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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再游杭绿提松咏 复吴门西席兰篇(3)


  不题王云心上思想,家人们排席在厅,来请坐席。四人就起身,次序坐下,觥筹交错,整整盘桓了一日,克尽宾主之欢。钱、何二人谢别不题。王云就榻在馆中,次早,还是绣珠送文郎至馆中,王云命文郎参拜了圣人,作了先生揖,然后与他起讳,唤作吴珍。绣珠看吴珍上了书房,方才进去,心上十分爱慕王云。王云此时还假装老成,不看绣珠。

  自此坐馆。不觉光阴迅速,又交初冬天气,朔风凛凛,瑞雪飘飘。王云常思梦云姻事,叹恨未遂。况且绣珠落后出来得也稀了,是夫人不许他出来,纵然间或出来,又有人同来,不能通一言半语,王云心中好生烦闷。一日想起慧空来,道:“我到此终日碌碌,未曾去候他,他也不知我来。此人乃多情之辈,若不去走走,日后晓得,以我为无义之人。”

  主意定了,隔了一日,天气晴朗,吴璧到馆中来,王云向吴璧道:“小弟今日要到家姨夫宅一往,有些小事,特与兄道及。“吴璧道:“先生有尊事请往,何必又向小弟说!”

  王云别了吴璧,不到郑宅,一直竟到福云庵。庵门未闭,王云见寂寂无声,步入佛堂中,小女童在里边出来,看见王云,遂施礼道:“王相公来了。”

  王云回揖道:“令师何在?”

  女童道:“家师在房向炉。”

  女童进去报说,王云随后进来。慧空一见,喜颜相接,施礼坐下。王云道:“年余相别,师兄德容如故。”

  慧空道:“自贤弟苏旋,杳然无信,未免渴慕。今幸驾临,少慰愚怀。”

  又问道:“贤弟身上尊服是何人的?”

  王云垂泪道:“一言难尽。”

  遂将舟中被劫,父母去世的情由细述一遍。慧空闻言,亦泪下道:“年半之别,不料贤弟有许多的苦楚。”

  又问道:“贤弟几时到此的?”

  王云道:“实不瞒师兄说,小弟还是春间到贵府的,每欲来候师兄,奈何碌碌栖身,一点不得脱身,故此望迟,乞师兄宽恕。”

  慧空道:“贤弟好人也,春间到此,连信也不带一个来!目下尊寓还在郑府么?”

  王云道:“若在家姨尊那里作寓,来会师兄久矣。不期被吴府请去坐馆,一刻也不能脱身,故尔延至今日。”

  慧空道:“又是哪一家吴府?”

  王云笑道:“就是去年被逐之家。”

  慧空笑道:“哪有这等事,怎生进身?那吴老爷岂不认得?”

  王云遂将吴斌出使封王,吴璧西湖之会,因此请为西席细说一遍。慧空笑道:“如此看来,贤弟已得妙人矣。”

  王云蹙额道:“莫要提起,音响全无,两边浑然不晓,如之奈何?”

  女童捧上茶来。二人茶罢,慧空道:“我前番也曾会过梦云小姐来,相貌果然生得好,怪不得你这般痴想。”

  王云道:“师兄可是真么?”

  慧空道:“岂有造言之理。”

  王云道:“你看小姐生得如何?”

  慧空道:“若说小姐的相貌,真正西子重生,色胜海棠,金莲三寸,不施脂粉,自然生成月貌花容。”

  王云闻言,惟有垂首沉吟。慧空见王云这般情状,遂问道:“贤弟是何意思?”

  王云叹道:“一身孤泊,岂无叹乎!”

  慧空道:“贤弟何出此言?虽则椿萱去世,待服满之后,名标金榜,那就不是得意之日?”

  王云道:“功名易取,吴小姐姻事难成。其中若师兄去通一线之音,与弟成其姻好,感恩不浅矣。”

  慧空笑道:“原来贤弟为着吴小姐,故此愁闷,真好痴也。你日后脱白挂绿,央媒来说,无有不允之理。”

  王云道:“师兄总说的宽心话,若待成名之日,他家小姐岂肯守着我么?”

  慧空道:“不然,贤弟意欲何为?”

  王云道:“此事还要师兄周全。”

  慧空笑道:“我出家人,焉能管你这事?”

  王云道:“适才师兄所言会过吴小姐来,倘若再会时,见机而作便了。”

  慧空摇首道:“难。”

  王云道:“这有何难?”

  慧空道:“我出家人,哪里管这闲事?”

  王云见慧空不肯,就深深作一揖,求道:“还要师兄帮衬。”

  慧空见王云求告,方才道:“贤弟不要心急,待有巧处,自当意关心照看他动静,再当奉复如何?”

  王云道:“若得师兄用情,没齿不忘。”

  不题王云在庵,却说梦云是日午后闲坐,想起绣珠之言,夸这先生少年英俊,为何一旦父母双亡,亦是苦情无寄,少年性情,哪里坐得住馆?倒也难得。正想之间,文郎进来玩耍,扯着梦云的手跳。梦云道:“文弟今日为何不上学,在此皮面?我去禀先生。”

  文郎笑嘻嘻的道:“姐姐羞!那先生今日家去了,到晚才来哩。”

  梦云知哥哥也去会友,遂起身道:“文弟,我同你到书房里去看看来。”

  吴珍扯着梦云手,一径来到馆中,不与夫人知道。梦云到馆,见书史齐楚,笔砚精良,像个文人书室,遂坐在椅子上翻王云的诗稿,看得篇篇锦绣,眉宇齐舒道:“王生真才士也!若得如是之人为配,足我平生之愿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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