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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杨雄醉骂潘巧云 石秀智杀裴如海(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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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秃下床,淫妇替他戴上头巾。〔淫极妙绝之文。俗本误。〕迎儿关了后门,簌〔只一字妙绝如活。〕去了。自此为始,但是杨雄出去当牢上宿,那贼秃便来。家中只有这个老儿,未晚先自要睡;迎儿这个丫头已自做一床了;〔极写不堪。〕只要瞒著石秀一个。那淫妇淫发起来,那里管顾。这贼秃又知了妇人的滋味,便似摄了魂魄的一般。这贼秃只待头陀报了,便离寺来。那淫妇专得迎儿做脚放他出入。因此快活往来戏耍,将近一月有余。〔又省,又错落。〕 且说石秀每日收拾了店时自在坊里歇宿,常有这件事挂心,每日委决不下,又不曾见这贼秃往来。〔先反跌一句,妙。〕每日五更睡觉,不时跳将起来料度这件事。〔斗笋合缝,又紧又密。〕只听得报晓头陀直来巷里敲木鱼,高声叫佛。 石秀是乖觉的人,早瞧了九分,〔九分了。〕冷地里,思量道:“这条巷是条死巷。如何有这头陀,连日来这里敲木鱼叫佛?……事有可疑!”〔写石秀又作三番:第一番听得,第二番张见,第三番方是杀。今第一番。〕当是十二月中旬之日,五更时分,石秀正睡不著,只听得木鱼敲响,头陀直敲入巷里来,到后门口高声叫道:“普度众生救苦救难诸佛菩萨!”〔奇妙无比。〕石秀听得叫的跷蹊,便跳将起来,去门缝里张时,〔第二番张见。〕只见一个人,戴顶头巾,从黑影里,闪将出来,和头陀去了;随后便是迎儿关门。〔妙笔。〕 石秀瞧到十分,〔十分了。○此十分瞧科之文,作者乃特特与十分砑光相对。俗本悉行改失,何也?○设不遇古本,岂不惜哉!〕恨道:“哥哥如此豪杰,却讨了这个淫妇!倒被这婆娘瞒过了,做成这等勾当!” 巴得天明,把猪出去门前挂了,卖个早市;〔偏有此闲细之笔。〕饭罢,讨了一遭赊钱,〔偏有此闲细之笔。〕日中前后,〔看他写出天明、饭罢、日中,前后次序,闲婉之甚。〕迳到州衙前来寻杨雄。 却好行至州桥边,正迎见杨雄。杨雄便问道:“兄弟,那里去来?” 石秀道:“因讨赊钱,就来寻哥哥。” 杨雄道:“我常为官事忙,并不曾和兄弟快活吃三杯,且来这里坐一坐。” 杨雄把这石秀引到州桥下一个酒楼上,拣一处僻静阁儿里,两个坐下,叫酒保取瓶好酒来,安排盘馔海鲜案酒。二人饮过三杯,杨雄见石秀只低头寻思。〔是石秀。〕 杨雄是个性急人,便问道:〔是杨雄。〕“兄弟心中有些不乐,莫不家里有甚言语伤触你处?” 石秀道:“家中也无有甚话。兄弟感承哥哥把做亲骨肉一般看待,有句话,敢说么?”〔是石秀。〕 杨雄道:“兄弟何故今日见外?有的话,但说不妨。”〔是杨雄。〕 石秀道:“哥哥每日出来,只顾承当官府,不知背后之事。这嫂嫂不是良人,兄弟已看在眼里多遍了,且未敢说。今日见得仔细,忍不住来寻哥哥,直言休怪。” 杨雄道:“我自无背后眼。你且说是谁?” 石秀道:“前者,家里做道场,请那个贼秃海阇黎来,嫂嫂便和他眉来眼去,兄弟都看见;第三日又去寺里还血盆忏愿心,两个都带酒归来。我近日只听得一个头陀直来巷内敲木鱼叫佛,那厮敲得作怪。今日五更被我起来张时,看见果然是个贼秃,戴顶头巾,从家里出去。似这等淫妇,要他何用!”〔四字问得妙。〕 杨雄听了大怒道:“这贱人怎敢如此!” 石秀道:“哥哥且息怒,今晚都不要提,〔是石秀。〕只和每日一般。明日只推做上宿,三更后再来敲门。那厮必然从后门先走,兄弟一把拿来,从哥哥发落。” 杨雄道:“兄弟见得是。” 石秀又分付道:“哥哥今晚且不可胡发说话。”〔是石秀。〕 杨雄道:“我明日约你便是。” 两个再饮了几杯,算还了酒钱,一同下楼来;出得酒肆,各散了。只见四五个虞候,叫杨雄道:〔偏生出别样事头,故妙。〕“那里不寻节级!知县相公后花园里坐地,教寻节级来和我们使棒。快走!快走!” 杨雄便分付石秀道:“本官唤我,只得去应答。兄弟,你先回家去。” 石秀当下自归来家里,收拾了店面,自去作坊里歇息。 且说杨雄被知府唤去,到后花园中使了几回棒。知府看了大喜,叫取酒来,一连赏了十大赏钟。杨雄吃了,都各散了。众人又请杨雄去吃酒。至晚,吃得大醉,扶将归来。那淫妇见丈夫醉了,谢了众人,却自和迎儿搀上楼梯去,明晃晃地点著灯盏。杨雄坐在床上,迎儿去脱靴鞋,〔先作一陪。〕淫妇与他除头巾,解巾帻。〔奇绝妙绝之文。〕 杨雄见他来除巾帻,一时蓦上心来,〔奇绝妙绝之文。○因除巾帻,忽然提着贼秃戴巾也。俗本悉改失。〕——自古道:“醉发醒时言。” ——指著那淫妇,骂道:“你这贱人!〔句〕这贼妮子!〔句〕好歹我要结果了你!”〔句。○无头无脑,写得活是醉人。〕那淫妇吃了一惊,不敢回话,且伏侍杨雄睡了。杨雄一头上床睡,一头口里恨恨的骂道:“你这贱人!〔一你这。〕你这淫妇!〔二你这。〕你这……你这……大虫口里倒涎!〔三你这,四你这。〕你这……你这……我手里不到得……轻……轻放了你!”〔五你这,六你这。○支离佶屈,写得活是醉人。〕那淫妇那里敢喘气,直待杨雄睡著。 看看到五更,杨雄醉醒了,讨水吃。那淫妇起来舀碗水递与杨雄吃了,桌上残灯尚明。〔是酒醒时景物。〕杨雄吃了水,便问道:“大嫂,你夜来不曾脱衣裳睡?”〔活是酒醒人。〕 那淫妇道:“你吃得烂醉了,只怕你要吐,那里敢脱衣裳,只在脚后倒了一夜。” 杨雄道:“我不曾说甚言语?”〔活是酒醒人。〕 淫妇道:“你往常酒性好,但醉了便睡。我夜来只有些儿放不下。” 杨雄又问道:“石秀兄弟这几日不曾和他快活吃得三杯。〔绝妙酒醒遮头盖脚语。〕你家里也自安排些请他。” 那淫妇便不应,自坐在踏床上,眼泪汪汪,口里叹气。〔写淫妇机变可畏。〕 杨雄又说道:“大嫂,我夜来醉了,又不曾恼你,做甚么了烦恼?” 那淫妇掩著泪眼只不应。〔如活。〕杨雄连问了几声,那淫妇掩著脸假哭。〔如活。〕 杨雄就踏床上,扯起他在床上,务要问他为何烦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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