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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 绝饮断食烈士死节 披星戴月侠女复仇(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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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皇孙铁木耳方引兵巡守辽河,遣都指挥土土哈把乃颜余党击退,海都复屡寇和林,世祖命皇孙甘麻剌往征,叫他与宣慰使怯伯会师,共击海都,又将土土哈一军调去接应,甘麻剌与怯伯相会,不知怯伯早已暗通海都,军行至杭爱山,忽然叛变,怯伯海都共击甘麻剌,势在危极,幸得土土哈援兵到,才将他救出重围。土土哈亲自断后,敌众虽是不肯相舍,总算土土哈能干,几番杀退。但叛党踪迹无定,时隐时现,所以土土哈反难遏止。世祖闻报,复亲征西北,土土哈领军来迎,世祖抚臂安慰,便调大队四面进攻,叛党听得世祖自来,大家鼠窜而去,西北平定。世祖引军还都,方到龙虎台地面,世祖叫部兵在此处暂驻几日,观看山水形势,因连年交兵,干戈不息,真个是赤地千里,鸦雀无声,民困兵疲,不胜感慨。 当日至夜深的时候,世祖步出帐外,仰观天色,月黑无光,四境无烟火相照,百姓无鸡犬相闻,平沙雁落,郁林秋老,戎车呖呖,惊破鸟语莺啼,胡马萧萧,席卷蓬枯草蘼,黯兮惨悴,不禁销魂。世祖看罢,自己言道:“历年虽用兵在外,朝中尚有桑哥等一般人辅政,难道民间荒凉如此,不设施振救的法么?” 时有侍臣乘机奏道:“桑哥丞相,只徒在朝中把持政权,哪里还想得到民间的苦况呢!” 世祖略点点头道:“我也有几分不相信他了。” 正在四处仰望,忽觉空中有震荡的声音,当时足下忽然转动起来,弄得世祖头昏眼花,站立不定,不觉惊讶失色,忙问近臣原由,有的说是地动,有的说是此山中必有怪异,宜摇开看看。世祖摇头道:“汝等所见都非确实。还是快点去到外处调查罢!” 过了几日,各处飞来警报,言地震为灾,平武路一带,好好的地土,忽然奔开,穴内黑水涌出,突陷地盘数十里,损坏官署四百八十余间,民房不可胜计,百姓奔走呼号,无家可归。世祖闻报,大为忧虑,乃驾还京都,召集大臣商议振救之策。在丞谔尔根萨里及各部官僚等,均疑是丞相桑哥滥用苛法,剥削民膏,以致天怒人怨,有此灾异,但惧桑哥权重,未敢直呈,又兼世祖虽有几分疑忌桑哥,究竟信任已久,并且没有实凭实据,证实桑哥的罪恶,所以各大臣大都犹豫不定。 正说话之时,忽闻侍御彻里及大臣不忽兀署内,同时接到河北乡民呈诉府尹彻木哥,阿腴丞相,威迫民间缴纳钱谷,虐害百姓,贫民死亡载道,并放纵恶吏,强占人民妻女,种种不法,乡民受苦不堪,不得已舍命来告,请求俯察等等的词语。当下各大臣便诣御里、不忽兀署里,探询事实。不忽兀道:“这事关系重大,据词内所云,俨然是官通民变,至属吏奸人妻女一事,还须确实调查,方好上奏。” 各大臣遂大家归衙,派员访查真像。原来此事,在燕已风闻燕都,因世祖连年出征西北,桑哥的一切恶迹,不暇追究,以致法宽弊出,上下通谋。其始是为福建参知政事,执宋朝遗臣谢枋得往送燕京,硬要他投降元室。枋得生性鲠直,素负奇气,前为宋朝江西招抚使,及宋亡,枋得秉忠不屈,逃至建阳,每日在驿桥卖卜,虽布衣粗食,而人都知道他是大大的忠臣谢侍御。后来世祖遣文御史程文海访求江南人才,文海遍访名士,那时有一般想升官的都去应诏,如赵孟适、叶李、张伯淳及宋室宗族赵孟頫等,约二十余人,并把枋得也列入表内,也不管他降不降,硬要他去。 那时候枋得在建阳居母丧,效李密上陈情表的故事,力辞当选,无如文海置之不听,又有前宋朝的宰相(本是一个状元)留梦炎,以自己贪生怕死降了元朝,此时也推荐枋得的才学,并致书与枋得叫他归顺为是。枋得览书,大骂留梦炎不识廉耻,令人愧煞。梦炎闻言,反以枋得不识抬举,致书建阳邑丞天佑,天佑以枋得才高,正在求贤之时,若把他送进燕都,乐得讨些赏赐,便假欲问卜,将枋得召进城去,邀在后花厅中,劝他北行。枋得勃然大怒,以正义责天佑,天佑曲为容忍,偏偏枋得左虏囚右虏囚的骂个不休,天佑怒道:“你如今在我掌握之中,难道还怕你骂不成?你既是忠于宋朝,又是封疆大臣,为什么张世杰、文天祥、陆秀夫都死节了,你却偷生在世间呢?” 枋得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今既入你圈套,任你把我怎么样办。” 天佑愤甚,硬令夫役,把枋得挟制北行。枋得卧眠簥中。只有一子一女随从而去,在途中他却水米不沾,子女苦劝,也置之不理。如此在路上饿了二十余日,尚是未死,其子定一、女儿定芳苦苦哀劝他稍进饮食,并说道:“闻故太后攒所,及瀛国公所在,都在燕京,父亲此去,正好借此入谒。若今日不食,就难往燕京了。” 枋得听言,恸哭流涕,勉强略进蔬果,及抵燕京,已是困疲不堪。世祖闻枋得至,大喜,即赐御医调治,又使一般大臣来安慰一回。无如枋得生成的硬汉,于第二日即勉强起身,问知故太后攒所,及瀛国公所在地,匆匆入谒,再拜恸哭,回至寓所,仍然水米不沾。留梦炎又忍着气派遣医生并谷粟以进,枋得看见大怒,弃之于地,如此过了五七日,便奄然去世。世祖听知枋得死节,大加叹息,取命以公礼安葬,并命定一、定芳扶柩还信州原籍。 定一此时只二十三岁,定芳只十九岁,颇具姿容。今见国坏家亡,父亲死节,当下搬运灵柩,一路径往信州进发。路经河北地面,正当桑哥的考钱谷,府尹撤木哥苛刻百姓,怨声载道的时候。定一叹息不止,撤木哥闻枋得灵柩经过,他早听得世祖异常爱惜,也就派了一个邑吏刘炳前去照料安置,不过亦欲顺世祖之意,得邀称赞罢了。 刘炳迎接了定一兄妹,安寓馆舍,带着一副假面具,问长问短的谈说了一会,又叹息枋得怎样怎样的难得,又说派几个差役随同定一前去,帮助帮助。种种的甜言蜜语,定一倒觉得刘炳情重,十分的感激他。本来刘炳做的是县知事,今天打从此地经过,巴不得有个人来照料照料,所以对于刘炳一番的仁德,又万分的敬重他了。 然而刘炳的心意,他却自有道理,试想他是一个苛刻人民钱财的辣手,又是强占民间妻女的魔王,怎样独独顾惜定一兄妹呢?难道他真个恭敬枋得么?实实在在他才因为色胆中的饿鬼,在他肚皮里打秋千,弄得他七上八下,他平时仗着他上司撤木哥是丞相桑哥的心腹,他就努力的献媚,把撤木哥欢喜的了不得。他于是乎无所不为,凡是民间的妇女,长得有几分姿色的,他便千变万化寻进了衙门,日夜寻乐,如不愿意,也难逃他的惨刑,随便污你一点小事,便说是叛党,或杀或刑,任凭于他。所以受害的老实人不在少数。 有不怕事的,到上司方面去首告,上司不但不准,反说你是侮蔑官长,仍然办罪。故百姓只好敢怒而不敢言。今领撤木哥的命,叫他去安置枋得的行灵。他走至馆舍,正见定一兄妹在吩咐夫役搬运灵柩。他那一双贼眼却端端的看中了定芳这模样儿,他心里便已有几分计较,所以对于定一的一番假仁义假慈悲,完全是出于那一点私见,什么夸奖啊,帮助啊,他兄妹俩哪里会猜着他葫芦里的药呢?刘炳照料妥贴之后,又叫人送了几桌酒席来,替定一兄妹洗尘。定一感谢不尽,暗自与妹妹说道:“这位刘知县倒还很通人情呢!咱们从这里过,举目无亲,难得他这番情义,我们是应当要感激他的。” 定芳道:“依妹子看他的动静,恐怕对于我们这番意思,有所利用罢!” 定一道:“妹妹总是过虑,想我们现在已成了零丁孤苦的人,难道还怕他杀害我们不成?况且他对待我们的那番情意,未必还有它种的歹念么?” 定芳道:“歹念不歹念,此刻尚不能证实。不过以妹子想来,还是要留意一点。” 兄妹俩谈谈说说便安息了。 到了第二天早晨,便有从人来报,说知县衙门里送来两桌早饍,并应用一切物件等等。定一自然回复了谢条。本欲即日就要起身,又有刘炳那边的人说道:“府尹还要召见你呢!” 因此定一只得再住一二日,候见了府尹再说动身返乡。每日的饮食物件,全是刘炳派人送来,定一也曾到衙门里去拜谢过。唯有定芳总是一千个不放心,她头一次看出刘炳的神气,又见他百般的安慰,便早已起了大疑团,细想这位知县从来又不认识她,且与父亲也并没有什么情谊,怎样会如此的照顾,心里就有几分猜着了。所以时时刻刻叫定一提防着,因为不好说明,所以定一亦不在意。当日见哥哥往街里去道谢,她便想着寻一个人,问一问这刘知县的为人,究竟是好是歹。遂信步出了房门,恰看见对面一间房屋里,有个半老的妇人,坐在窗口边做针线,料想此处是过客的逆旅,哪里会有妇人家长住在这儿的道理,谅一定是老板娘子了。这却好去问问她呢,便走到那房门口施礼道:“妈妈你太忙了,怎么成日家的做生活,不怕劳苦了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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