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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乍相见未说破犹自疑 大团圆看分明方知巧(2)


  卜成仁听见强之良说出他是原媒,因回喷作喜,慌忙留住道:“埋怨你,正是盼望你不来,你为何就认真起来。长孙榜眼既待你甚厚,这桩事全赖于你。若周全成了此事,免了我威逼之罪,我当重重相谢。”

  强之良道:“谁要你谢。只要你认我是个始终为朋友的好人。”

  卜成仁道:“多感,多感。”

  正是:

  小人灾祸暗中挑,灾祸挑成只一逃。
  背地说人言带剑,当前依旧笑藏刀。

  卜成仁与强之良以小人而弄小人,按下不题。

  且说长孙肖奉旨归娶,虽知管小姐死了,无人可娶。欲要上疏,说管小姐是卜成仁威逼死了,无奈管小姐死时,管公子不曾出得纸笔到府县,一时无据,又不敢劈空上疏。欲要听信人言,移花接木,将卜小姐充作管小姐娶了,以完玉支机一段归娶的公案,却念管小姐情深义重,一旦死了,又娶别人,于心又万万不忍。欲要一味拒绝,又因王相公临出京时,再三嘱托,难以回复,只得与祖夫人商量。祖夫人道:“管小姐为你而死,你若守她之义,终身不娶,我也不强你。你若念及宗祧,终不免要娶。我心上有一淑女,虽不是管小姐,却与管小姐一样。我为母的主张,定要娶她,却不许你更娶她人。”

  长孙肖道:“此女却是伺人?”

  祖夫人道:“此女姓戴,就是管小姐结义的姐妹。此女贤不过,孝不过,又才美不过,真淑女也。”

  长孙肖道:“此女缘何得知?”

  祖夫人道:“此女因管小姐临死托她来看我,她不负所托,闻我有病,竟亲身来侍奉。寒即添衣,饿即劝饭,’又善于劝慰,使我愁见之欢然,闷见之释然,故我近来形神安泰,皆此女之功也。娶妇不娶此女,更娶何人?”

  长孙肖道:“此女既来,如何不见?”

  祖夫人道:“此女当我凄凉愁若之时,朝夕不离。直到闻你中了鼎甲,见我心欢悦,方才辞去。自彼辞去,令我心中快快,如有所失,真淑女也。”

  长孙肖听了想道:“管小姐才美贤淑,已不必言矣。即卜小姐支机一咏,儒雅风流,睹其诗,如见其人,自应窈窕。二女一死一生,已难为情。今又添一未经择婿,先得治心之戴小姐,一发乱人肠肚。”

  长孙肖正踌躇不定,忽报管尚书驰驿还乡,已到家矣。慌忙冠带,打执事往拜。才到门落轿,早有一个家人低低禀道:“今日乃老爷荣归吉日,求姑爷万万不可说出小姐之死,伤老爷之心,犯老爷之忌。”

  长孙肖正打帐进见,痛哭一场,以诉衷曲。忽见家人传示,只得含屈,强作欢额。才上月台,管尚书早迎出厅门,笑嘻嘻说道:“无忝一飞冲天,一鸣惊人,在此得意之际,可还思量及我与小女昔日之赏鉴私?”

  长孙肖道:“小婿贫困无聊,多蒙岳父大人并令爱小姐破格垂青,多方提拔,较之天地父母,更知亲切。自违隔至今,魂梦未尝少忘。今幸叨一第,止思承欢报德。但恨……”

  才说出“但恨”二字,管尚书即摇手止住道:“前程锦片,有何可恨?”

  长孙肖遂不敢再言。因步趋于管尚书之后,引入厅中,以翁婿之礼,拜了四拜。拜毕,侍坐于旁。

  管尚书道:“老夫归询令堂亲母康健安泰。则贤婿所请归省之旨,可以报命矣。至于归娶之事,贤婿抵家久矣,为何尚不料理,未免怠慢。若不曾请旨,怠慢无妨。今既请旨,却是怠慢不得。”

  长孙肖道:“小婿怎敢怠慢,但事无头绪,一时不便举行,还要恳求岳父大人指教’”

  管尚书道:“明明之事,怎无头绪?我见贤婿所上之疏,内称玉支机有聘,乞恩归娶,只消问玉支机所聘何人,行了大礼去娶就是了。明明之事,怎无头绪?”

  长孙肖道:“玉支机之聘,固然尚在’。只因昔是今非,其中有变,故不敢妄动。”

  管尚书道:“贤娟初入仕途,尚不知朝廷礼法,大凡事涉朝廷,便揣摹不得。纵使明知,亦须遵行有据,方可回旨。贤婿既奏过玉支机有聘,可速照聘去娶。倘其有变,亦必俟其报明致变之由,然后可以据实回奏。若不一一奉行,而即思以传闻复命,便是违旨,便是欺君,断乎不可。”

  长孙肖听了,吃惊道:“原来如此。既是如此,且待小婿行过大礼,再求岳父指教。”

  管尚书道:“贤婿所定之玉支机,小女受了。小女咏玉支机之诗,以为答聘,贤婿收了。贤婿行礼来娶,不待言矣。但老夫行后,又闻贤婿于卜冢宰之令爱亦有玉支机之聘。卜小姐于贤婿亦有玉支机之咏以答聘,此事果有么?”

  长孙肖道:“此事虽有,却是卜成仁欺诈小婿。小婿游戏应之,彼此俱非实情,如何当得实事。”

  管尚书道:“即行聘有物,答聘有诗,昔虽欺诈游戏,今则已成实事。贤婿或隐蔽而不举行,倘卜老指聘陈情,则贤婿未免有违旨欺君之罪,呜呼可也!”

  长孙肖听了,默默无语。

  管尚书道:“贤婿不必沉吟,此乃奉旨之事,一痕也差池不得。贤婿有何隐情,不妨直说,好作商量。”

  长孙肖道:“才美千秋所重,令爱小姐才美举国所知,姑且勿论。即卜小姐答聘一诗,风流大雅,实不易得,小婿虽愚,安能不幕。在卜子当时实实是假,今日去假成真,自是快事。但回思及令爱小姐,一番桃花潭水之情,今一旦据鹊巢而独拥雎鸠,则其负心为何如,故宁甘伏违旨之罪,而不欲抱负心之愧,故低徊惆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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