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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虔婆醉打唐牛儿 宋江怒杀阎婆惜(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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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惜把手拓开,说那婆子,“你做怎么这般鸟乱!我又不曾做了歹事!〔浪妇偏咀硬。○咀硬,所以掩其浪也,乃人又反因咀硬而断其为浪,今古皆然,浪妇戒哉!〕他自不上门,教我怎地陪话?” 宋江听了,也不做声。婆子便掇过一把交椅在宋江肩上,便推他女儿过来,〔此句放下床来。○交椅。〕说道:“你且和三郎坐一坐。不陪话便罢,〔不肯陪话,便算到同坐,亦是不得已而思其次也。〕不要焦躁。” 那婆娘那里肯过来,便去宋江对面坐了。宋江低了头不做声。婆子看女儿也别转了脸。 〔一写。○此语凡写数番,作一篇烟波。〕 阎婆道:“‘没酒没浆,做甚么道场?’〔天生妙语与婆用。〕老身有一瓶好酒在这里,〔春云八展。〕买些果品与押司陪话,我儿你相陪押司坐地,不要怕羞,〔前要女儿陪话,既不陪话,便换作女儿同坐;及至又不同坐,便随口插出陪坐二字,却又倒拴一句不要怕羞,抬得女儿金枝玉叶相似,妙哉婆也。〕我便来也。” 宋江自寻思道:“我吃这婆子钉住了,脱身不得。等他下楼去时,我随后也走了。” 〔先不肯垭,既又立住,既又坐使上,既又要逃走,见宋江之不必杀婆惜也。〕 那婆子瞧见宋江要走的意思,出得房门去,门上却有屈戌,便把房门拽上,将屈戌搭了。〔细婉之文。〕 宋江暗忖道:“那虔婆倒先算了我。” 且说阎婆下楼来,先去灶前点起个灯;灶里见成烧著一锅脚汤,再凑上些柴头;〔细婉之文。〕拿了些碎银子,出巷口去买得些时新果品鲜鱼嫩鸡肥之类;归到家中,都把盘子盛了;取酒倾在盆里,舀半旋子,在锅里烫热了,倾在酒壶里;〔细婉之文。〕收拾了数盆菜蔬,三支酒盏,三支筋,一桶盘托上楼来放在春台上;〔春台。〕开了房门,〔细〕搬将入来,摆满金漆桌子。〔桌子。〕看宋江时,只低著头;看女儿时,也朝著别处。〔二写。〕 阎婆道:“我儿,起来把盏酒。” 婆惜道:“你们自吃,我不耐烦!” 婆子道:“我儿,爷娘手里从小儿惯了你性儿,〔说得女儿娇稚可怜之极。〕别人面上须使不得!” 婆惜道:“不把盏便怎的?终不成飞剑来取了我头!”〔闲中先衬一句。〕 那婆子倒笑起来,〔一个笑字。○吓人语,不得不笑。〕说道:“又是我的不是了。〔其语太唐突矣,便如飞一笑,引归自己。〕押司是个风流人物,不和你一般见识。〔一边又去如飞温住宋江。〕你不把酒便罢,且回过脸来吃盏酒儿。”〔一边又去如飞按下女儿。○看他三四转,如盘珠不定。〕婆惜只不回过头来。 那婆子自把酒来劝宋江。宋江勉意吃了一盏。婆子笑道:〔四个笑字。○不好开口,只得先笑。〕“押司莫要见责。闲活都打叠起,明日慢慢告诉。〔既云打叠起明日告诉矣,下又接出话来,看他粲花之舌。○要看他将张三事,在半含半吐间,说不得,不说不得,正如飞燕掠水,只是一点两点,真是绝世文情。〕外人见押司在这里,多少干热的不怯气,〔又还他一个缘枚,又抬得女儿珍珠宝贝相似,若在必争也者。〕胡言乱语。放屁辣臊,〔八字糊涂得妙。〕押司都不要听,且只顾吃酒。”〔又是他自己说,又是他劝吃酒,教不要听,写出许多亲热,活是虔婆出现。〕筛了三盏在桌子上,说道:“我儿,不要使小阿儿的性,胡乱吃一盏酒。” 〔先代作一解,次复劝之饮。〕 婆惜道:“没得只顾缠我!我饱了!吃不得!” 阎婆道:“我儿,你也陪侍你的三郎吃盏使得。” 〔上只复劝之饮,此复插入三郎,苦心之婆,匠心之文也。〕 婆惜一头听了,一面肚里寻思:“我只心在张三身上,兀谁耐烦相伴这厮!若不得把他灌得醉了,他必来缠我!” 婆惜只得勉意拿起酒来吃了半盏。〔春云九展。〕婆子笑道:〔三个笑字。○此笑真是乐。〕“我儿只是焦躁,且开怀吃两盏儿睡。〔才见肯吃酒,便轻轻递过一睡字,妙绝。〕──押司也满饮几杯。”〔递过俏来。〕 宋江被他劝不过,连饮了三五杯。婆子也连连吃了几杯,〔为明早失救地。〕再下楼去烫酒。〔春去十展。〕那婆子见女儿不吃酒,心中不悦;才见女儿回心吃酒,欢喜道:“若是今晚兜得住,那人连恨都忘了!且又和他缠几时,却再商量。” 婆子一头寻思,一面自在灶前吃了三大钟酒;觉道有些痒麻上来,却又筛了一碗酒,〔为明早失救地。穿插无痕,真是妙手。〕旋了大半旋倾在注子里,爬上楼来,见那宋江低著头不做声,女儿也别转著脸弄裙子。 〔三写。○增弄裙字,写淫妇心动。〕 这婆子哈哈地笑道:〔四个笑字。○此笑字上接连出哈哈二字,写婆子带酒如画。〕“你两个又不是泥塑的,做甚么都不做声?〔赵松雪戏赠管夫人词云:我侬两个,忒煞情多。好一似练一块泥,捏一个你,塑一个我。却将来一齐都打破,再团再练,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那时节我泥里有你也,你泥里也有了我。据此,则目下泥塑亦不妨,只须少顷再团再练也,附作一笑。〕押司,你不合是个男子汉,只得装些温柔,说些风话儿耍。” 〔扳女儿不下了,忽然想到扳下宋江来,舌端变换之极。〕 宋江正没做道理处,口里只不做声,肚里好生进退不得。〔此处本直接下唐二哥,却不便接去,又将他母女两个作一顿,文笔宽转。〕阎婆惜自想道:“你不来睬我,指望老娘一似闲常时来陪你话,相伴你要笑!我如今却不要!” 那婆子吃了许多酒,只里只管夹七带八嘈。正在那里张家长、李家短,说白道绿。 却有郓城县一个卖糟腌的唐二哥,叫做唐牛儿,〔春云十一展。〕时常在街上只是帮闲,常常得宋江赍助他;但有些公事去告宋江,也落得几贯钱使;宋江要用他时,死命向前。 〔只为明日夺放宋江,恐有突如其来之嫌,故先插过隔夜。〕 这一日晚,正赌钱输了,没做道理处,却去县前寻宋江。奔到下处,寻不见。街坊都道:“唐二哥,你寻谁,这般忙?” 唐牛儿道:“我喉急了,要寻孤老,一地里不见他!” 众人道:“你的孤老是谁?” 唐牛儿道:“便是县里宋押司。” 众人道:“我方才见他和阎婆两个过去,一路走著。” 唐牛儿道:“是了。这阎婆惜贼贱虫!他自和张三两个打得火块也似热,只瞒著宋押司一个。他敢也知些风声,好几时不去了;今晚必然吃那老咬虫假意儿缠了去。我正没钱使,喉急了,胡乱去那里寻几贯钱使,就帮两碗酒吃。” 一迳奔到阎婆门前,前里面灯明,门却不关。入到扶梯边,〔细婉之文。〕听得阎婆在楼上哈哈地笑。 〔第五个笑字,只是第四个笑字的影子。〕 唐牛儿捏手捏脚,上到楼上,板壁缝里张时,见宋江和婆惜两个都低著头;〔四写。〕那婆子坐在横头桌子边,口里七十三八十四只顾嘈。〔此行与前夹七带八行,只是一行书,全作两行写,又一过接之法也。〕唐牛儿闪将入来,看著阎婆和宋江,婆惜唱了三个喏,立在边头。宋江寻思道:“这厮来得最好!” 把嘴望下一努。〔又要走,见宋江之不欲杀婆惜也。〕唐牛儿是个乖巧人,便瞧科,〔春云十二展。〕看著宋江便说道:“小人何处不寻过!原来却在这里吃酒耍!好吃得安稳!” 宋江道:“莫不是县里有甚么要紧事?” 唐牛儿道:“押司,你怎地忘了?便是早间那件公事。知县相公在厅上发作,著四五替公人来下处寻押司;一地里又没寻处。相公焦躁做一片。押司便可动身。” 宋江道:“恁地要紧,只得去。” 便起身要下楼。吃那婆子拦住,道:“押司!不要使这科分!这唐牛儿捻泛过来!你这精贼也瞒老娘!正是‘鲁般手里调大斧!’这早晚知县自回衙去,和夫人吃酒取乐,〔妙语随口而成,映衬多少。〕有甚么事务得发作?你这般道儿好瞒魍魉!老娘手里说不过去!” 唐牛儿便道:“真个是知县相公紧等的勾当,我却不曾说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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