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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埋剑田诗感花姨(1)


  诗曰:
  莫向寒窗苦读书,团中秋色正盈枝。
  坐花欲索花颜笑,戴酒难禁酒兴痴。
  月暗栏杆疑蝶梦,魄消香粉好相思。
  兄端风雨何相妒,一夜琼葩落满池。

  说这王儒珍与陈秋遴,十三岁俱次第入泮,因少年美才,人人钦羡。且两家相隔不远,可不时聚首,甚是莫逆。 一日秋遴来至儒珍家中,儒珍道:“连日少晤,想见攻苦。”

  秋遴道:“弟虽读书,未当至乙夜,亦就睡矣。但每兴至欲吟,便思兄九龄风度,而恨咫尺天涯,奈何?”

  儒珍道:“此亦何难?只消远却市鏖,或于湖山之间觅一静室,与兄读书,便可日夕聚首,又好领略山光水色,旷达襟情,岂不为妙?”

  秋遴道:“弟亦久有此意,因无可栖之地,故至今未果。兄言及此,洵为同志。但恐寺院庵观,佛号钟声,也觉烦乱。”

  儒珍道:“兄既厌梵音杂耳,家岳之埋剑园,更有何说?”

  秋遴道:“弟素慕令岳翁之园,雅胜金谷,每欲一游,辄因循而止。倘得与兄读书于中,深慰渴思。但闻令岳翁之宝眷尽居其内,岂可假作啸歌之地?在兄或可,在弟实恐不便。”

  儒珍道:“若尔,弟亦不言此园之可矣。因家岳不知何故,仁和夏吏部特荐一本,言家岳吏治之能。天子准奏,新近差官责诏,优旨钦取入都,势不能辞,数日前已将家眷仍移入城内故宅居住。只在这几日之间,家岳便要起身赴召。若家岳一去,此园即空,如欲借作诵读之所,家岳亦何吝而不肯耶?”

  秋遴见说,大喜:“原来令岳翁有荣召之命,深为欣羡。但亦须先告知尊翁老伯,浼求一言,方为妥当。”

  儒珍道:“这个弟自能理会。”

  两人又说些闲话而别,不提。

  且说蔡其志一向不想做官,因九重求治,降敕吏部查访贤良,开呈御览钦取。时夏荚已任吏部侍郎,向知其志才能,在松江作府时,就有垂青之意。后值其志谢职而归,因亦丢开。今见了这道旨意,顿起夙昔之心。况是该管之事,故就特荐这一本,又写书来殷勤劝仕。府县官见是吏部特荐,皆治酒送行。其志无奈,只得辞别亲友,择日起身。

  王悦闻知,亦治渭湖舫,率子儒珍请其志饯行。须臾,其志到来,实时船放中流。座无他客,唯翁婿父子,又且知己,并不。拘于礼数,开怀畅饮。少顷,舟抵六桥,酒已半酣,王悦道:“年兄德政孚嘉,帝心简在,风诏遥颁,崇阶荣陟,深使同气生光。”

  其志道:“弟昔日不甘以五斗米折腰,幸得解组归来,深遂林泉之愿。今不意夏老有此一番举动,且迫以钦旨,故无奈就道。虽蒙夏老之推爱,岂知弟心实有不然。”

  王悦道:“绿野堂虽可娱,黄金印未尝不乐也。如弟之臃肿,自当藏拙。若兄艺苑青钱,词林赤帜,故得夏老恋恋作此。中郎一顾,天下赏音。”

  其志叹了一口气道:“仕宦人之罗网,奚印绶足念哉?岂若效金楼子蜘蛛之隐,逍遥于湖光山色间之为真乐也!”

  王悦道:“造化弄人,而山水之灵,岂能久恋主人之迹哉?然虽如此,恐夏老一片热肠难负。兄权应此召,俟得意时解组未晚。但不知定于何日荣行?”

  其志道:“今日蒙故人招饮,明日西出阳关矣。”

  王悦道:“如此,弟有一言奉恳。兹小儿无幽静之地读书,欲假吾兄埋剑园权且肄业,不知能借一枝之栖否?”

  其志见说大笑道:“令郎是弟何人,岂有不能之理。且弟去后。正恐固中无人居止而致荒芜。若得令郎在内读书,所极愿也。”

  王悦见说,即令儒珍拜谢。只因说得投机,不觉饮至日暮,方各依依不忍而别。正是: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且按下蔡其志次日起身,自进都中不提。再表王儒珍,见泰山允了借园,不胜之喜,送别起身,同父回家。次日即与秋遴说知,拣了一日,约同搬至埋剑园来住下。读书之外,所有诗文,互相评品。真个是好花同看,好句同吟,甚不寂寞。

  倏忽夏没秋深,池边玉芙蓉开得十分华丽。王儒珍道:“有此奇花,可不把酒临轩,使花神寂寞乎?”

  即叫自己小厮墨童沽了一瓶期白,买了几尾鲜鱼,两个在花前对酌。少焉月出,更觉韵致,秋遴道:“对此名花,玉容娇嫣,不减洛阳春色。既有芳香赠我,岂无好句酬之?”

  儒珍道:“酒浇清月,诗慰寂花,正今夕之兴。然须醉吸斗酒,而后豪吟百篇,莫使青莲独占美于前。”

  秋遴道:“兄风流豪兴果不让古人。”

  乃斟一巨觥递与儒珍,道:“满饮此杯,聊润诗肠,请兄先吟,弟当继后。”

  儒珍接过,一吸而尽,道:“兴到便吟,何分先后。”

  因将玉芙蓉为题,挥成一首道:

  池南池北尽芙蓉,雅操冰心不着浓。
  携酒明晨重过赏,殷勤爱惜五更风。

  秋遴道:“兄诗虽好,但要弟答席,该罚酒一杯。”

  儒珍道:“小弟并无此意,怎说要兄答席?”

  秋遴道:“兄且饮了此杯,弟若说的不是,倍罚还兄。”

  儒珍只得饮干道:“请教。”

  秋遴笑道:“今夕有酒,且饮今夕之酒,今夕有诗,且吟今夕之诗,故为即情即景。兄诗中有明晨携酒,岂非望弟携酒答兄今日之席乎?”

  儒珍笑道:“此乃弟情钟于花,惜之之辞,岂欲兄答席而有此言耶?”

  秋遴道:“钟情于花,何必及酒?若弟另有钟法。”

  儒珍笑道:“且不必争,看兄钟来。”

  秋遴大笑道:“有理。”

  因向花微笑,和成一绝。先高声朗吟了一遍,递与儒珍道:“绝妙!弟的深情俱被笔尖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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