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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张天师祈禳瘟疫 洪太尉误走妖魔(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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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贤臣出来辅佐这朝皇帝,在位四十二年,改了九个年号。自天圣元年癸亥登基,至天圣九年,那时天下太平,五谷丰登,万民乐业,路不拾遗,户不夜闭,这九年谓之一登;〔一登二登三登,有据无据,撰成妙语。〕自明道元年,至皇祐三年,这九年亦是丰富,谓之二登;自皇祐四年,至嘉祐二年,这九年田禾大熟,谓之三登。一连三九二十七年,号为“三登之世。”〔九年一登,又九年二登,又九年三登,一连三九二十七年,号为三登之世。笔意都从康节、希夷两先生生来。〕那时百姓受了些快乐,谁道乐极悲生:嘉祐三年春间,天下瘟疫盛行。自江南直至两京,无一处人民不染此证。天下各州各府雪片也似申奏将来。 且说东京城里城外军民死亡大半。开封府主包待制亲将惠民和济局方,自出俸资合药,救治万民。那里医治得,〔自是正事,不可不先补出。〕瘟疫越盛。文武百官商议,都向待漏院中聚会,伺候早朝,奏闻天子。是日,嘉祐三年三月三日,〔合成九数,阳极于九,数之穷也。易穷则变,变出一部水浒传来。〕五更三点,天子驾坐紫宸殿,受百官朝贺已毕,当有殿头官喝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只见班部丛中,宰相赵哲、参政文彦博,出班奏曰:“目今京师瘟疫盛行,伤损军民甚多。伏望陛下,释罪宽恩,省刑薄税,〔自是正论,不可不先补出。〕祈禳天灾,救济万民。” 天子听奏,急敕翰林院随即草诏,一面降赦天下罪囚,应有民间税赋悉皆赦免;一面命在京宫观寺院修设好事禳灾。不料其年瘟疫转盛。仁宗天子闻知,龙体不安,复会百官计议。向那班部中,有一大臣,越班启奏。天子看时,乃是参知政事范仲淹。拜罢起居,奏曰:“目今天灾盛行,军民涂炭,日夕不能聊生。以臣愚意:要禳此灾,可宣嗣汉天师星夜临朝,就京禁院,修设三千六百分罗天大醮,奏闻上帝,可以禳保民间瘟疫。”〔不必真出希文,只是临文相借耳。○先是药局,次是修省,第三段方转出祈禳来。〕仁宗天子准奏。急令翰林学士草诏一道,天子御笔亲书,〔诏。〕并降御香一柱,〔香。〕钦差内外提点殿前太尉洪信为天使,前往江西信州龙虎山,宣请嗣汉天师张真人星夜来朝祈禳瘟疫。就金殿上焚起御香,〔香。〕亲将丹诏付与洪太尉,〔诏。〕即便登程前去。 洪信领了圣敕,辞别天子,背了诏书,〔诏。〕盛了御香,〔香。〕带了数十人,上了铺马,一行部从,离了东京,取路迳投信州贵溪县来。不止一日,〔省。〕来到江西信州。大小官员出郭迎接。随即差人报知龙虎山上清宫住持道众,准备接诏。〔是日官员接诏,报知道众。〕次日,众位官同送太尉到于龙虎山下。只见上清宫许多道众,鸣钟击鼓,香花灯烛,幢幡宝盖,一派仙乐,都下山来迎接丹诏,〔次日官员送太尉,道众接诏。〕直至上清宫前下马。当下上至住持真人,下及道童侍从,前迎后引,接至三清殿上,请将诏书居中供养著。〔上下前后,诏书居中,锦心绣口,随笔成妙。〕洪太尉便间监宫真人道:“天师今在何处?” 住持真人向前禀道:“好教太尉得知:这代祖师号曰虚靖天师,性好清高,倦于迎送;自向龙虎山顶结一茅庵,修真养性;因此不住本宫。” 太尉道:“目今天子宣诏,如何得见真人?” 真人答道:“容禀:诏敕权供在殿上,贫道等亦不敢开读。且请太尉到方丈献茶,再烦计议。” 当时将丹诏供养在三清殿上,〔诏。〕与众官都到方丈。太尉居中坐下,执事人等献茶,就进斋供,水陆俱备。斋罢,太尉再问真人道:“既然天师在山顶庵中,何下著人请将下来相见,开宣丹诏?” 真人禀道:“这代祖师虽在山顶,其实道行非常:能驾雾兴云,踪迹不定。贫道等时常亦难得见,怎生教人请得下来?” 太尉道:“似此如何得见?目今京师瘟疫盛行,今上天子特遣下官赍捧御书丹诏,亲捧龙香,来请天师,要做三千六百分罗天大醮以禳天灾,救济万民。似此怎生奈何?” 真人禀道:“天子要救万民,只除是太尉办一点志诚心,〔此语不独指祈禳瘟疫也。夫天子则岂有不要救万民者?天子要救万民,则岂有不倚托太尉者?太尉若无诚心,则岂能救得万民者?太尉救不得万民,则岂能仰答天子者?语虽不多,而其指甚远,其斯以为真人也乎?〕斋戒沐浴,更换布衣,休带从人,自背诏书,焚烧御香,步行上山,礼拜叩请天师,方许得见。如若心不志诚,空走一遭,亦难得见。” 太尉听说,便道:“俺从京师食素到此,如何心不志诚?既然恁地,依著你说,明日绝早上山。” 当晚各自权歇。 次日五更时分,众道士起来,备下香汤,请太尉起来沐浴。换了一身新鲜布衣;脚下穿上麻鞋草履;吃了素斋;取过丹诏,用黄罗包袱背在脊梁上;〔诏。〕手里提著银手炉,降降地烧著御香。〔香。〕许多道众人等,送到后山,指与路径。真人又禀道:“太尉要救万民,休生退悔之心,只顾志诚上去。”〔总是教太尉以为天子救万民之要诀,非为今日请天师叮咛也。〕 太尉别了众人,口诵天尊宝号,纵步上山来。独自一个,行了一回,盘坡转径,揽葛攀藤。约莫走过了数个山头,三二里多路,看看脚酸腿软,正走不动,口里不说,肚里踌躇;心中想道:“我是朝廷贵官,〔丑话。○朝廷贵官四字,驱却无数英雄入水泊,此语却是此老说起。〕在京师时重裀而卧,列鼎而食,尚兀自倦怠,〔妙语绝倒。○重茵列鼎,尚自倦怠,何不以调元赞化而将息之。〕何曾穿草鞋,走这般山路!知他天师在那里!却教下官受这般苦!” 又行不到三五十步,掇著肩气喘,只见山凹里起一阵风。〔写得出色。〕风过处,向那松树背后奔雷也似吼一声,〔写得出色。〕扑地跳出一个吊猜白额锦毛大虫来。〔先写风,次写吼,次写大虫,只是一笔,便有多少段落。○初开簿第一条好汉。〕洪太尉吃了一惊,叫声:“阿呀!”〔千载欺君卖国人收场最后语。〕扑地望后便倒。那大虫望著洪太尉,左盘右旋,咆哮了一回,托地望后山坡下跳了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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