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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花姨月姊两谈心(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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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白侍郎,虽在西湖上游赏,因杨御史在此做都院,恐怕他知道,只说前番在他家扰过,今日来打秋风,因此改了姓名。将白字加一王字,只说是皇甫员外,故无人知道。就租了面冷桥旁一所庄院住下。每日布衣草履,叫人携了文房四宝,或是小舟,或是散步,浏览那两峰六桥之胜,每见人家少年子弟便留心访察。 一日,偶在冷泉亭上闲坐,玩赏那白石清泉之妙。忽见一班有六七个少年,都是阔巾华服,后面跟随许家人,携了毡单,抬着酒盒,一拥到冷泉亭上,要来饮酒。看见白公先在里面,虽然布衣草履,然体貌清奇,又随着一个童子,不像个落寞之人,便大家拱一拱手,同坐下。不多时,众家人将盒摆齐,众少年便邀白公道:“老先生不嫌弃,请同坐一坐。” 白公见六七人都是少年,只恐有奇才在内,故不甚推辞,只说道:“素不相识,如何好扰?” 众少年道:“山水之间,四海朋友,这何妨的。” 白公说:“这等多谢了。” 就随众坐下。 饮不得一二杯,内中一少年问道:“我看老先生言语,不像杭州人,请问贵乡何处,高姓大名,因何至此?” 白公道:“我是金陵人,贱姓皇甫,因慕贵府山水之妙,故到此一游。” 那少年又问道:“还是在庠,还是在监?” 白公道:“也不在庠,也不在监,只有两亩薄田,在乡间耕种而已。” 那少年道:“老兄是乡下人,晓得来游山水,到是个有趣的人了。” 白公道:“请问列位先生,还是在庠在监?” 内中有一少年道:“你我等人,原是同社。” 指着众人道:“这三位是和学,这二位是钱塘学,我小的原也是府学,近加纳了南雍。” 又指着那先问话的少年道:“此位与老兄一样,却不在庠,也不在监。” 白公道:“这等想是高发了。” 那少年道:“老兄好猜,一猜就着,此位姓王,去秋发了的,簇簇新新一个贵人。” 白公道:“这等说,都是斯文一派,失敬了。” 王举人就接说道:“说甚斯文,也是折骨头的生意,你当容易中个举人哩,嘴唇都读破了,反是老兄不读书的快活,多买几亩田做个财主,大鱼大肉,好不受用。” 又一少年道:“王兄你既得中,就是神仙了,莫要说这等风流话。我们做秀才的,才是苦哩,宗师到了,又要科考岁考,受不尽的苦辛,时平时朋友们,还是做会结社,不读书又难,读书又难。” 又一少年道:“老哥只捡难的说,府里县里去说人情,吃荤饭又何等容易的。” 大家都笑起来。 又吃了半晌道:“我们今日原是会期,文字既不曾做,也该出个诗题大家做做,聊以完今日会课之案。” 又二少年道:“酒后谁耐烦做诗!” 那少年道:“诗就不做出个题目,或对朋友,也好掩饰。” 王举人道:“不要说这不长进的话。今要做就做,如诗不成,罚酒三碗!” 那少年道:“这等方有兴,只是这位皇甫老兄却如何?” 王举人说:“他既不读书,如何强他做诗,只吃酒罢。” 那少年道:“有理有理,请出题目。” 王举人说道:“就是游西湖罢了,那里又去别寻。” 众少年道:“题目虽好,只是难做些,也说不得了。” 就叫家人将带来的纸墨笔砚,分在各人面前。大家做诗。 也有沉吟构思的,也有衔杯觅句的,有拈毫起草的,有叉手苦吟的。大家做了半日,并无一个成篇。白公看了,不觉失笑。王举人道:“老兄不要笑,你不读书,不晓得做诗的苦处。古人云:‘吟成五个字,捻断数茎须。’” 白公笑道:“我书虽不读,诗到晓得做两句。” 众少年道:“你既晓得做诗,何不就也做一首。” 白公道:“既要我做,须限一韵,不言这游西湖诗,作者甚多,只说是抄就了。” 王举人见白公说大话,心下想道:“他既要限韵,索性难他一难。” 抬头忽见亭旁一颗海棠,因指着说道:“就以海棠花的‘棠’字为韵罢。” 白公道:“使得。” 就叫跟随的童子,在拜匣中取出一方端溪旧砚,一枝班管兔毫,一块久藏名墨,一幅乌丝笺纸,放在席上。众人看笔墨精良,有三分疑惑,暗想道:“不料这老儿有这样好东西,必定是个好财主了。” 又想道:“若是个财主,必做不得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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