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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白茫茫水溢蓝桥 昏邓邓鱼沉雁杳(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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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行简遂带一个小童,跟随出门到法界寺来,不去惊动寺僧。只闲行缓步半晌。忽见有个僧人引着一个少年入寺,遂闪在一旁。却见这位少年对着粉壁凄凄楚楚,知是许生。遂立在他背后,问道:“郎君有何隐衷难于对人,而效此面壁?诚恐面壁九年,终无一得,何不向在下明言,或有见闻,亦可指示?” 这许绣虎对着粉壁,气苦得无可奈何。忽听见背后有人问他,欲待不答,却听见问得有因,只得回转身来一看。却见这人面丰貌秀,神聚气清,知是一位先辈。连忙深深一拱,道:“晚生实有苦怀,不可对人言者。只索向此墙壁增悲添恨耳!何敢在先生之前琐亵,惟存愁恨而已。” 此时,居行简见他人品果然比玉还润,已是暗暗欢喜。遂故意问道:“郎君莫非爱此新壁,欲写愁肠,恨有禁约,不能抒意么?” 许绣虎道:“晚生先前已有题感,深喜有人属和,难求属和之人。正欲在此诗壁之下,寝食以候。不意府尊禁止涂秽,若使原诗并存,希图和诗之友常来,或得一见。谁料被寺僧一例粉饰重新,以致晚生茫然若失,何处寻求?所以在此愁苦。” 居行简道:“郎君在此留题,却为何事?” 许绣虎道:“是访友不遇而题。” 居行简道:“寻师访友,亦儒事之常。郎君访此友,必是交情笃厚的人了?” 许绣虎道:“若是交情笃厚,何必访求?” 居行简道:“既非交情笃厚,必是一位声名远播的了?” 许绣虎道:“若有声名,只消到此登堂可见,又何必东寻西觅,绝无影响。” 居行简道:“这等说来,必是与郎君诗文来往,神交契合的了?” 许绣虎摇首道:“若有诗文,也还可寻。只这神交契合四字,却被先生猜着的了。当日晚生因路过吴门,偶遇一位不识姓名的少年,青青子衿宛若子都。因思这少年擅此美貌,必有奇才。又思朋友乃五伦之一,或者堪作吾师,吾则以师事之。堪作吾友,吾则以友奉之。故来寻访。不意寻访无门,只得题诗壁上,以明怀感。不意题诗之后,竟有属和之人。得一属合,又是少年,已是喜出望外。细玩诗中之意,又令人疑虑万千,梦魂颠倒。若说是个少年,只该订知己之交情,为何言及婚好?以致晚生难猜难想。了不可问。正欲摹其腕迹,口炙芳甘,孰知有此禁示,使寺僧粉饰,以绝我想。使晚生在此吊影徘徊,追求无策,几欲触死壁间,以谢知己。不意先生垂问,不得不以实相告也!” 居行简笑道:“原来郎君是个情种。只不知这和诗的少年是哪里人氏?若是此处人,也还易访。” 许绣虎道:“当日途遇,原不曾问。问及旁人,说是松江秀才。就是和诗后,也说是云间。” 居行简道:“这个不难,老夫虽然倦于世物,这松江秀才,老夫也还识熟有半。郎君不必自苦,今日老夫有些事体,明日屈过舍间,为郎君于秀才中寻访,何如?” 许绣虎听了大喜,正欲言谢,不期这老者将手一拱,带了小童竟出寺大门而去。 许绣虎心中欢喜,因暗想道:“难得此老有些婆心,替我去寻访,真幸中之大幸也!忽又一想,不胜跌足道:“我许绣虎聪明自负,怎又这等懵懂!与他说了这半日,怎么不曾问他姓名、住处。他今替我寻访,明日又从何处寻他?” 欲要赶去问明,怎奈此老者在前面,几个转弯,不知去向,又无人可问。 急得没法,皱着双眉复身走入寺内,来寻彗静。却见几个寺僧俱穿着得齐齐整整,同着彗静走来,问道:“相公方才同着居老爷说话,如今老爷哪里去了?” 许绣虎道:“同我说话的是一位老人家,已去远了,并没有什么居老爷来。” 众僧道:“这位老人家就是居老爷。怎么相公不认得?” 许绣虎道:“你们僧家叫人老爷,也是常事,何足为奇?我实不认他是什么老爷。” 彗静道:“相公到此不久,怎认得他。他是我松江府第一有名的乡宦,又是本寺的护法,曾做过鸿胪寺少卿。今日寺中各房有事,不曾着人在山门外伺候。适才有人看见,忙来报我,我赶来迎接,他又去了。只不知他几时到此的?” 许绣虎听明,方欢喜道:“我因心事忧愁,无暇问得他的姓名,正在追悔。也疑他是个有道长者,原来出过仕的,自然交游甚广,不误我事。” 说罢与寺僧别过。路中与慧静细细说知,道:“我明早要去拜他。” 慧静道:“我到各房问信,俱说不知,却喜得相公今日遇他,他只消着人到学中一问,就晓得题诗之人了。” 许绣虎欢欢喜喜,回到庵中。晓得居行简是做过鸿胪寺少卿的,越发不敢轻忽。 到了次日,许绣虎遂即恭恭敬敬,取了一个大红柬帖,写了一个年家眷小侄的帖子,吩咐小芳跟随,觉得尚早,只得停了一会,方才出门,一径到了居家门首。 小芳将帖子投到门上,管门的接了名帖,进去半晌,笑嘻嘻出来说道:“家老爷晓得相公今日必来相访,要在家等候。不期来了一位过客,船在河下立等相会,万不能辞,只得清早出门回拜去了。临行吩咐道,若是许相公到此,必要留请进厅宽坐一时,回来相见,相公可请进厅宽坐。” 许绣虎道:“小子拜谒长者,礼当谨候。” 说罢,那仆人就引许绣虎走入大门来,即有两个老仆开了中门,引着许绣虎到厅上客位坐下。就有小童送过茶来。 许绣虎饮毕,坐了半晌,茶过三杯,旁边一个小童笑嘻嘻说道:“老爷临行吩咐道:‘许相公到此,倘若会客来迟,厅上不便久坐,况且许相公与老爷有年家世谊,就如子侄一般,不妨请进书室略候片时。如若许相公不能久坐,或别有他事,不妨请回,改日再来相见也可使得。’” 许绣虎听了。欢欢喜喜的说道:“得蒙老爷推念世谊,待以子侄,何敢言外。况且我有事干渎你家老爷,必要面见指明,万不能缓,岂可以老爷公出,而竟回去之理!既命书室相候,敢不敬从?” 小童听了,遂在前引走,不多时走入书室中来。 许绣虎走入书室,但见书室中牙笺玉轴,古玩充盈,图书琳琅满目,足堪赏玩。忽抬头一眼看去,不觉吃了一惊。只因这一惊,有分教: 终日胡涂,到底不明不白; 连宵细思,难推谁是谁非。 不知后事果是如何相见?再看下回分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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