆斥,無所依據。如謂孔壁之十六篇出於孔安國所為,實以臆斷之,别無確證。又謂東晉之二十五篇出於皇甫謐所為,則但據孔穎達引《晉書》謐傳“從其姑子外弟梁柳得古文”一語,其說亦在影響之閒。且辭氣叫囂,動輒醜詈,亦非著書之體。故錄其《考異》,而是書僅存目焉。

  書疇彝訓一卷(監察御史蕭際韶家藏本)

  明蔡悉撰。悉字士備,合肥人。嘉靖己未進士,官至南京尚寶司卿,移署國子監祭酒。《明史·儒林傳》附載《王畿傳》末,稱其“嘗請立東宫,又極言礦稅之害。為人有學行,恬於宦情。仕五十載,家食强半。清操亮節,為淮西所宗。”在姚江末派之中,為最能謹嚴不肆者。是書闡發《洪範》九疇與《易》象合一之理。前五條總明其理,次九章分晰其旨。蓋即劉歆“河圖、洛書相為經緯,八卦、九章相為表裏”之說也。

  禹貢圖說一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明鄭曉撰。曉字窒甫,海鹽人。嘉靖癸未進士,官至刑部尚書,諡端簡。事蹟具《明史》本傳。是書自總圖以下分圖者凡三十。旁綴以說,仍載《禹貢》經文於後。其中精覈可從者,胡渭《禹貢錐指》每徵引之。然覈其全書,實多疏舛,渭未及一一辨也。

  禹貢說一卷(兩江總督採進本)

  明鄭曉撰。是篇詮釋《禹貢》之文。其中如解“大野既瀦”一條,解“揚州”一條、解“浮于江、沱、潛、漢”一條,解“江漢”一條,皆為閻若璩《潛邱劄記》所取。然大致多隨文演義,辭旨淺近。其門人徐允〔胤〕錫跋稱受業於曉數月,因出此帙授之,曰:“子能了此,《禹貢》無難矣。”蓋本為舉業講授而設。允錫尊其師說,遂從而刊行,非曉意也。

  古書世學六卷(兩淮鹽政採進本)

  明豐坊撰。坊有《古易世學》,已著錄。是篇以今文、古文石經列於前,而後以楷書釋之。且採朝鮮、倭國二本以合於古本1,故曰“古書”。又以豐氏自宋迄明世學古《書》,稷為《正音》,慶為《續音》,熙為《集說》,道生為《考補》,故曰“世學”。其序曰:“正統六年,慶官京師,朝鮮使臣媯文卿、日本使臣徐睿入貢。二人皆讀書能文辭,議論《六經》,出人意表,因以《尚書》質之。文卿曰:‘吾先王箕子所傳,起神農《政典》,至《洪範》而止。’睿曰:‘吾先王徐巿所傳,起《虞書·帝典》,至《秦誓》而止。’又笑‘官本錯誤甚多,孔安國偽序皆非古經之舊。如《虞書·帝告》紀堯舜禪授之事,《汨作》紀四凶之過,《九共》紀四岳九官十二牧考績之事,《稿飫》紀后稷種植之法,序皆不知。吾國之法,有傳古經一字入中國者,夷九族。使臣將行,搜撿再三,遣兵衛之出境。’則六一翁謂令嚴不許傳中國者,不信然歟?固請訂其錯誤,僅錄一《典》、二《謨》、《禹貢》、《盤庚》、《泰誓》、《武成》、《康誥》、《酒誥》、《洛誥》、《顧命》見示。僅錄附先清敏公《正音》之下,俾讀是經者尚有考於麟角鳳毛之遺雋云。”又曰:“梁姚方興妄分《堯典》、《舜典》為二篇。伏生今文、孔安國古文、《鴻都石經》、魏《三體石經》合為一篇,止名《堯典》。箕子朝鮮本、徐巿倭國本總作《帝典》,與子思《大學》合。王魯齋、王深寧皆以為最是,今從之。”《考補》云:“姚方興本齊篡主蕭道成之臣,偽增‘曰若稽古,帝舜曰’七字於‘重華’之上,變亂其文,分為二《典》。於建武二年上之。後事篡主蕭衍,以罪見誅。箕子封於朝鮮,傳《書》古文,自《政典》至《微子》而止2,後附《洪範》一篇。徐巿為秦博士,因李斯坑殺儒生,託言入海求仙,盡載古書至島上立倭國,即今日本是也。二國所釋《書經》,先曾祖通奉府君與楊文懿公皆嘗錄得3,以藏於家。”顧炎武《日知錄》曰:“案宋歐陽永叔《日本刀歌》:‘徐福行時書未焚,《逸書》百篇今尚存。’蓋昔已有是說。夫詩人寄興之辭,豈必真有其事哉!日本之職貢於唐久矣,自唐及宋,歷代求書之詔不能得,而二千載之後慶乃得之。其得之又不以獻之朝廷而藏之家。何也?至曰箕子傳《書》古文,自《帝典》至《微子》4,則不應别無一篇《逸書》,而一一盡同於伏生、孔安國之所傳。其曰‘後附《洪範》一篇’者,蓋徒見《左氏傳》三引《洪範》,皆謂之《商書》。而不知‘王’者周人之稱,‘十有三祀’者周史之記,不得謂商人之書也。《禹貢》以‘導山導水’移於‘九州’之前,此不知古人先經後緯之義也。《五子之歌》‘為人上者,奈何不敬’,以其不叶,而改之曰‘可不敬乎’,謂本之《鴻都石經》。據《正義》言,蔡邕所書石經《尚書》,止今文三十四篇,無《五子之歌》,熙又何以不考而妄言之也?”其辨可謂明矣。今考《明英宗實錄》,正統六年無此二國使臣之名,則其為子虚烏有,已可不辨。又朝鮮今為外藩,其書不異於中國,絕無箕子本之說。日本所刻《七經孟子考文》,其書為中國所佚者,惟孔安國《孝經傳》、皇侃《論語義疏》5,而《孝經傳》山井鼎等又自言其偽。至其《尚書》,則一一與中國註疏本同,不過字句偶異耳。然則朝鮮本、倭國本者何自來哉?是又不待證以篇章字句而後知其妄也。

  【彙校】

  1.“古本”,殿本作“古文”,誤。

  2.“政典”,底本作“帝典”,據明抄本此書卷一“帝典”字下《考補》原文及殿本改。

  3.“通奉府君”,殿本作“通秦府君”,誤,據“帝典”字下《考補》原文。

  4.“自”,殿本作“而”,誤,據《日知錄》卷二“豐熙偽《尚書》”條原文。

  5.“《論語義疏》”,殿本作“《論語疏》”,誤,據《總目》卷三十五《論語義疏》條。

  書經直解十三卷(內府藏本)1

  明張居正撰。居正字叔大,江陵人。嘉靖丁未進士,官至太師吏部尚書中極殿大學士。卒諡文忠。事蹟具《明史》本傳。是書為萬曆初進講所作。時神宗幼沖,故譯以常言,取其易解。吳澄《草廬集》中所載經筵講義體亦如是也。

  【彙校】

  1.“卷”,殿本作“篇”,誤,今存明萬曆刻本作十三卷。

  書經說意十卷(江西巡撫採進本)

  明沈偉撰。偉號虹野,吳江人。嘉靖壬子舉人。是書分節總論,大旨不出講章之習。所標某句截、某句斷者尤陋。案朱彝尊《經義考》有杜氏偉《尚書說意》,不著卷數,註云“未見”。考偉本姓杜,少育於沈漢家,因冒其姓,後乃歸宗。此書蓋其未復姓時所著1,故仍題沈姓。彝尊所載,則據其後而言之也。

  【彙校】

  1.“著”,殿本作“作”。

  書經講義會編十二卷(江西巡撫採進本)

  明申時行撰。時行字汝默,號瑤泉,長洲人。嘉靖壬戌進士第一,官至大學士,諡文定。事蹟具《明史》本傳。是編乃時行官翰林直日講時所進。其說皆恪守蔡《傳》,務取淺近易明。考徐允錫作鄭曉《禹貢說》跋云:“嘗屬徐瑤泉作《虞商周書說》,以補所未備。”徐瑤泉者,即謂時行,蓋時行初冒徐姓。允錫跋作於隆慶二年,時猶未復姓也。據其所言,時行蓋深於《尚書》者。然其《書說》竟不及成,惟此編存於世云。

  禹貢山川郡邑考四卷(浙江汪啟淑家藏本)

  明王鑑撰。鑑字汝明,無錫人。嘉靖乙丑進士,官至太僕寺卿。事蹟附見《明史·邵寶傳》。其書以《禹貢》水道為主,每條用水名標目,而歷引諸書所載源流分合於下。其名為經文所無而見於蔡氏《傳》者,並附釋之。山名亦同此例,郡邑名則專取蔡《傳》所有者釋之。然地名僅載其沿革至到,山名引書亦頗略。惟水道稍詳,亦未為該博。朱彝尊《經義考》不著錄。《無錫縣志》列鑑名於《文苑傳》,亦不言其著有此書。疑草創之稿,未行於世歟?

  禹貢元〔玄〕珠一卷(兩江總督採進本)

  明俞鯤撰。鯤字之鵬,嘉興人。是書朱彝尊《經義考》不著錄,而别載其《百家尚書彙解》,列於申時行、袁仁之後,屠本畯1、鄧元錫之前。蓋嘉、隆閒人也。大旨取《禹貢》篇蔡沈《集傳》删節浮文,歸於簡要。於青州濰、淄二水,則據毛晃《禹貢指南》之說,謂淄入海而以蔡《傳》淄入泲者為誤,亦閒有考證。然大致主於詮釋文句,於山川地理未能洞悉原委。卷末附《九州總歌》、《導山導水歌》、《九州田法賦法歌》,尤村塾記誦之學矣。

  【彙校】

  1.“屠本畯”,殿本作“屠本峻”,誤,《經義考》卷八十九載申時行《書經講義會編》,卷九十載袁仁《尚書砭蔡篇》、俞鯤《百家尚書彙解》、屠本畯《尚書别錄》、鄧元錫《尚書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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