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古典文学 > 金圣叹批评本水浒传 | 上页 下页 |
第四十四回 杨雄醉骂潘巧云 石秀智杀裴如海(7) |
|
那淫妇一头哭,一面口里说道:〔如活。〕“我爹娘当初把我嫁王押司,只指望‘一竹竿打到底。’〔声口如活。○看他说出自家贞节。〕谁想半路相抛!今日只为你十分豪杰,嫁得个好汉,谁想你不与我做主!” 〔声口如活。○看他如此说入去便令杨雄不觉入其玄中,妇人可畏都如此。〕 杨雄道:“又作怪!谁敢欺负你,我不做主?” 那淫妇道:“我本待不说,〔如活,又恩爱钦顺之极。〕又怕你著他道儿;欲待说来,〔如活。〕又怕你忍气。” 杨雄听了,便道:“你且说怎么地来?” 那淫妇道:“我说与你,你不要气苦。〔看他恩爱之至,安得不入玄中。〕自从你认义了这个石秀家来,初时也好,〔顿一句。〕向后看看放出剌来,〔奇语。〕见你不归时,时常看了我,说道:‘哥哥今日又不来,嫂嫂自睡,也好冷落。’〔却便宛然。〕我只不睬他,〔贞节。〕不是一日了。〔妙妙。〕——这个且休说。〔又顿一句,声声如活。〕昨日早晨,我在厨房洗脖项,这厮从后走出来,看见没人,从背伸只手来摸我胸前,道:‘嫂嫂,你有孕也无?’〔却又宛然。〕被我打脱了手。〔贞节。〕本待要声张起来,〔何等贞节。〕又怕邻舍得知,笑话装你的幌子;〔何等恩爱。〕巴得你归来,却又滥泥也似醉了,又不敢说,〔写得恩爱软顺之极,安得不入玄中。〕我恨不得吃了他!你兀自来问石秀兄弟怎的!”〔声声如活。〕 杨雄听了,心中火起,便骂道:〔是杨雄。〕“‘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厮倒来我面前,又说海阇黎许多事,说得个‘没巴鼻!’眼见得那厮慌了,便先来说破,使个见识!”〔和盘托出,是个杨雄。〕口里恨恨地道:“他又不是我亲兄弟!赶了出去便罢!”〔是杨雄。〕 杨雄到天明,下楼来对潘公说道:“牢了的牲口腌了罢,〔绝倒。○活写出性急人。〕从今日便休要买卖!” 一霎时,把柜子和肉案都拆了。石秀天明正将了肉出来门前开店,只见肉案并柜子都拆翻了。〔又要做周年耶?〕石秀是个乖觉的人,如何不省得,笑道:“是了;〔四字写出精细乖觉。〕因杨雄醉后出言,走透了消息,倒这婆娘使个见识撺掇,定反说我无礼,教他丈夫收了肉店。我若和他分辩,教杨雄出丑。我且退一步了,却别作计较。”〔石秀可畏,我恶其人。〕石秀便去作坊里收拾了包裹。〔第二番也。〕杨雄怕他羞辱,也自去了。〔决撒得好笑。〕 石秀提了包裹,跨了解腕尖刀,〔妙笔。○便不单是去。〕来辞潘公,道:“小人在宅上打搅了许多时;今日哥哥既是收了铺面,小人告回。账目已自明明白白,并无分文来去。如有毫厘昧心,天诛地灭!” 〔石秀可畏,我恶其人。〕 潘公被女婿分付了,也不敢留他,由他自去了。 这石秀只在近巷内〔又一条巷。〕寻个客店安歇,赁了一间房住下。石自寻思道:“杨雄与我结义,我若不明白得此事,枉送了他的性命。他虽一时听信了这妇人说,心中恨我,我也分别不得,务要与他明白了此一事;我如今且去探听他几时当牢上宿,起个四更,便见分晓。” 在店里住了两日,去杨雄门前探听,当晚只见小牢子取了铺盖出去。石秀道:“今晚必然当牢,我且做些工夫看便了。” 当晚回店里,睡到四更起来,跨了这口防身解腕尖刀,悄悄地开了店门,径踅到杨雄后门头巷内;伏在黑影里张时,好交五更时候;只见那个头陀挟著木鱼,来巷口探头探脑。 石秀一闪,闪在头陀背后,〔骇疾。〕一只手扯住头陀,一只手把刀去子上阁著,〔骇疾。〕低声喝道:〔低声喝,妙。〕“你不要挣扎!若高做声便杀了你!〔妙妙。〕你好好实说;海和尚叫你来怎地?” 那头陀道:“好汉!你饶我便说!” 石秀道:“你快说!我不杀你!” 头陀道:“海阇黎和潘公女儿有染,每夜来往,教我只看后门头有香桌儿为号,唤他‘入钹;’〔奇文〕五更里教我来敲木鱼叫佛,唤他‘出钹。’”〔奇文〕石秀道:“他如今在那里?”〔精细之至。〕 头陀道:“他还在他家里睡觉;我如今敲得木鱼响,他便出来。” 石秀道:“你且借你衣服木鱼与我。”〔奇极。〕头陀手里先夺了木鱼。头陀把衣服正脱下来,被石秀将刀就颈下一勒,〔骇疾。○一勒妙,真已有成竹于胸中。〕杀倒在地,头陀已死了。石秀穿上直掇、护膝,〔妙〕一边插了尖刀,〔妙〕把木鱼直敲入巷里来。 〔奇极之文。〕 那贼秃在上,好听得木鱼咯咯地响,连忙起来披衣下楼。迎儿先来开门,贼秃随后从门里闪将出来。石秀兀自把木鱼敲响。那和尚悄悄喝道:“只顾敲做甚么!”〔绝倒。〕石秀也不应他,让他走到巷口,一交放翻,〔骇疾。〕按住,喝道:“不要高做声!高做声便杀了你!〔妙妙。〕只等我剥了衣服便罢!”〔奇极。〕那贼秃知道是石秀,那里敢挣扎做声;被石秀都剥了衣裳,赤条条不著不丝。〔妙绝,奇极之文。〕悄悄去屈膝边拔出刀来,三四刀搠死了,〔三四刀又妙,石秀可畏之极。〕却把刀来放在头陀身边;〔杀人是极忙遽事,看他何等闲逸脱套。〕将了两个衣服,卷做一捆包了,〔精细之极,石秀可畏。〕再回客房里,轻轻地〔妙〕开了门进去,悄悄地〔妙〕关上了,自去睡,不在话下。 说本处城中一个卖糕粥的王公,其日五更,挑著担糕粥,点著个灯笼,一个小猴子跟著,出来赶早市。正来到死边过,却被绊一交,把那老子一担糕粥倾泼在地下。只见小猴子叫道:“苦也!一个和尚醉倒在这里!”〔绝倒。〕老子摸得起来,摸了两手腥血,叫声苦,不知高低。几家邻舍听得,都开了门出来,点火照时,只见遍地都是血粥,〔奇文〕两个尸首躺在地上。众邻舍一把拖住老子,要去官司陈告。正是: 祸从天降,灾向地生。 毕竟王公怎地脱身,且听下回分解。 |
梦远书城(my285.pro)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