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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 纵败礼官宫闱淫乱 臣废君宗室摧残(3)


  又杀之。鸾引兵入云龙门,戎服加朱衣于上,比入门,三失履。

  王晏、徐孝嗣、萧坦之等,皆随其后。时帝在寿昌殿,裸身与霍姬相对坐,闻外有变,使闭内殿诸阁,令阉人登与先楼望之。

  还报云:“见一人戎服,从数百武士,在西钟楼下。”

  帝大惊曰:“是何人也?”

  话未绝,谌已引兵入寿昌阁。帝见之,急趋霍姬房,兵士争前执之,以帛缠颈,扶出延德殿。宿卫将士见帝出,皆叩刀欲奋,萧谌谓之曰:“所取自有人,卿等不须动。”

  宿卫素隶服于谌,皆不敢发。行至西弄,遂弑之,舆尸出殡徐龙驹宅,霍姬及诸嬖幸皆斩之。鸾既杀帝,欲作太后令,晓示百官。徐孝嗣于袖中出而进之,鸾大悦,乃以太后令,废帝为郁林王,葬以王礼。废何后为王妃。迎立新安王昭文,丁酉,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改元延熙,是为海陵王。以鸾为骠骑大将军,录尚书事,进封宣城公,政事一禀宣城处分。

  先是郁林王之将废也,鄱阳王锵初不知谋,锵每诣鸾,鸾倒屐迎之,语及家国,言泪俱发,锵以此信之。及鸾势重,中外皆知其蓄不臣之志,宫台之内,皆属意于锵,劝锵入宫,发兵辅政。长史谢粲说锵曰:“王但乘油璧车入宫,出天子坐朝堂,夹辅号令。粲等闭城门上仗,谁敢不同?东城人正共缚送萧令耳。”

  锵以上台兵力,悉属东府,虑事不捷,意甚犹豫。队主刘巨,武帝旧人,叩头劝锵举事,银命鸾将入,复还内,与母陆太妃别,日暮不成行。典签知其谋,驰告鸾。鸾遣兵二千人围锵第,杀锵,并杀谢粲、刘巨等。

  江州刺史、晋安子懋,闻鄱阳死,大惧,欲起兵,谓防阁陆超之、董僧惠曰:“事成则宗庙获安,不成犹为义死。”

  二人曰:“此州虽小,而孝武常用之?若举兵向阙,以请郁林之罪,谁能御之。”

  时太妃在建康,密遗书迎之。太妃有同母兄于瑶之,知其谋,遽以告鸾。鸾遂遣王元邈引兵讨子懋,又遣裴叔业、于瑶之先袭寻阳。叔业溯流直上,轻兵袭湓城,守将乐贲开门纳之。子懋闻湓城失守,率府州兵力 城自守,部曲多雍州人,皆踊跃愿奋。叔业畏其锐,乃使于瑶之人城说子懋曰:“今还都必无过虑,正当作散官,不失富贵也。”

  子懋信之,遂不出兵,众情大沮。瑶之弟琳之在城中,说子懋重赂叔业,可以免祸,子懋使琳之往,琳之反说叔业取子懋。于是叔业遣兵四百,随琳之入城,僚佐皆奔散。琳之拔刀入斋,子懋骂曰:“小人何忍行此!”

  琳之以袖障面,使人杀之。董僧惠被执将杀,谓王元邈回:“晋安举义,仆实豫谋,得为主人死不恨,愿至大殓毕,退就鼎镬。”

  元邈义之,具以白鸾,得兔死。子懋子昭基,年才九岁,被囚于狱,以方二寸绢为书,遗钱五百,使达僧惠。僧惠视之曰:“郎君书也。”

  悲痛而卒。或劝陆超之逃亡,超之曰:“人皆有死,此不足惧,吾若逃亡,非唯孤晋安之眷,亦恐田横客笑人。”

  闭门端坐俟命。超之门生,谓杀超之,当有厚赏,密谋后斩之,头落而身不倒。元送厚加殡殓,门生亦助举棺,棺坠,压其首,折颈而死,人皆快之。时临海王昭秀,为荆州刺史,鸾遣徐元庆至江陵,以便宜从事。长史何昌寓曰:“仆受朝廷重寄,翼辅外藩,殿下未有愆失,君以一介之使来,何容即以相付耶?若朝廷必须殿下,当自启闻,重听后旨。”

  昭秀由是得还建康,裴叔业自寻阳进向湘州,欲杀湘州刺史、南平王锐。防阁周伯玉大言于众曰:“此非天子意,今斩叔业,举兵匡社稷,谁敢不从!”

  典签叱左右斩之,遂杀锐。又杀郢州刺史、晋熙王銶,南豫州刺史、宜都王签。当时朝廷之上,以鸾有靖乱功,诏进鸾为太傅,加殊礼,封宣城王。鸾以兄子遥光为南郡太守,不之官。鸾有异志,遥光皆赞成之,凡大诛赏,无不豫谋,任为腹心之佐。

  先是王牌上有赤志,人以为贵征,以示晋寿太守王洪范曰:“人言此是日月相,卿幸勿泄。”

  洪范曰:“王日月在躯,如何可隐,当播告天下。”

  一日,桂阳王铄至东府,见鸾出,谓人曰:“向录公见接殷勤,流连不能已,而面有惭色,此必欲杀我。”

  是夕果遇害。江夏王锋有才行,鸾尝与之言遥光才力可委,锋曰:“遥光之于殿下,犹殿下之于高工,卫宗庙,安社稷,实有攸寄。”

  鸾失色,及杀诸王,锋又大言其非,鸾收而杀之。又遣人杀建安王子真,子真走匿床下,兵士手牵出之,叩头乞为奴,不许,杀之。遣茹法亮杀巴陵王子伦。子伦性英果,时为南兰太守,镇琅琊城,有守兵。法亮恐其不肯就死,以问典签华伯茂,伯茂曰:“公若以兵取之,恐不可即办。若委伯茂,一夫力耳。”

  乃委之。伯茂手自执鸩,逼子伦饮。伦正衣冠,坐堂上,谓法亮曰:“先朝昔灭刘氏,杀其子孙殆尽,今日之事,理数固然。君自身家旧人,今衔此使,当由事不获已。但此酒非劝酬之爵,只可独饮。”

  因仰之而死,时年十六。法亮及左右皆流涕。

  盖齐制诸王出镇,皆置典签,一方之事,悉以委之。时入奏事,刺史美恶,专系其口,故威行州郡,自刺史以下,莫不折节奉之。南海王子罕在琅玡,欲游东堂,典签姜秀不许,遂止。泣谓母曰:“儿欲移五步不得,与囚何异?”

  邵陵王子响,尝求熊白,厨人答典签不在,不敢与。及鸾诛诸王,皆令典签杀之,竟无一人能抗拒者。时孔珪闻之流涕曰:“齐之衡阳、江夏最有意,而竟害之,若不立典签,故当不至于此。”

  其后宣城王亦知典签之弊,不许入都奏事,典签之任始轻。但未识宣城若何篡立,且听下文再剖。

  {齐武帝雄才武略,高盖一世,但行事忍刻,与国家忠厚开基,相背而驰,焉得继体之悠久!太子早逝,太孙狡诈百出,宫闱淫乱,蒸及武帝姬人,何后玉成之,以自恣其欲,肆无忌惮。萧鸾诛杀淫乱之人,废帝更立,未尝不可。乃大权独握,诛戮宗室,至于尽绝。子伦云,先朝杀灭刘氏子孙殆尽,今亦复如是,理数宜然。可知天道好还,昭然不爽也。特当此天翻地覆之时,而董僧惠、陆超之慷慨赴义如是,天理不澌灭于人间,亦史册之光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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