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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百花亭撇李寻桃(3)


  嫣素道:“他说因为和新柳诗而来,只因不中小姐之意,故流落在此。”

  小姐听了,不觉柳眉低蹙,杏脸生愁,忽长叹一声道:“以张郎这等有才,却又无貌。似此生有貌,却又无才,何妾缘之悭而命之薄也。”

  嫣素道:“若论那生人品,便是不会做这几句诗,也配得小姐了。”

  小姐道:“我非不爱此生之貌,但可惜他这等一个人,为何不学。”

  嫣素道:“我也是这等说他,他到不说自家诗不好,转埋怨小姐看错了他的诗。”

  小姐道:“我与老爷爱才如命,虽一字之佳,必拈出赏玩,安得错看!”

  嫣素道:“我初时不信,因见他行藏温雅,举止风流,说的字字关心,像一个多情才子,故叫他将原诗写来与小姐再看,不要埋没才子。”

  遂在袖中取出,递与小姐。

  小姐展开一看,大惊道:“为何与张郎一字不差?”

  嫣素听说也惊讶道:“这等一定是做不出,盗窃来的了。”

  小姐细想一想,又将诗看了一遍道:“这诗是张郎盗窃此生的。”

  嫣素道:“小姐怎么看得出?”

  小姐道:“张郎以此一诗,以为入幕之宾,谁不晓得。此生既与他为友,必知其详,焉肯又抄写来,自贻其羞。张郎写得字迹鄙俗可憎,此生虽匆匆潦草,却不衫不履,笔笔龙蛇,岂不是张郎盗窃!”

  嫣素道:“小姐这一想,十分有理。何不速速与老爷说明,把张相公抢白了他一场,打发他去,早早配合此生,岂不是一对有才貌的好夫妻。”

  小姐道:“想便是这等想,如何便对老爷说。”

  嫣素道:“怎么说不得?”

  小姐道:“今日得此二诗是私事,若对老爷说了,倘老爷问此二诗从何得来,却怎生应答。况此生之才,未知真假,若是指定他有才,老爷必要面试。倘面试时,做不出来,我明明无私,却反像有私了,老爷岂不疑心。”

  正说未了。忽一个侍妾拿了一幅稿,递与小姐道:“老爷说,这是张相公方在梦草轩当面做的,叫送与小姐看。”

  小姐接在手,打发此侍妾去了,就展开一看,却是一套咏红梨花的曲子。小姐细细看了一遍,称羡不已,心中暗想道:“我的新柳诗,久传于外,还说得个盗窃。这曲子乃临时因景命题,难道也是盗窃?”

  便只管沉吟。嫣素见小姐沉吟,便说道:“小姐,不要没主意,辜负那生才貌。”

  小姐道:“我的心事,你岂不知。倘此生才不敌貌,若嫁了他,不独辜负老爷数年择婿之心,就是我一腔才思,也无处吐露,岂可轻易许乎?”

  嫣素道:“据此生说来,万分才学,真是讥笑,张相公难道一无所长,敢这等轻薄。”

  小姐道:“我也晓得必无此事,但终身大事,不敢苟且,除非面试一篇,方可放心。”

  嫣素道:“这也不难,我看此生多情之甚,他既贪恋小姐,必定还要来打探消息,待他来时,小姐出一个难题目,待我传与他,要他立刻就做一篇,有才无才,便晓得了。”

  小姐道:“如此正好,只要做得稳当些,不要与人看见方妙。”

  嫣素道:“这个自然。”

  二人商量完了,方才欢欢喜喜。正是:

  只为怜才一念,化成百计千方。
  分明访贤东阁,已成待月西厢。

  二人只因算出这条计来,便或早或晚,时时叫嫣素到后园来探望。争奈苏友白,因是个侍郎家,不好只管常来,就来两遭,或是张轨如陪着,或是颖郎同着,嫣素只好张一张又躲了,那里敢出头说话,所以往往不得相遇。

  忽一日,白公在家,有人来报道:“杨御史老爷,由光禄卿升任浙江巡抚,今要上任,因过金陵,特绕道来拜老爷,先打发承差来报知,杨老爷只在随后就到了。”

  白公笑道:“城中到此有六七十里,此老特地而来拜,可谓改过自新矣。若怠慢他,到是我气量小了。”

  因分付家人,一面收拾书房留住,一面打点酒席款待,又叫了一班戏子伺候。因想无人陪他,欲要到府中请两乡宦,又无大乡宦,又不相知,反恐不便,莫若只叫张郎来陪,到是秀才家不妨,打点停当。到了午后,杨巡抚方到。白公与他相见过,叙了寒温,就席设在大厅上,留他饮酒,命张轨如相陪不题。

  却说苏友白打听得有这个空,便悄悄闪入后园来。后园管门的,见苏友白时常往来,也不盘问。况此时前厅忙乱,无一人到后园来,故苏友白放心大胆走到亭子来,四下观望,恰好嫣素有心,正在那里窥探,刚刚撞着。苏郎喜不自胜,慌忙上前深深一揖,说道:“小生自前日蒙小姐娘错爱之后,朝夕在此盼望,并无空隙能见小娘子,致废餐忘寝,苦不可言。今日侥幸前厅有客,故独得候于此,多感小娘子见怜,亦如有约而至,诚万幸也。但不知前日荒疏之句,曾复蒙小姐一盼耳。”

  嫣素道:“诗到见了,只是郎君二诗,与张郎二诗,一字不差,不无盗窃之弊。小姐见了喜不自胜,正要请教郎君此何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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