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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染沉疴君王垂顾命 定大计国母拥新皇(3)


  单讲一班顾命大臣,退出寝宫来朝堂集议。此时端华未及发言,早由肃顺提出一件议案,比如四面埋伏的地雷火炮,他在这个当儿,猛然的发起导线。你道肃顺讲些甚么?他说:“现在国家不幸,皇上升遐,外面的毛贼嚣张,捻匪跋扈,洋人个交涉,事事棘手。这主少国疑,咱们担当不起,大家要想个变通方法。”

  话未说完,首由军机大臣侍郎杜翰进言说:“明公所见极是,那宋太祖何以不传位与子,而传位与弟,也就因为四方多难,主少国疑,倘然立了幼主,怕的要蹈周世宗个覆辙。”

  肃顺听到这里,忙把右手个大拇指一竖说:“杜老三讲的不错,是当朝第一个好汉子。”

  原来杜翰是杜文正公受田个儿子,排行第三,所以肃顺称他做杜老三。这时端华更不怠慢,忙说:“咱们个意思,要推戴怡亲王载垣,大家瞧是对与不对。”

  当下穆荫、匡源也就拍着端、肃二位马屁,齐说:“二公为的天下国安个大计,也不是一味徇私。”

  醇亲王连连摇头说:“目今事体重大,还要从长计议。”

  转是恭亲王成竹在胸说:“这皇储嗣位,自有大行皇上遗诏,但大家踌躇到主少国疑,咱们也要想当然的办法;但是热河不是办丧之地,大行梓宫,要赶往北京,由北京先颁喜诏,后颁哀诏,凡事才是个妥当。

  此时且秘不发丧,就请端、肃二公,在此摒挡一切,好在咱们都受着顾命,都是以国家宗社为前提,此时倒不要闹些意见。”

  端华、肃顺齐说:“对呀!”

  一方面忙办丧事,把个咸丰帝金装玉裹的入殓,一方面忙着奉移梓宫。这其中千头万绪,各有各的心计,各做各的手脚:那恭亲王托言北京重要,机务纷烦,非星夜赶去不可;荣禄是先期走了;那拉氏带着阿哥托言北京宫内无人,不可不预先布置,把个传国御玺,早紧藏在身边,也就星夜的走了;这里留着孝贞后、醇亲王紧伴皇灵。怡亲王载垣俨然做了皇家孝子,同端华、肃顺是寸步不离,比如水母目虾,载垣好似水母,端、肃两个跳跳的就仿佛目虾了。

  但这二位目虾,也很有点眼光。依肃顺的意思,就要奉着载垣,赶快到京,防那恭亲王及那拉氏有什么算计。转是端华因前日那拉氏秋波一盼,以为彼此有特别感情,以为那拉氏总在他笼络之中,前日咸丰帝咽气当儿,他还躲躲藏藏的,同那拉氏对着金表,验准时辰,这种亲密的趣史,是没有人瞧见的,他以为千稳万稳,那拉氏不会同他反对,所以肃顺虑及于此,他反拿别话支开。

  诸位才晓得在下说那拉氏的秋波一转胜似十万甲兵,那话不是瞎讲的。

  闲话少讲。只这大行灵柩,非常笨重,一日只行三四十里,便是连夜的搬抬,至快也须五六日,才得到京。一到京城,那新任的步军统领荣禄,已在各城门密密层层扎下军队。讲这步兵统领,俗称九门提督,在京城能调度一切,在武职里是第一把交椅,甚么军民人等,总要归他节制的。他把各城门下了戒严通令。端华、肃顺奉着梓宫,部下兵队,方要蜂拥入城,这里荣禄早下令拦阻,有人回报端华、肃顺。二位大着胆子,骑马前来,那端华同荣禄是有感情的,荣禄望他瞟了一眼,说:“郑王爷不必。”

  端华未及回言,转是肃顺大声嚷说:“咱们是顾命大臣,今日奉着大行皇上梓宫,难到还不准入城吗?”

  荣禄说:“除却军队尽管入城。”

  肃顺又嚷着说:“不行!咱要问你,你是奉着何人旨意?”

  荣禄说:“是奉着新皇上旨意。”

  肃顺又嚷说:“新皇上是谁?”

  荣禄笑说:“你真个反了!

  大行皇上遗诏,是叫恭亲王、醇亲王同你俩扶立阿哥,除得淳阿哥,还有谁吗?”

  肃顺方待发言,荣禄早招呼几个御前侍卫,赶上把宫灯肃顺拖下马来,便翦了双手,用绳索捆了。肃顺急得暴跳如雷,嘴里只嚷反了;端华见势头不对,赶回在孝贞后面前哭诉。孝贞后忙说:“你们且把大行梓宫安奉入城,咱们自有道理。”

  端华方同载垣急切商量,意在阻丧不进,醇亲王又劝着两人说:“大家都是为国办事,都是一家人。皇后既答应有个办法,还有甚么游移吗?速行速行!于是一面止住军队在外,一面催促抬众舆夫,赶忙入城。

  诸位,端华、肃顺的失计,在迂缓寡谋。假使当日有手段的,咸丰帝一声咽气,早在热河轰轰烈烈大做起来,什么恭亲王、那拉氏、荣禄,一个不能放走,硬夺过御玺,软拘着阿哥,立时先发喜诏,后发哀诏,这才是曹孟德、司马昭的手段。干大事要声色不动,轻跌巧翻,可怜咸丰帝的皇灵,进得京城,安奉梓宫,早降下一道玺,用两位皇太后的名义,叫端华、肃顺跪着宣读。

  诸位,这玺书何以用着两位皇太后的名义?要晓得那拉氏同恭亲王超前入京,那拉氏赶着进宫,早抱拥八岁的淳阿哥,坐在内殿,招呼恭亲王及在京满汉文武朝臣,一起入宫。

  礼谒才毕,那拉氏便大放悲声,说:“先皇不幸崩驾,只有这一点亲骨血,现在奸人端华、肃顺,违背先皇遗诏,要舍嫡脉别立疏支,你们亲王大臣,眼看着奸人包藏祸心,觑觎神器,当如何痛心切齿,以慰先皇。”

  哭着说着,早由恭亲王对着满汉朝臣,宣布端华、肃顺的罪状,并声言办法:“先须位正母仪,以名分论,孝贞皇后是新皇的嫡母,应尊为慈安皇太后;那拉贵妃,是新皇的生母,母以子贵,应尊为慈禧皇太后。由两位皇太后的名义,诏告中外,传述先皇遗旨,立阿哥载淳为新皇帝;所有端华、肃顺,既系包藏祸心,觊觎神器,应即按律定罪。以明年为祺祥元年。这种办法,要算得天经地义,未知在廷诸臣,还有别的疑议吗?”

  恭亲王话未讲完,所有与议的满汉百官,没有不除去帽子,碰着响头,对着新皇上齐呼万岁。恭亲王接着又说:“本藩因先皇巡幸热河,代理机务,不过是一时权宜,现在新皇登基,理合由两宫训政。大小臣工,应各矢忠诚,各尽各职,一体翊赞新酋,那军机要务拟推任大学士文祥、尚书沈桂芬。”

  当下文祥、沈桂芬一起叩头,同称才不胜任。早由那拉氏正颜厉色的说:“二卿不必推委,国事多艰,自然留着恭亲王奕訢做军机主任。这次一切诏旨,就由二卿从速赶办。”

  吩咐已毕,早有宫监崔长礼、刘承恩过来,把袖子一拂,说声:“退朝!”

  这里慈禧后携着同治帝进宫,外面由恭亲王督率满汉大臣百官,一面忙着新皇帝登极、奉迎梓宫各种手续;一面就派步兵统领荣禄,分队严守各城。布置已定,却值端华、肃顺护拥皇灵,火龙火马的前来,一到城门,荣禄便不由分说,拿出严厉手段,先把肃顺捆起。端华独力难支,也就乖巧巧的随着入宫,不曾转身,早由军机大臣文祥、沈桂芬过来,宣读玺书,可怜端、肃二位,跪在地下,战兢兢汗流浃背,未知后事,请看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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