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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卷 筑淮堰徒害民生 崇佛教顿忘国计(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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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以实告,延明曰:“奈父子何?” 综曰:“吾避仇也,非逃父也。” 延明见其语气激烈,心甚异之,遂具车马,送至洛阳。魏主召人见之,既退,拜宝寅为叔,改名缵,追服东昏斩衰之丧,魏主及群臣皆往吊焉。 话分两头,当夜豫章奔魏,彭城中无一知者,及旦,斋内诸阁犹闭,左右启户寻之,莫知所往,众皆骇异。及午,城外有数骑魏军高叫曰:“汝豫章王昨夜已来乞降,在我军中矣,汝辈留此何为?” 说罢,大笑而去。众方知王已投魏、只得飞报建康。帝闻之大骇,然亦不测其故,访诸左右,始有密启其不法事者,方悟其逃去之故,既而叹曰:“不为天子儿,而甘为他人仆,愚孰甚焉!” 乃敕吴淑媛以综小时衣寄之,综亦不答。其后郁郁不得志,依宝寅而死,此是后话不表。 且说帝既崇信三宝,屡幸寺院拈香,出入往来,仪卫甚简斯时岁屡不登,人民失业,不逞之徒,往往乘间作乱。一日,将幸光宅寺,有怀逆者伏路侧,将行不轨。帝方起驾,心忽动命左右缘道检阅,果获一人身怀利刃。严刑讯之,而诬为临川王宏所使。先是宏以洛口之败,罢职闲住,心常不满。都下每有窃发,辄以宏为名。盖知帝素友爱,涉及临川,有犯必赦也。 至是帝对之泣曰:“我人才胜汝百倍,居此大位,犹兢兢恐坠,汝何为者,我岂不能诛汝?念汝愚下,故常加宽宥。” 宏伏地哭曰:“臣为天子弟,尊荣极矣,复有何望?乞陛下察之。” 帝感其诚,遂置不问。然宏虽无逆志,而恃介弟之贵,奢侈过度,修第拟于帝宫,后庭数十,皆极天下之选。所幸宠姬江无畏,服玩备极华美。一宝屧,直价千万。又恣意聚敛,有库室百间,在内堂之后,关签甚严。或疑其内藏铠仗,密以上闻。帝虽素敦友爱,闻之不悦,欲自往勘,知其爱幸江氏,寝膳不离,乃赐以盛馔曰:“当来就汝欢饮,并令无畏分甘。” 驾既至,宏率江姬朝见,遂同侍饮。酒半,帝曰:“吾欲至汝后房一行。” 遂起身进内,径往库室,命悉开户。宏恐见其贿货,颜色布惧,帝心愈疑。及开视室中,有钱百万一聚,悬一黄标;千万一库,悬一紫标。如此三千余标,帝屈指计之,见钱已有三亿余万。余屋贮积杂货皆满,不知多少。帝见并无铠仗,大悦,呼其小字曰:“阿六,汝作如此生活,便无妨碍。” 乃更入席剧饮,至夜而还。时诸王并尚文藻,而安成王秀,尤精心学术,搜集经纪。尝招学士平原邓孝标,使撰《类苑》。书未及毕,而已行于世。于时疾宏贪吝,以旧有《钱神论》未畅厥旨,更作《钱愚论》以讥之,贪鄙之形,形容曲尽。太子见之曰:“文则美矣,其如不为临川地何。” 劝安成毁之,帝闻之喜曰:“太子居心厚,真吾子也。” 却说太子聪明仁孝,好学不倦,游嬉事绝不留心。时当五月,天气明媚,忽游后池,乘小舟,采摘芙蓉。有姬人荡舟,舟覆而太子溺于水。及出,伤股,恐贻帝忧,深诫不言,但以寝疾闻。帝敕内使看视,太子勉自起坐,力书手启。及笃,左右欲启闻于帝,太子不许曰:“奈何令至尊知我如此?” 因便鸣咽,未几而薨。时年三十一。帝闻之,临哭尽哀,敛以衰冕,谥日“昭明”,葬于安宁陵。都下男女奔走陵所,号泣满路,四方甿庶,及疆徼之人,闻丧者无不哀恸。帝既前星失曜,群臣上言储位不可久虚,请立贤明以定国本。时昭明有三子,华容公欢、枝江公誉、曲阿公詧,皆已长,议者谓上必立太孙。而帝以太子母弟晋安王纲有贤名,遂立之。朝野以为不顺,司议侍郎周宏正奏记于晋安曰: 伏惟谦让道废,多历年所,大王天挺将圣,四海归仁。是以皇上发德音,以大王为储副。意者愿闻殿下,抗目夷上仁之义,执予臧大贤之节。逃玉舆而弗乘,弃万乘其如屣。庶改浇竞之俗,以大吴国之风。古有其人,今闻其语,能行之者,非殿下而谁?使无为之化,复盛于令世。让王之道,不坠于来兹,岂不盛欤? 王不能从。帝既立晋安为太子,乃使诸王子出守外藩,以邵陵王纶为南徐州刺史。湘东王绎为荆州刺史,武陵王纪为益州刺史,又以不立太孙而立太子,内常愧之,乃厚抚欢等。宠亚诸子,封欢为豫章王,誉为河东王,詧为岳阳王,各典大都。 旋又以詧为雍州刺史。单说詧临雍州,以帝年渐老,朝多秕政,欲为自强之计。蓄聚财货,招募勇敢,以襄阳形胜之地,梁业所基,遇乱可以图大功,乃克己为政,抚循士民,数施恩惠,延纳规谏,所部称治,帝闻之大喜。 当是时,北魏多故,盗贼蜂起。胡太后乱政于前,尔朱荣肆逆于后,朝天宁日,民不聊生。唯东南半壁,安若泰山,其后高欢诛尔朱,执国政,上陵朝廷。孝庄西奔,宇文泰抚定关中,与欢相抗。魏分东西,日夜治兵相攻,不暇南侵。梁自是国无外患,益得优游无事。朝政之暇,君若臣唯有讲习经典;崇尚虚无。既而帝益佞佛,舍身同泰寺。释御服,披法衣,升讲堂法座,为四部大众讲《涅斮经义》,群臣以钱一亿万奉赎皇帝。咸诣寺中奉表,请帝还临宸极,三请乃许。帝三答书,前后并称顿首。自是昼食一食,止于菜果。宗庙之祭,不用牲牢,识者以宗庙去牲,则为不复血食。又是岁都下讹言,天子取人肝以食天狗。大小相警,日晚便闭门持仗,以驱天狗,数月乃止。识者皆知不祥。时太子亦于玄圃自讲庄、老,宫僚环听。太子詹事何敬容谓人曰:“昔晋尚虚无,使中原沦丧,今东宫复尔,江南亦将为戎乎?” 有隐士陶宏景,疾人士竞谈玄理,不习武事,尝为诗云: 夷甫任散诞,平叔生谈空。 不意昭阳殿,化作单于官。 又天监中有沙门宝志,帝甚敬之,问以国祚短长,尝为隐语曰: 掘尾狗子自发狂,当死未死啮人伤。 须臾之间自灭亡,起自沙际死三湘。 帝使周舍封记之,直至梁末皆验。此是后话,今且按下不表。 却说大同末年,帝临御已久,当时佐治之臣,若张宏策、王茂、韦睿、沈约、范云辈,相继去世,所任新进,率以迎合为事。有朱异者,字彦和,钱塘人。年数岁,其外祖顾欢抚之曰:“儿非常器,当大朱氏门户,然恐坏人家国事。” 及长,折节读书,从五经博士明山宾游,学业日进,涉猎文史,兼通杂艺。博奕书算,罔不通晓。帝寻有诏广求异能之士,山宾以异荐。帝召见之,使说《孝经》、《周易》义,甚悉。大悦之,谓左右曰:“朱异实俊才,明山宾所举殊得人。” 乃除异为中书郎。拜命之日,时当秋日,有飞蝉集异武冠上,见者咸谓蝉珥之兆。盖异容貌魁梧,举止闲都,虽出自诸生,甚悉军国故实。自周舍卒后,异代掌机密,一应诏浩敕书,帝并委之,权重一时。然贪财冒贿,每欺罔视听,以悦人主。起宅东破,穷极华美,晚日下朝,酣饮彻夜。又恃帝宠,轻傲朝贤,不避贵戚。人或劝其谦下,异曰:“我寒士也,遭逢以至今日。诸贵皆恃枯骨儿,轻我下之,则见蔑尤甚。我是以陵之。” 司农卿傅岐尝谓之曰:“今圣上委政于君,安得每事从旨?” 异曰:“当今天子圣明,我岂可以拂耳之言干犯天听?” 以故声势所驱,薰灼内外,远近莫不愤疾,而帝信任益深。正是:圣明已被邪臣蔽,安乐哪知祸事来。但未识内蠹已生,外患若何而起,且听下回再讲。 {梁武筑堰病民,见利而不知害,以致百万生灵,漂流大海,罪恶弥天。虽一心佞佛,舍身为牺,何益于事?纳吴淑媛,致豫章反叛,已开国家之患。又举朝信佛,太子好谈玄虚,祸乱焉得不兴?盖天不助梁,即昭明之死,而其局已定矣。若朱异辈,不过从而助之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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